“胡叫什么?”江聿淙一把掌拍响桌子,“芷儿说得不无道理,看好好的儿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往后我如何带他出去见人?”
赵氏来不及收拾江沅芷,只能先稳住丈夫,她哭道:“老爷,我就亦行一个孩子,你把他带走,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江沅芷用帕子擦了擦嘴,悠悠道:“母亲说得严重了,去书院而已,晚上还会回来的,大户人家大多把儿子带往前院,母亲却能守着亦行,可见父亲对您之宽容,母亲也该为江家着想才是。”
“你闭嘴。”赵氏恶狠狠瞪着江沅芷,若不是还保有意一丝理智,她要撕烂这个贱人的嘴,“亦行是我儿子,我们俩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赵氏忍了又忍,终是想把骂人的话咽回去。
就差最后一击,江沅芷怎么可能放过?
只见她眼眶泛泪,粉唇颤抖,声调也颤得不成样子:“父亲,我不过是为江家、为亦行好才这样说……母亲不领情就算了,何苦这样讥讽我……要是我娘亲在,绝不会让我受这种委屈……”
江聿淙嫌弃地看了一眼赵氏:“有话好好说,一把年纪了还跟晚辈计较,这些年你的沉稳大方哪去了?”
江沅芷直想笑,她爹还真会往赵氏心窝子上捅。
赵氏脸色变换多样,看得江沅芷直叹: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江亦行听出想把他送走,更是直接哭起来:“呜呜呜父亲坏……我不要去书院,不要去……”
哭着哭着,江亦行挣开赵氏怀抱,跑到江沅芷面前,对着她拳打脚踢:“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要在这个家,就是你让父亲母亲吵架,你给我滚,滚出江家……你这个扫把星,你娘也是一样晦气……”
江沅芷的底线向来是娘亲,骂她可以,骂她娘亲——找死!
她佯装躲避挥舞着,把江亦行直接扫到地上,大喊着:“不得了了,父亲救我……亦行打人好疼,父亲就我……”
“诶哟!”江亦行摔疼了,行径更加恶劣,他“腾”地站起来,抓起桌案上的碗碟朝江沅芷砸去。
江沅芷眼神一闪,起身躲到江聿淙身后。
江亦行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瞧见江沅芷躲开,他忙转换方向,手中的碗碟高高举起。
“啪嚓——”
碗碟狠狠砸到江聿淙身上,破裂的碎片划过脸颊,让他顿时捂脸叫起来:“啊……我的脸……”
“老爷——”
“父亲——”
赵氏拉开江亦行。
江沅芷则是扑到江聿淙面前,秀眉皱起,十分忧心父亲:“我看看……呀,出血了,这可怎么办?若是因此留下疤痕可怎么办?父亲您还要见客呢……”
破相了?
赵氏连忙上前细看,看清楚后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一道小伤,擦些药便没事了。”
江聿淙已经在咬牙了,江沅芷一看,继续火上浇油:“这怎么是小事呢?伤在脸上可是人人都看见,先不说父亲外出见客如何,万一被人误会是家中妇人所伤,对父亲、对母亲名声都不好。”
事关男人面子,江聿淙最后一丝怒火被点燃,他猛地起身,一手捂脸,一手挥开赵氏,吼道:“来人,将少爷关到前院厢房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夫人不舒服,送回房静养。”
说完,江聿淙绕过地上的赵氏便大步离开。
眼看老爷是动真格,赵氏终于害怕,哭着往前扑:“老爷,亦行知错了,求你不要把他关起来,他还小……老爷……”
江沅芷站得笔直,垂眸看着赵氏发疯。
赵氏身上的珠钗散落一地,发髻妆容皆毁,那模样也就比街上的乞儿好一些。
男人渐行渐远,赵氏忽然扭过头来,恶狠狠瞪着江沅芷:“你这个贱人,小浪蹄子……在我嫁进江家时就该一碗毒药药死你,倒留你来离间我们一家三口的感情……”
再恶毒的话,听上个几年也不觉得难听了,江沅芷甚至还觉得赵氏不会骂人,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词,低俗粗鄙。
父亲不在,这场戏便演完了,她还有事要做,不能陪赵氏“玩耍”了。
江沅芷抚了抚鬓边发髻,翘起纤纤玉指捏手帕,扭着腰走了。
……
江沅芷的院子是江家最偏僻的一处院子。
婢女翠微正从厨房捧回早饭,推开房门,自家小姐正在摆弄首饰,她道:“……小姐,早饭来了。”
江沅芷放下珠钗,温声道:“不用了,差人拿回厨房。”看戏看饱了。
翠微疑惑,每到饭点,小姐都要伺候老爷夫人用饭,但夫人事多,向来不让小姐吃饱,所以从前厅回来后,小姐都要另外吃,今儿怎么不用了?
江沅芷嘴角上扬,笑得意味深长,三言两语将方才的事告诉翠微。
翠微不禁露出笑颜:“就该这样,不然老是欺负小姐。”
似是想到什么,翠微又露出担心,上前两步道:“奴婢听说老爷要将小姐许配给平昌侯府,可是真的?”
江沅芷点头:“早该料到有这一天的。”她生母不在,她的婚嫁大事只能任凭父亲做主,若父亲护着她还好,若不然……
罢了,想这些做什,如今她连院子都出不去,还是想想嫁去侯府后怎么应对那帮人吧。
翠微红了眼眶,抽泣道:“小姐,你说这都什么事啊……”什么好处都没落着,什么坏事都要承担。
连翠微都知道两家阶级悬殊,她爹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她这个女儿不重要罢,江沅芷想。
正说着话,另一名婢女端着茶水进来,瞧见屋里氛围不对,她心里咯噔一下:“怎……怎么?”
“翠羽。”翠微喊她,“老爷要把大小姐许配给平昌侯府的世子。”
“啊?”翠羽连忙放下茶水,奔到江沅芷身边,急色道:“这……这怎么出去吃顿早饭回来就要嫁人了……”
拇指拭去翠微眼尾的泪,江沅芷看着她们二人道:“如今情况多说无益,取纸笔来,我给外祖母写封信。”
“好。”翠微咽下泪,赶忙去做事。
半个时辰后,翠微假借买东西名义出府,拿着一封信寄到外地。
……
往后两个月,江沅芷只能在院里活动。
门口有父亲母亲派来的婆子守着,吃食用具只能由她们送进去,就连翠微和翠羽这两个从小跟着她的婢女也差点被撵出去。
还是江沅芷同江聿淙说:“翠微翠羽是要一同随我去侯府的,她们若是没学规矩,丢人脸了怎么办?”
江聿淙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了。
江沅芷的日子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
教习嬷嬷很严苛,让她顶着书、端着碗靠墙站,往往一站便是两个时辰。
嬷嬷说:“这才是一小节礼仪规矩,大小姐若是连最基础的都做不好,侯府夫人们又怎么放心把中馈交给您呢?”
江沅芷只得咬牙坚持。
但少了继母的刁难,心便没那么累。
两个月的时间,江沅芷把高门大户那一套规矩全学了个遍,直到嬷嬷连连点头:“大小姐做得极好。”
待嫁前两天,江沅芷外祖母和舅舅们终于赶到。
一行马车七八辆,拢共来了六个人。
为首的老妇人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虽年过花甲,腰背却依旧笔直,她身后跟着四个男子和两个女眷。
从见到马车那一刻,江沅芷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霎时盈满眼眶。
碍于父亲和继母,她不便联系外祖家,可她知道外祖母和舅舅们都是心疼她的,明里暗里托人捎了很多东西给她,不然她凭她一人难在江家独活。
江聿淙上前迎人:“娘……”
“别叫我娘。”林氏抬手打断江聿淙的话,“我看芷儿都瘦了,你这个父亲的不给她吃饭?”
被当众下面子,江聿淙脸色变了变,他讪笑道:“哪能啊,是芷儿近日胃口不佳,这才少吃些罢。”
林氏却“哼”一声:“怎么?我这老婆子受不起你新媳妇一拜?”
这是在点他江家没礼数呢,江聿淙背后冷汗都出来了,他侧首朝赵氏道:“还不快过来请安。”没眼力见的东西!
赵氏被吼,心里委屈极了,但又不能发火,只好将气憋住,朝林氏行了个礼:“拜见老太太。”
林氏淡淡“嗯”了一声,转头却对江沅芷道:“芷儿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江沅芷立刻提裙奔到外祖母怀里:“外祖母~”
林氏不禁红了眼眶,这丫头声音和她娘一摸一样,林氏抚着江沅芷的背,温声哄道:“好了好了,都要嫁人了,还哭?”
江沅芷调皮地吐吐舌头,止住眼泪,而后依次向身后的人行礼问好。
林氏这次是来给自己外孙女撑腰的,气场摆得很足,江聿淙和赵氏苦不堪言。
江沅芷的嫁妆是过了林氏眼睛的,拿着当年沅芷娘的嫁妆单子一样一样对过去,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整整齐齐摆满了前后院。
赵氏欲哭无泪,江家近三分一的家产都赔给小贱人了,到她儿子都剩不了多少。
江聿淙也没想到岳母会这般“细心”,他面色僵硬地跟在林氏身后:“娘,我都准备妥当了。”
林氏看也未看他一眼:“聒噪。”
江聿淙顿时闭了嘴。
林氏瞒着江聿淙,额外给了江沅芷十万两现银,她说:“嫁妆得全让你爹出,不然也是留给外人,这钱是外祖母和舅舅们给你傍身用的,你拿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江沅芷伏身痛哭。
出嫁那日天朗气清。
林氏亲手给江沅芷盖上红盖头,外祖一家作娘家人,挡在门口,原本想悄悄作妖的平昌侯府顿时收手,乖乖将新娘子迎回府。
倒不是他们怕了,而是犯不着,大家都是做官的,闹出去不好看。
还真是小瞧了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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