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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渊鲸之息

那名被称为“渊鲸号”水手的壮汉,步伐僵硬而精准,带领着苏璃四人穿过错综复杂的船舱通道。船舱内部比外观看起来更加宽敞深邃,结构复杂得不像一艘船,更像某种巨大的迷宫。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蓝光芒的符文,照亮前路,却投下更多扭曲的阴影。

空气中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像是深海的海水、陈年的金属锈蚀,还有一种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生物质地的腥气,并不难闻,却让人莫名感到渺小和压抑。

水手在一扇看起来与其他舱门无异的金属门前停下,用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打开门,然后侧身让开,面无表情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双死灰色的瞳孔没有任何焦点。

舱室内部比预想的要宽敞一些,有两张简单的固定床铺,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小桌,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带有基础净化符文的小洗漱间。虽然陈设简单冰冷,但比起枯木旅店那个狭窄的房间,已经好了太多。

“食物和水会按时送来。无事不要随意走动。”水手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完,便转身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金属通道中渐行渐远。

门无声地关上,舱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船体外部传来的、极其低沉的嗡鸣声,仿佛这艘巨船本身正在呼吸。

苏璃仔细检查了舱门,无法从内部打开,也没有看到任何监视法阵的痕迹,但这并不能让人安心。她扶着汐月在床铺上坐下,小猫妖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的环境,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在另一张床上。

“你觉得...那个墨渊船长,可信吗?”苏璃压低声音问道。在这艘诡异的船上,她感觉每一寸金属都在偷听。

汐月微微摇头,脸色在幽蓝符文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的力量...很深,很怪。不像纯粹的人族修士,也不像妖族。那所谓的‘人情’,我毫无印象。但是...”她顿了顿,紫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他提到‘渊鲸号’时,有一种...奇特的归属感和骄傲,不像伪装。而且,他似乎真的对月钥本身没有直接的贪婪,更像是对其代表的‘知识’和‘奥秘’感兴趣。”

“知识往往比力量更危险。”苏璃沉声道。师父曾教导她,修真界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武力,而是深不可测的智慧和隐藏在历史尘埃中的秘密。

“我们没有选择。”汐月疲惫地闭上眼,“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至少,他提供了我们急需的...屏蔽。”

是啊,屏蔽。如果墨渊船长真能做到,那至少能摆脱那个银狐面具叛徒如影随形的血脉追踪。

一夜无话,或者说,在这分不清昼夜的深海巨船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只有按时送来的、味道奇怪但能补充体力的流质食物,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第二天(根据送餐次数判断),那名死灰瞳孔的水手再次出现,沉默地带领她们前往船体深处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比船长室更加奇特。没有窗户,四壁和天花板都是某种暗沉的、非金非木的材质,上面蚀刻着无数繁复到令人眼晕的星辰图谱和能量回路。房间中央是一个半人高的平台,平台上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密蓝色光丝构成的、不断变幻的复杂立体模型,看起来像是某种极其精密的法阵核心。

墨渊船长已经等在那里,他换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色衣裤,银灰色长发随意披散,少了几分船长的威严,多了几分学者般的专注。隼也在一旁,靠墙站着,如同沉默的影子。

“准备好了吗?”墨渊船长看向汐月,目光平静,“屏蔽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需要你完全放松,不要抵抗任何侵入的能量。否则,一旦引发封印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汐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唯有信任...或者说,赌一把。

她依言走到平台前。墨渊船长双手虚按在那蓝色光丝模型上,整个房间的符文瞬间亮起!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增强,仿佛整艘“渊鲸号”的力量都被调动了起来。

无数道纤细的蓝色光丝从平台模型中探出,如同活物般,轻柔地缠绕上汐月的手腕和脚踝镣铐,并向她皮肤下的那些黑色封印符文蔓延而去。

汐月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能感觉到一股冰冷而庞大的、非生非死的奇异能量,正试图渗透进封印的外层,并非强行破坏,而是巧妙地编织一层极其复杂的能量伪装网络,覆盖在原有封印之上。

这个过程极其精妙,如同在最脆弱的蛛网上刺绣,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苏璃紧张地看着,手心全是汗。

时间一点点过去。墨渊船长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个法阵对他消耗也极大。隼依旧沉默,但那双鹰瞳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过程,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黑色短弓的弓臂。

终于,当最后一根蓝色光丝融入汐月体内,她身体表面的那些黑色符文仿佛被一层极淡的水膜覆盖,光芒变得极其黯淡,若不仔细探查,几乎难以感知其存在。

房间内的光芒和嗡鸣声缓缓平息。

墨渊船长收回手,轻轻吐出一口气,脸色略显疲惫,眼中却带着一丝满意:“好了。除非是元婴后期以上的修士特意针对性地探查,否则应该能屏蔽掉大部分基于血脉的追踪感应。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无法根除。”

汐月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镣铐仍在,但那种无时无刻不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确实大大减轻了。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多谢。”她由衷地说道。

“公平交易。”墨渊船长笑了笑,目光转向苏璃和隼,“那么,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他走到墙边,伸手在某处一按,墙壁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巨大的、占据整面墙的海图。海图并非纸质,而是由光影构成,清晰地显示着她们当前所在的位置——迷雾泽深处,以及一片更加广阔、标注着无数危险符号和未知区域的浩瀚海域。

墨渊船长的手指划过海图,点向一片标记着巨大漩涡和风暴符号的区域,那里正是那张古老皮卷上模糊记载的、可能月狐族流亡分支曾活动过的海域。

“‘渊鲸号’即将驶入这片被称为‘葬星海’的危险海域。根据海图记载和‘渊鲸号’的古老日志,那里不仅环境恶劣,空间紊乱,还栖息着许多上古遗留的可怕存在,甚至...可能有失落文明的遗迹。”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需要一位对古老气息和能量异常敏锐的向导。汐月姑娘,你身为月狐族护卫,感知月光与星辰之力是你的天赋。而苏璃...”他的目光转向苏璃,“你的半妖血脉,在某些情况下,或许能感知到纯血妖族无法察觉的细微波动。你们两人,将协助我们导航和规避危险。”

他又看向隼:“隼,你的鹰瞳是‘渊鲸号’最好的远程瞭望哨。这次航行,你需要全程警戒,尤其是对空域和远距离的能量异常。”

隼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呢?”小猫妖怯生生地问,抱紧了怀里的婴儿。

墨渊船长看了她们一眼:“你们留在安全舱室。‘渊鲸号’会保护你们。”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安排已定,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葬星海,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地。

“渊鲸号”开始加速,船体那低沉的嗡鸣声变得更加有力。透过偶尔开启的观察口,可以看到外面的迷雾泽正在被甩在身后,前方的海水颜色变得越来越深,近乎墨黑,天空中也开始汇聚起不祥的、闪烁着雷光的漩涡状云团。

巨大的船只如同投入巨兽口中的一粒尘埃,毅然驶入了那片连光线似乎都能吞噬的危险海域。

航行之初还算平稳,只是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海浪逐渐汹涌。隼登上了最高的瞭望台,他的身影在风暴将至的背景下,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那双金色的竖瞳,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阴沉的海天一线。

苏璃和汐月被带到了舰桥,一个布满各种复杂晶石屏幕和操控法阵的房间。墨渊船长亲自掌舵,他的气息与整艘“渊鲸号”仿佛融为一体,船即是他的延伸。

“左舷三十度,能量湍流!避开!”汐月突然开口,紫眸紧盯着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海域。她的感知在进入这片海域后似乎变得更加敏锐。

墨渊船长毫不犹豫,猛打船舵。“渊鲸号”发出一阵低吼,庞大船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灵活度偏转,堪堪避开一片突然从海底涌出的、扭曲着空间的能量乱流!乱流边缘擦过船体防护罩,激起刺眼的火花。

“右前方!水下有巨大生物靠近!速度很快!”苏璃也惊呼道,她体内那半妖血脉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那是遇到顶级掠食者时的本能预警!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巨大无比的、布满吸盘和发光器的恐怖触手猛地破开海面,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渊鲸号”!

“稳住!”墨渊船长冷静下令,同时双手按在操控法阵上。“渊鲸号”船体表面的那些黑色“羽毛”瞬间竖起,发出一层强烈的能量波动!

触手狠狠砸在能量护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艘船剧烈摇晃,但却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乌光从瞭望台射出,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根触手根部一个微微发光的、似乎是眼睛或神经节点的部位!

是隼的箭!

那触手吃痛,猛地缩回海中,带起滔天巨浪。

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的脸色都更加凝重。这才刚刚进入葬星海边缘!

接下来的航行,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诡异的空间裂缝、突然出现的海底山脉、狂暴的能量风暴、以及各种闻所未闻的恐怖海怪...危险层出不穷。

全靠墨渊船长高超的驾驭技术、隼超远距离的精准预警和狙击、以及苏璃和汐月那互补的、对危险和古老能量的敏锐感知,“渊鲸号”才能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灭顶之灾。

在这个过程中,苏璃隐隐感觉到,这艘船本身...似乎是“活”的。它不仅仅是一件法器,更像是一个拥有微弱意识的古老造物,在与墨渊船长,甚至与她们进行着某种极其隐晦的共鸣。尤其是在她集中精神感知危险时,那船体的低沉嗡鸣似乎能与她的心跳产生微弱的同步。

而汐月,则在一次躲避巨大漩涡时,望着漩涡深处那一点微弱、却异常纯净的蓝色光华,失神地喃喃自语:“那是...‘海月之泪’的气息?传说中只有最纯净的月华落入深海之心才能凝结...这里怎么会有...”

她的低语被风暴的咆哮淹没,却让一旁的墨渊船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经过不知多久的艰难航行,就在所有人都感到身心俱疲之时,前方狂暴的海域突然出现了一片奇异的、相对平静的区域。

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一座岛屿的轮廓,在弥漫的雾气与偶尔划过的闪电中,若隐若现。

岛屿的形状极其奇特,仿佛一轮巨大的、残缺的弯月,躺在墨色的海面上。岛上似乎有古老的建筑遗迹,散发着苍凉而神秘的气息。

那张古老海图上的月牙标记,在墨渊船长手中的罗盘上,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指向性的微光。

目的地,到了。

但等待她们的,是失落已久的月钥线索,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渊鲸号”缓缓减速,如同谨慎的巨鲸,靠近那片笼罩在迷雾与神秘中的月牙之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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