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真言交给甘如师一包药材。
“玄右使要的,点名要你去送。”
甘如师接过,没泄露一丝情绪。
“徒儿……”真言早已察觉两人不寻常的交往,并显然看不上臭名昭著的玄蜚声,打算提防着此人对乖巧懂事心爱徒儿的觊觎,但又摸不准徒儿的心思,故而只能意会,无法言传。他盯了甘如师老半天,似乎要从那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上看出什么细节,“玄蜚声风流成性,不是个好东西。”
惊讶于师父的直言,甘如师愣了一下,然后真心实意地点点头。
“快去吧,早点回来。”
甘如师拜别师父,前往浮云斋。
临到溪边,甘如师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小溪对岸站着正在拉扯的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玄蜚声,另一个是厨房的新进教徒尤儿,十五岁,长得白净纤细,正是玄蜚声喜欢的类型,上个月尤儿初次来送餐的时候他也在,玄蜚声多看了两眼,心虚地又朝他看过来,当时,他心里想:何必呢。
是拉扯下食盒翻了掉在地上,两人都没管,玄蜚声忽然凑近尤儿,在他耳边笑着说了什么,然后不顾尤儿的挣扎,拉着他进了屋。
甘如师冷眼看着,笑了一下,把手里的药包扔进了水里,转身走了。
以前,不管从柳津口中听到关于他的,多过分的事,甘如师都能通过几个深深的呼吸消解掉,今天叫他亲眼看到他对别的人的那种……自己竟难以承受了,背叛的感觉像一把巨锤在他心口砸了一下。
玄蜚声果然是装的,全部是在耍我。
即使长久以来都在怀疑他的意图,认为这一切都是假象,但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或许是真的呢,可如今叫他找到了证明,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接受了。
我怎么这么贱啊,非要找各种理由和他在一起,非要去自讨苦吃。
算了,这样也好,可以彻底结束了。
玄蜚声,他为什么……这么混蛋。
甘如师转过身盯着对岸的房子,几乎要用眼神烧了它。
那如血盆大口一般的门今天紧闭着,里面传来声音。
“这……好像不对。”
“怎么不对,你别动!”
“大人,别这样……”
“叫你进来不是让你瞎指挥的,把那个瓶子递给我。”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说呢……”
木门被踹开,轰然一声。踹门的人展现的令自己都意外的“神力”。
屋里的人被吓到,尤其是玄蜚声一声尖叫,接着嗷嗷不止。
闯入的人正是甘如师,他终于还是不甘心,并做了把玄蜚声阉了的打算,可眼前这一切让他哑然。
玄蜚声屋里有个朝外开放式小厨房,此刻正烧着油锅,锅里放着被炸黑了一面的鱼,还在发出让人避之不及的嘶嘶声,不断进行着飞油扫射,玄蜚声正抱着自己烫伤的手臂原地打转,一脸委屈地求安慰。甘如师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比他还委屈,他沉默不语地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倒进仍然还在发挥骇人威力的油锅,“刺啦”一声,沉寂了,惨遭魔手的鱼终于又在水中重获了“自由”。
玄蜚声见甘如师面色不善,入门又如此“惊天动地”,深感不妙,忙偷偷朝尤儿摆摆手,尤儿如蒙大赦,立刻脚底抹油消失了。
甘如师见尤儿走了,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你怎么来了?”
“送药。”
“药呢?”
“扔了。”
“怎么扔了?”
甘如师只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随身常备药,给他涂抹起来。
玄蜚声在风月场上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当即揣摩出几分甘如师的心思。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尤儿……”
甘如师还是闷着头不说话,玄蜚声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很开心。
“你不是说我做饭难吃嘛,我想找个帮手,谁知那小鬼什么忙都帮不上,净捣乱了。”
“我不想吃你做的饭!”甘如师恶狠狠地说。
“可咱总要过日子吧,我怎么忍心让你做饭嘛……”
“谁要跟你过日子!”
“那你要跟谁过日子,我不许你跟别人过日子。”
甘如师手下一紧,痛得玄蜚声嚎了杀猪般的一嗓子,“谋杀亲夫啊!”
“你再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
玄蜚声用另一只好生生的手去摸他的脸,甘如师躲开,又闷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说,“玄蜚声,你为什么不碰我?”
玄蜚声愣住那里,“我、我不敢。”
“我不让你碰,你是不是就会去碰别人?”
玄蜚声摸着他的头,像安抚一只小狮子,“谁给你说什么了?”他轻柔地问。
“回答我,是不是?”
“那我就更不敢了。”
“说的好听。”
“话可不就得捡好听的给你说,不然你又要不开心了。”他缓缓地说,口气又淡又轻,“信不信是你的事儿,做不做是我的事儿。”
“用不着你哄我,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你怎么这么无情?”
“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那种东西。”
“现在你还这么说?”
“有何不对?你讨好我顺从我不过又是一场你精心设计的骗局,你以为我还会傻乎乎地被你戏弄吗?”
“甘如师,你是这么想的?”
“没有如你的愿是吗?”
“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好大的口气,谁说我喜欢你?”
“不喜欢你会生气、会嫉妒?你明明就是纵容我接近你,心疼我受伤,想要独占我,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那最多算是我对你余情未了。”
“余情未了?”玄蜚声厉色道,“甘如师!我玄蜚声不是非你不可!”
“我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你要怎样!”
“一拍两散,各觅良人。”
“良人?你敢找别人,我就杀了你,你是我的。”
你敢找别人,我就杀了你,玄蜚声。甘如师盯着那双喷火的眼睛,认命地想。他猛地搂着那人的脖子亲上去,头一次那么主动地把对方的舌头搅得惊慌。
“那以后就给我老实点……”甘如师含糊不清地喃喃道。
甘如师突然的举动让玄蜚声一时没转变过来,等回过神,巨大的惊喜使他心如擂鼓,反手把甘如师压在石案上,忘情地回吻,吻得又细致又有耐心。
此刻只是唇齿纠缠,玄蜚声却能感触到对方丰沛的情感,全身的神经似乎都在战粟,心里充斥着极大的愉悦和满足,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好像幸福忽然填满了他的胸膛,今生已别无所求。他把甘如师揉进怀里,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为珍惜。
海风带走了最后一丝春意,在甘甜宁离开后的第三年,所有的一切又有了一个新的开始,人们天各一方,人们忙忙碌碌,年复一年,似乎永看不到再相聚的日子。
四年后
单红阁,火莲教在南川重要的情报联络处。
单红阁在南川大部分人眼中是做皮肉生意,实则也算是。因为为了获取情报,她们往往百无禁忌。打出的名号是舞乐坊,姑娘们吹拉弹唱的本事在南川也小有名气,文人雅客趋之若鹜,达官显贵附庸风雅,此店在业界口碑良好,生意不错,店里姑娘们的精神面貌招人喜欢,客人们也乐得在此处逍遥,殊不知这些娇柔妩媚的姑娘们,不仅业务能力出色,你八辈祖宗的秘密她们也是手到擒来,除了魅惑人的本事,更擅长在无知觉中置人于死地。她们和鬼面组一样,都是人狠话不多的,鬼面组以男孩为主,单红阁女子更多,大部分是自小流落于民间的弃儿,被火莲教捉来精心培养多年,只是一个抛头露面于人前,一个神出鬼没在夜间。
晚上的单红阁是风情无限,热闹非凡的,开门之前的单红阁却显得温柔且宁静,女孩们虽然爱碎言碎语,但声音都轻轻的,闹起来柔若无骨般地像风抚杨柳。
一个二十出头着青色衣衫的女孩端着点心走来,看似走得很快,脚下却很稳。她穿过粉粉嫩嫩的姑娘们之间,转眼钻进一间香气迷人的房里。姑娘们纤纤玉指伸过来要,个个都在打趣姑娘脸颊上显目的红晕,今日她涂了暖色的胭脂,有别于往常,一下子就被大家瞧出来了,总是过于正经的她,此刻唇角也爬上了羞涩的笑。
“喜儿姐姐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有人起头,起哄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点心都堵不住你们的鸟嘴,再胡说就休想听教中的最新的趣事。”
“喜儿你是不是刚从楼上下来,快说快说。”一个头上插在牡丹花的女孩抢道,“比武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她的同寝好友苏轻推了她一把,“丹舞,就你心急,教内的比武好些年不办了,如今教内四分五裂,又局势不稳,哪有可能办什么比武?”
“就是局势不稳才有必要办呢,教主多需要帮手啊。”
“哪还有啊,你以为像左右使那样人尖儿一样人才的年年都有啊,就算有,也长得不好看。”
“暴露了吧,还说我心怀鬼胎。”
“你本来就是想去月浴岛玩。”
喜儿笑道:“是真的也跟咱没关系,你们啊休想去凑这个热闹。”
此言一出如重磅炸弹。
“真的要办?”
“什么时候?”
“还是西门左使主持吗?”
“我能先报个名吗?”
“你想得美……”
看透了大家心思的喜儿不急着说话,等闹够了才悠悠说道:“今年教主亲自主持。”
“什么?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能去月浴岛也挺好的。”
“没意思。”
“你们不觉得喜儿的话另有深意吗?”
姑娘们齐刷刷地看向喜儿。
“就你聪明。”喜儿点了点丹舞的脑袋瓜,然后接着说,“教主要给大小姐招婿了,私下把意思都传到到东边各个分舵了,叫把本地的青年才俊往岛上送呢!”
闻言,所有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叹了气之后,又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看着彼此竟是都想到一块去了。
“好离谱,大小姐能愿意?她……”特别爱替人操心的苏轻捂着秀口疑道。
姑娘们忽然又都笑了,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教内的趣闻,她们也比鬼面组更有兴趣。
“大小姐有快……”丹舞默默伸出三根手指。
“怪不得教主急了。”
“哎?你们说,西门左使是什么意思啊?”
“啧啧,男人没表示还能是什么意思!没意思呗!”又是那位丹舞姑娘犀利的指出关键所在。
“当年我还在岛上的时候,总见他俩形影不离的,左使也挺纵着她的,还以为能成呢。”一个绿衣盈盈的姑娘说道。
“时雪啊,你管那叫形影不离,我看叫狗屁膏药还差不多。”丹舞摆着手,一副赶苍蝇的模样。
“嘘嘘嘘,大小姐的手段你没领教过?”时雪提醒着。
“怎么,在单红阁我自己家里还得防着,成什么样子,谁纵着她呀,看她那跋扈劲儿,俨然左使是她自己个儿似的。”
“西门左使是大家的……”不知谁说了一句。
“没错!西门左使是大家的。”
笑声此起彼伏,大家纷纷高声应和。
丹舞扯了扯正在为她补妆的姑娘,“木烟,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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