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经销商们穿梭摊位之间，管弦乐音溢满展厅。
开展两个小时后，温芙手里已经拿满了数张名片，一遍又一遍回答同样的问题，拿下了数十份订单。
一旦注意到感兴趣的潜在客户，温芙立刻轮换陈列柜的其他手镯、耳环，尽多地曝光。
目前为止，还是有两个好消息：没有怀疑她；嘉宁的设计显然很对展厅来宾的胃口。
就是有一点，她嘴角都笑得快裂了。
不过，也多亏了嘉宁喜欢穿平底鞋，都站了那么久了，也还能接受。
就在这时，她瞥见一个满脸笑容的男人正朝她走来。
看起来好像是“熟人”？
温芙回头看了凌澜一眼，他却轻声道：“我不认识。”
来人身量清瘦，圆头鼻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目光和善亲近。
是谁？
“郝女士，好久不见了。”来人伸出手。
温芙毫不犹豫上前相握，不假思索就道：“上午好啊。”
那人操着一口轻微的西班牙口音，微微俯身，抬手撑了撑眼镜，目光仔细地巡视。
温芙福至心灵，一个名字悄然闯入脑海之中，“乔曼”。
嘉宁笔记本里那个协助她切割、打磨矿石的人。
乔曼在这一行里深耕多年，经验老道。
嘉宁每每钻一次矿洞，都会第一时间带一些新鲜矿石给他。
“真漂亮，”乔曼目光流连，情不自禁喃喃称赞，他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能拿出来看看吗？”
温芙点头，打开陈列柜，取了出来。
乔曼小心翼翼地双手合掌，掌心向上托起来，更仔细地逡巡，“这次切得怎么样？满意吗？”
温芙微微笑，“没有比乔先生更值得让人满意的手艺了。”
乔曼抬眼看了她一下，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就将掌心上的项链还给了她，“比起切，真正能进入市场还得靠郝女士独居心思的设计理念。不过，你、我究其根本都是第二、三道工序了，源头上来讲还得感谢西松，近期寄来的矿石硬度、质量都非常高。石料稳了，后面就轻松多了。”
温芙一时间没有搭话，她不知道乔曼对思礼山庄、那脉绿松石矿知道多少，但他提到松叔，神色自然熟稔，想来肯定也是经过嘉宁介绍的。
“松叔他受伤了。”思及此，温芙还是坦诚交代。
乔曼立刻蹙起了眉头，沉声，“受伤了？怎么回事？严重吗？”
温芙将她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
“被人给推下悬崖了？！”乔曼听完，脸上弥漫着浓烈的震惊、愤怒。
温芙：“警方已经正在调查此事，相信很快一定就抓出那贼人。”
“抓到最好。”乔曼说。
温芙：“松叔的孙女今天也来了，松叔一直是她陪床照顾。”
温芙遥遥一点不远处的西娅，“身着浅蓝衬衣、阔腿纸皮裤的那位女士就是。”
“多谢了，我想先过去看看她展位的作品。”乔曼最后朝温芙轻轻一点头，便匆匆朝西娅方向走去。
“松叔有很多朋友，放心。”
温芙瞥向从身后伸来，搭在她肩上的手。
“但还有一个躲起来的敌人。”她补充道。
又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来宾渐少，人群流量逐渐变得稀疏。
温芙取下身上佩戴的耳环、项链，换了一套新的，期间凌澜一直安静地端详着她。
最初的紧张已经褪去，温芙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她或许不懂珠宝设计，但她懂“销售”。
在过去24小时内，她和嘉宁受到不止一次的生命威胁。
而现在，她为了一场尽善尽美的展会，口若悬河、事无巨细、尽心尽力。
不论是以哪种标准衡量，她身上都有一股非凡的力量，强大、引人，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凌澜看见蒙天阔、罗白鸽相继走进展厅时，第一时间告诉了温芙。
他稍稍后退一步，右手滑至身后，轻轻地敲了敲展厅墙壁，悄声道：“表演时间到了，唐驰。”
然后他顺势靠在了椅背上，模样轻松。
蒙天阔走上前来，径直握住了温芙左手，几乎没看一眼陈列柜，尾指上的钻石戒指在展厅独有的灯光下闪烁着昳眼的光芒，“干得漂亮。”
他笑道：“今晚六点半，我定了餐位，我想你会喜欢的。”
虽然在凌澜看来，“嘉宁”越早在合同上签名，对蒙天阔越好。
可是他都已经纠缠了好几个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着急？
这里面，肯定有一点不可抗力的变动在。
他余光瞥见罗白鸽更上前了一步。
“这个，”罗白鸽指着第二列陈列柜，“怎么以前没见过？”
温芙：“老玩些旧的，有什么意思？推陈出新才活得久。”
活水才流。
“也是，”罗白鸽笑笑，“别告诉我这套已经卖出去了？”
温芙比起三根手指。
罗白鸽脸上流露出浅浅的失望，“哦。”
她继续说道：“真可惜了，那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我的客户不喜欢撞款。”
“但每款绿松石的颜色都是独一无二的，”温芙指了指另一边展柜，“项链随手镯，一款一色，挂件的形状也各不相同，我画了一些草图。”
罗白鸽看了看温芙给的草图，目光转回项链上，最后看回温芙，“怎么想出这个营销策略？”
温芙耸耸肩，“当有三个顾客同时定制独款项链的时候。”
罗白鸽失笑，弯下大拇指，在温芙眼下晃了晃，“现在是四个了。”
凌澜：“……”
他打赌，这个主意绝对是温芙想出来的。
一旁的蒙天阔已经卷起介绍三折页给自己当扇子，扇扇风了。
无聊到流泪。
凌澜想。
墙后面怎么还没有动静？
再不动，蒙天阔估计都要走了。
“郝嘉宁女士？”
一道拖长的男声由远及近，仿如清响的萨克斯乐器，悠扬动听。
温芙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有礼，握住了来人伸出的手。
“梅杰斯。”来人自我介绍，笑容里充满了歉意，“当然，您可能不认识我。”
他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我父亲最近对投资很感兴趣。”
“投资什么？”温芙看起来有些困惑，“我的珠宝生意吗？”
“梅杰斯”垂眸看了一眼陈列柜，“我可以向父亲建议。”
然后，他撞到了温芙的视线，“但这次，我是来和您谈思礼山庄的。”
“……”蒙天阔一口牙瞬间就咬紧了，全身的骨头几乎都僵了，“等一下！”他忙说道。
“梅杰斯”笑意不减，目光挪向他，“您是？”
“蒙盛地产集团的工作人员，蒙天阔。”
“原来如此，”“梅杰斯”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你现在是思礼山庄地产的代理人吗？”
蒙天阔以愣，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没错。”
“梅杰斯”拿出笔记本，翻开，看了几页，“抱歉，秘书给的投资策划案里并没有提到思礼山庄除了郝嘉宁女士之外，还有其他代理人。”
蒙天阔：“不，是没有，但是……”
但是“梅杰斯”已经抬手打断了他，他的时间很值钱，只想速战速决，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还是看向温芙，“郝女士，我父亲近年逐步涉猎投资现实地产，去年收购了数个和思礼山庄同级别的山庄，今年已经慢慢改造成连锁高级度假胜地。就思礼山庄目前而言，我们还是计划外部资金注入，不干扰山庄的管理层，也不改变山庄的运营模式。”
他笑了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语气更加温和亲人，“不瞒您说，我高祖父以前手里也有一个山庄。如果不是一次意外，在地里淘出了黑金矿石，哪有梅杰斯家族的今天。”
温芙“哦”了一声，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意动。
不过，境遇相近的人总是更容易共情。
蒙天阔看着这边，手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点点，向前迈了两步。
凌澜窥见他已经查到某个企业风险、真实评估软件。
还好昨晚，唐驰已经托他的老朋友帮忙做了一个后置网页界面。
“你是想收购我的山庄？”温芙问，任谁看，她脸上都尽是困惑。
“不。”“梅杰斯”温柔地摇了摇头，“只是投资，投资思礼山庄，还有你，郝女士。”
“梅杰斯”慢慢向温芙一行人阐述他的计划。
随着“梅杰斯”话音深入，凌澜脸色逐渐轻松，蒙天阔脸色却愈发黑沉。
“梅杰斯”说一句，温芙恍然一分，眼睛更亮了几分，好像他说得全是她心里的词儿一样（虽然剧本本来就是她写的。）完美戳中了她的心。
这两人真该去提名奥斯卡最佳演员奖。
凌澜默默地想。
“我们只是提供外部资金注入、广告营销帮助，其他大体、根本性决策还是由您拍板决定。”“梅杰斯”缓缓解释道：“我们这边是觉得和您合作，将思礼山庄改造成度假·牧场·山庄三合一的模式，收益更大。”
温芙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意动，“等等，也就是说，我还是山庄的所有人，还能继续做我想做的事情？”
“梅杰斯”微笑，“当然。”
他继续说道：“除却三合一的经营模式，还有优质的住宿、美食……我想，这绝对是一个双赢的投资策划。不论是对您，还是我们而言。”
毕竟是“梅杰斯”的投资策划方案里，思礼山庄目前只能堪堪维持生计。
“嘉宁！”蒙天阔怃然出声，吸引了一行人所有的注意力。
但他已经顾不了太多了，他已经看出来了，温芙确实有一点点意动，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天大好事，傻仔才会无动于衷。
但是不行啊！
“嘉宁，再考虑考虑，一定要仔细考虑清楚啊，毕竟你都还不了解这个人。”蒙天阔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他的嗓音里泄出一丝恐慌。
萨克斯萨克斯[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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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梅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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