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在一起后林砚的第一个生日，至少唐其温这么认为。
那天晚上唐其温出差回来，拿着林砚家的钥匙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在家布置惊喜。屋里摆好了鲜花和蛋糕，保温箱里热着饭菜，他蹲在客厅地板上，额头沁着细汗，手里不停的充气球。
一直到九点多，林砚才到家。他刚开门就听见“砰”地一声，接着粉色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在他身上。林砚错愕地抬头，见唐其温拿着礼花筒笑容灿烂地站在他面前。
“林砚，欢迎回家！生日快乐！”
林砚推迟了朋友的邀请，应唐其温要求来接出差回家的人，没想到还是换了个地方过生日。他无奈的笑了笑，“幼稚死了你，怪不得非要我来陪你。”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被唐其温的笑脸感染，莫名雀跃起来。
唐其温冲上来抱住他，手里的花都压扁了，“幼稚吗，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什么时候回来的？”
“六点。”
“那你骗我十点才能回来。”
“这不是要给你惊喜嘛，对了，你过来。”唐其温拉着林砚到桌前，打开一个木质盒子，从里面拿出两个手拉手的木雕小人，有一只手那么大。“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喜欢吗？”
“在哪儿买的？这眼睛真传神。”
“才不是买的！我刻了整整一天，是那个老爷爷教的，我跟你说过。”
好像是听他提起过什么非遗老人，林砚斜睨了他一眼，“你手这么巧？”
“呃……这个嘛，也少不了高人指点，但大部分都是我做的，你看，我手上都磨起水泡了。”唐其温朝他快速晃了晃手。
林砚也不戳破，双手环着唐其温的脖子，问: “那，我该怎么奖励你？”
林砚的唇/贴上来时，唐其温脑中的弦就“啪”地断了。还没顾得上吃晚饭、饥肠辘辘的人马上就食髓知味，扣住林砚的后颈加深这个吻，俩人一路缠绵到沙发，衣服断断续续落在地上。
唐其温有些急躁的扯开林砚的衣服，却在看清他的胸膛时动作一顿。
“怎么了？”林砚奇怪的问。
唐其温盯着那抹暗红的暧/昧痕迹，血液在耳膜里轰鸣。好半天，他强压下心中汹涌的波澜，语气生硬，“……你、这是什么？”
这绝对不是他留下的……蚊子咬的？还是……出轨？唐其温瞬间头皮发麻。
林砚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些混乱的场景从他脑海里闪过，他有些玩味地看着身上的人，“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问你这是什么、谁干的!”唐其温控制不住地大吼。
林砚被掐的痛，一把推开他，嘴角一沉，声音冷得像冰碴，“你他/妈干什么!？弄疼我了!”
唐其温死死盯着他，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林砚，吻痕哪儿来的？!”
那瞬间，林砚像是明白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鼻腔里泄出一声短促的嗤笑——真是有够可笑的。
“唐其温，你不是吧？你不会真把我当你对象了吧？”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冻僵了唐其温的脑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然呢？不是对象，那是什么？
林砚看着他怔忪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还真让他说中了，这小子可真够傻的。林砚只好残忍的告诉他真相: “你和我，我们只是睡了几觉，这是成年人的默契，没想到你这么拎不清。”
拎不清……拎不清……
唐其温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每说一次，心口就像有把钝刀在搅。
唐其温的表情让他很有负担，好像自己做了什么深恶痛绝的事情，林砚心里升起一股厌恶感，他可不想背负这种莫名的责任，“我……好像没说要和你谈恋爱的话吧？”
说这话时，林砚脸上浮着一层极淡的笑意，那笑未达眼睛——他的眼睛是冷而硬的，他的眉毛微微的挑高，是故作惊讶的表情，仿佛真的对他的误解感到意外。
唐其温的脑袋“轰”的一声，像是挨了一记无声的耳光，震惊、屈辱、痛苦、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他下意识转身冲出了那间屋子，狼狈不堪。
即便是有过那么伤心难堪的时刻，唐其温却还天真的想，或许有一天，林砚会和他在一起。
结果一转眼就是六年，六年都没等来那一天。
—· —
门缓缓打开，屋里黑漆漆的，他按亮客厅的灯，走向卧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唐其温在黑暗中站着，心脏像绑了块石头，一寸寸沉入海底。
林砚不在家。
第二天清早，失眠了一夜的唐其温到凌晨四点才睡着，合上眼没过几个小时就被白廷洋的电话吵醒。
“喂。”
“哟，还睡着啊？”
“有事快说，我还要补觉。”
“嗬，你听了这个消息，可补不成觉了。昨天晚上，吴江那伙人被扫黄的抓了。”
唐其温一下就清醒了，“什么？!那……林砚呢？”
“不知道啊，反正抓了十几个人呢。”
唐其温感觉耳膜嗡嗡的响，警察怎么会突然跑去吴江家抓人，早就盯上了，还是有人举报？
电话那边的白廷洋像有读心计一样立刻表示自己的清白，“不是我啊。”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唐其温又给林砚打电话，一连三个也没人接，他下床快速穿好衣服，这时候，电话在第四次拨打时通了。
“喂？林砚，你在哪儿呢？”
“你是哪位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唐其温愣了下，反问对方: “你是谁？林砚呢？”
“他还没醒，你找他有事？用不用我叫醒他？”
唐其温皱着眉，好半天才说: “不用了，你们在哪儿？”
“天益酒店。”
得到了地址，唐其温驱车前往。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时，他深深吸了口气，才抬手敲门。他耐心不多，“咚咚咚”的声音短促又密集。
“来了来了。”是电话里那个声音。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一张青涩的脸懵懂地看着唐其温，“哦，你就是电话里那个人吧？”
唐其温没有回答，打量了下对方就越过他径直走了进去。
男孩被撞得身子一歪，立刻不悦地说: “哎呦看着点儿啊，大清早的吵得人觉都睡不好。”
唐其温踩着满地凌乱的衣服大步走向卧室，林砚正背对他睡着，被子搭在腰间，露出白皙的后背。
地上扔着用过的套，空气中弥漫着还未消散的荷尔蒙气味。
看见只有他们两个人，唐其温松了口气——他最害怕的事没发生。
唐其温面无表情看着床上的人，这个时候自己居然还觉得庆幸，实在太过好笑，他动了动嘴角，还是没能扯出个笑来。
“你到底干嘛的？”男孩一屁股坐在床沿，很不善的说。
唐其温这才看向他，“你先走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呵，凭什么？”男孩将两条腿抬上来，倒回柔软的枕头里，“这是我的房间，你要说就赶快说，说完赶紧走，我还要睡觉呢。”
唐其温掏出钱包，把里面为数不多的现金抽出来放在床头柜。
男孩瞄了一眼，根本看不上这点钱，转头玩起了手机，“用不着，你自己买俩包子吃去吧。”
唐其温也不废话，又抽出一张卡，压在那沓钱上面说: “这里应该有十万，现在，立刻离开这间房间。”
男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又迅速低头瞅了眼床头柜，这TM比他昨天一晚挣的都多！
他笑了笑，伸手卷起卡和钱，忍着后面的不适快速站起身拿地上的衣服，“30秒！我穿上衣服就走！”
门“咔嗒”一声合上，四周终于清净了。
林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但没睁眼，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唐总可真大方啊。”
唐其温盯着他的后背，语气没有一点起伏，“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吴江别墅？”
“怎么了，又要教育我应该跟什么人来往吗？”林砚懒洋洋的说。
“他被抓了，昨天晚上。”
林砚慢慢睁开眼，翻了个身面对唐其温，“关我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被抓吧。”
林砚坐起身，直勾勾审视着唐其温，“该不会……是你吧。”
四周再次变得安静，两人都不开口，目光却互不退让，用沉默来对峙。
林砚气极反笑，嘴角勾起抹讥诮的弧度，“那你现在来是干嘛，专门来看我为什么没被抓走？看我怎么逃过一劫的？没看到你想看到的画面，不满意？”
万般滋味涌上唐其温心头，最终化作一股浓浓的悲伤。他得到了答案，但有什么意义？喜欢的人说话带刺，总能刺得他鲜血淋漓，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唐其温移开视线，低声道: “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说完转身离开。
见他这副淡淡的样子，林砚却更生气，“你！”
唐其温的背影却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林砚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这时候，接到了助理柳俞誊的电话。
“林总，出事了，今天早上设计院发来的新版图纸，里面……里面居然要求钢筋全是美标。”
“什么？美标……不是英标吗？”
“我们拿到的招标文件里确实写着必须用英标螺纹钢。我刚才对比了两份文件，所有内容都一样，只有招标文件的技术条款中多了一条‘必须用英标螺纹钢’。”
林砚听后手紧紧攥成拳，这就是专门针对他的局，怪不得这次他能投中标。
林梓奕……
“我马上去公司。”
—·—
回去路上经过合仁医院，唐其温想到自从李捷做完手术就没来看过他，就去买了点水果和营养品，拎着去了医院。
正要推门，听见里面传来李捷的声音：”你工作那么忙，别天天往医院跑了。”
“我不来你怎么办？又没人照顾你。”
“有陪护，他们照顾的很好。你公司离这儿那么远，天天来也累啊。”
李飞小声嘟囔了句，唐其温没听清。
“你就别管他了，多一个人照顾你还不好吗？”
李捷扭头，眼睛一亮，“其温，你怎么来了？”
“你做完手术我就没来看过你，真是不好意思。”唐其温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感觉身体怎么样？”
“你别这么说，我这又没什么事儿，反倒你们总来的话，我都不好意思了。”
唐其温看了眼李飞，后者低垂着眼盯着地面，一副别扭的表情。
他笑着对李捷说: “来看一眼才能安心呐，不然做什么事儿都走神，是吧李飞。”
李飞撇了撇嘴，说:“我才没有走神。”
几人聊了会天，唐其温离开时，李飞非要出来送他。
俩人并排走着，李飞一会儿说今天天气不错，一会儿又说医院饭菜很合口味，东拉西扯一直说不到点儿上。
突然，李飞状似不经意的问: “诶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唐其温心想，你终于问出来了。
“没有。”
“那……有男朋友？”
“也没有。”
李飞惊讶的说: “你这么高质量的男人还单身，是不是要求有点儿高？跟我说说，我帮你留意留意。”
唐其温哭笑不得，“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有喜欢的人。”
李飞猛的直起了脊背，“哦～”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似乎对唐其温的事很感兴趣，“是谁啊？长得漂亮吗？你跟她告白了吗？她怎么说啊？”
唐其温停住脚步，看着他说: “是谁我就不说了，反正你不认识。”
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李飞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就去追啊，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对方肯定会同意的。”
巧了，这也正是他想对李飞说的话。
“行了，送到这儿吧，回去吧。”
“我去旁边的店里买点儿草莓，他喜欢吃草莓。”
唐其温愣了愣，“行，那我走了。”
李飞欣慰的跟他招手送别。
唐其温看着后视镜，心想这人什么心思都往脸上搁，还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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