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摇摇晃晃,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平昌侯府。
拜堂成亲,繁琐礼仪,江沅芷盖着红盖头,只听周围人声喧哗,可她却感受不到半分喜气。
这便是嫁人吗?
好像也就那样。
新房里,江沅芷端坐在喜床上,秤杆挑开盖头,她终于看见她的夫君——平昌侯世子裴元嘉。
眼前男子剑眉星目,一身大红色喜袍更衬得他面容俊朗,只他面色平静,还不如来喝喜酒的宾客高兴。
喜娘高唱祝歌,而后依照礼节喝了合卺酒,俩人剪下束发,缠绕一起,此为“结发为夫妻”。
侯府下人端来一碗饺子。
江沅芷轻轻咬下一小口。
喜娘笑问:“新娘子,这饺子生不生?”
江沅芷适时露出一抹娇羞,声音低低地:“生……生的。”
“生,新娘子说生。”喜娘哄抬着氛围,一时间,屋内众人都笑起来。
裴元嘉还有宾客要应酬,礼节完后他便起身离开。
偌大的婚房只剩下江沅芷一人。
翠微翠羽推门进来,手上各自端着饭菜,她们先帮江沅芷卸下繁琐的妆造。
头上重物消失,江沅芷长舒口气:“好累,脖子好酸。”
闻言,翠微揉捏她的脖颈,心疼道:“大婚是繁琐些,小姐辛苦了。”
没捏一会儿,江沅芷拉下翠微的手,坐到桌子前,她饿了一天,得先吃东西。
“小姐先喝点汤,暖胃。”翠羽递来一碗汤。
江沅芷轻抿一口汤,慢条斯理问道:“侯府的人有为难你们吗?”
翠微翠羽对视一眼,又很快撇开眼,默默垂着头不说话。
看来是有的。
“多难挨的日子都挨过了,还怕这些吗?”江沅芷轻叹一口气,两只手分别握住婢女的手,柔声道,“就是苦了你们两个,跟着我没享过多少好日子。”
“小姐!”翠微翠羽立刻反握住江沅芷的手,齐齐跪下。
“傻丫头。”江沅芷将二人扶起来。
翠微性子活泼,耐不住先开口:“方才我和翠微去厨房想给小姐找吃的,可厨房那些婆子说吃食是备给宾客的,小姐若要吃,只能等前头收桌回来,再搜刮剩菜剩饭……”
“你别……”翠羽手肘撞了撞翠微,示意她别什么都说。
江沅芷猜到侯府会刁难她们,没想到会这么快:“无事,接着说。”
翠微嘟嘟嘴:“小姐您是世子夫人,哪有吃剩菜的道理?我和翠羽自然不服,把厨房一通搅乱,在锅里抢了几样菜就跑了。”
江沅芷哑然失笑:“胆子这般大,不怕侯府问责?”
“谅他们也不敢。”说话的是翠羽,她较性子沉稳,心思细腻,“是他们有错在先,还公然叫世子夫人吃剩饭剩菜,传出去第一个问责的便是她们。”
也是,有些话可以含糊说,但不能明说,明说便是你不对。
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这大约是上头主子的意思,江沅芷庆幸自己的婢女不是那等会吃亏的人。
天大地大,吃饱最大。
江沅芷将为数不多的饭菜吃完,填饱肚子后,她招手唤来正在整理物件的翠微翠羽:“可有打听清楚世子房里的人?”
大多数达官贵人家里娶妻前不会有妾室,但少不了通房,现在她只求世子的通房少一些。
翠微点头:“都打听清楚了,世子房里只有两个照顾起居的丫鬟,其余的是小厮。”
江沅芷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挑眉。
一旁安静的翠羽终于笑了,压低声音道:“小姐,世子没有妾室,也没有通房。”
还真没听错啊!
江沅芷顿时笑起来。
可嘴角的笑意刚挂起便僵住,她想到一个问题,世子已十八,通房妾室皆无,会不会……那方面也不行?
江家请来的教习嬷嬷教的东西很多、很细,翠羽翠微两个贴身婢女也要学,所以当小姐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时,她们一揣摩,立刻想到原因。
一向胆大的翠微都磕巴起来:“不……不会吧……”
可别啊!
要真是那样,小姐岂非一辈子无所出?
侯府不得把她蹉跎死?
翠羽立刻捂住翠微的嘴,咽了咽唾液:“咱……咱还是先观望观望吧,万一……万一世子只是不近女色……”
那还有得救。
“对对对。”翠微拉下翠羽的手,急声道,“我听侯府下人们说,世子生性古板,做事一板一眼,万一他觉得女色误事,有意远离,亦或要等娶回夫人才能那个啥……咱不能冤枉了世子。”
世子,你最好是真觉得女色误事。
江沅芷好笑地看两个婢女为世子找借口开脱:“好了好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打热水来,我沐浴更衣。”
“是。”翠微翠羽忙下去抬热水。
为了印证世子是不是真的不行,翠微翠羽卯足了劲伺候小姐。
热水里放了茉莉精油,淡淡的香味,香胰子是牛乳味的,和茉莉香一结合,味道暧昧熏人。
末了,翠微拿出一件大红色里衣,就要给江沅芷穿上。
“等等。”江沅芷盯着镜子里那件她从未见过的衣服紧张到咽了咽唾液,这回轮到她不淡定了,“这……这哪儿来的?”
翠微红着脸支支吾吾:“是……是嬷嬷让我们拿来的,说是……说是让小姐大婚夜里穿上……”
瞧那衣服样式,穿上仅能挡住不该露的,其他的一览无余。
江沅芷梗着嗓子:“拿走,不要。”
翠微犹豫道:“可是……”
“快拿走。”江沅芷直接撇开眼,“以后这种东西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翠微和翠羽对视一眼,而后翠微蔫蔫垂下头,拿着那件不堪入目的衣服走了:“哦。”
江沅芷忍不住想,这到底是嬷嬷的意思,还是她继母的意思?
夜深了,准备歇息,江沅芷将秀发挽起,抹上些许面霜,涂上一点粉色唇脂,其他一概不用。
“会不会太素?”翠羽不放心问。
江沅芷看着镜子里那张秀丽的脸,嫣然一笑:“不会,这样刚好,世子快回来了吧,去熬一碗醒酒汤来。”
世子已经看过浓妆,也该来点素净模样。
“是。”翠羽退下。
醒酒汤端上来没一会儿,世子便回来了,他路走的挺直,只是一挨着床便倒下。
江沅芷迎上去:“夫君……”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香味,陌生的氛围……裴元嘉恍惚一瞬,直到看清满屋的大红色才反应过来今儿自己成婚。
他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些,而后眯眼打量眼前女人。
相比初见时的浓妆艳抹,现下的素净小脸更吸引人,粉腮杏眼,眸若秋水,粉唇像喝饱了水,让人想一嘬芳泽。
视线渐渐下移,露出的肌肤雪白,锁骨清晰可见,即使穿着宽松里衣,也能看出胸前鼓鼓囊囊,腰肢纤细……
江沅芷佯装不知他在看什么,上前将他扶坐起来:“夫君应酬辛苦了,我让人备了碗醒酒汤,正好能入口,这便给你拿来。”
她声音轻轻柔柔,像根羽毛般扫过他心口,裴元嘉忽然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
说罢,江沅芷松开裴元嘉,拿过醒酒汤抵到他嘴边。
裴元嘉闭了闭眼,接过,一饮而尽。
有只手很快将空碗拿走,而后问他:“热水在后边,夫君要不要去清洗一番。”
他点头,撑着床站起来,柔弱无骨的小手要扶他,他挥开:“我自己来。”
江沅芷本也不想伺候他沐浴,见他拒绝,便顺势应下。
不多时,后边水声响起,但又很快没了声音。
等了一刻钟,人还没出来,江沅芷疑心他是不是晕在里面,就在她起身想去看看他时,裴元嘉踉踉跄跄出来了。
墨发半干,垂在脑后,他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乖。
裴元嘉一言未发,将枕头抱走。
江沅芷攥住他手臂:“夫君……”是问他干什么。
裴元嘉扯了扯嘴角:“侯府娶你是为钱,你嫁侯府是为名利,我们之间恩爱是做不到了,最好的结果是相敬如宾。”
彻彻底底的挑明。
“这便是你要和我分床睡的缘由?”江沅芷拧眉。
“不然呢?”裴元嘉转过身看她,“世子夫人之位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简直了,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江家是,侯府也是。
江沅芷气得想破口大骂,她深深吐气呼气,硬生生把这股恶心感压下去:“那你要如何?闹到人前,让大家都知道平昌侯府为了钱娶一个商贾女,让满京城都看笑话?”
哦不,可能笑话已经看上了。
裴元嘉能年纪轻轻做到大理寺卿,口才自然不会差,可对上他“妻子”的问题,他竟哑然失声,不知如何回话。
“我本是晚辈,不应议论长辈,但事关我自己,恕我胆大妄为一番。”没给裴元嘉开口的机会,江沅芷自顾自往下说,“你是从三品官职,却还要听从家里安排,可见老夫人和夫人的手段了得,你不想同我做夫妻,你能瞒得了多久,若被看出来,我们又该怎么办?”
“你不要自个舒坦了,把问题抛给我,大家都有所图,我不欠你。”最后一句,江沅芷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你……我……”从未被女子这般凶狠地怼过,裴元嘉神色慌乱,嘴巴张张合合好几下都不知说什么。
最后,他直接挥开江沅芷的手,丢下“粗鄙”二字。
江沅芷咬咬唇,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她面色忽然温柔下来:“嫁来之前我预想过今后情况,不求世子多体贴我,只求世子不要冷眼待我,也叫我能在侯府过得好一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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