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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废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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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没有停。

苏裕离开时甩上的那声门响,像一枚冰冷的楔子,钉死了这个夜晚。林予辞跪在玄关冰冷的地砖上,驼色大衣袖口浸染了一小片从门外漫进的雨水,湿冷黏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苏裕发间柑橘混着油烟的暖香,与此刻死寂的寒意割裂地对峙着。

笔记本摊在脚边,墨迹在眼底晕开,模糊成一片荆棘。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触到散落的机票预订单,光滑的铜版纸像一块寒铁。

“哐当——”

厨房里传来一声异响。

林予辞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过去。流理台上,那只苏裕最喜欢的天青色釉面汤碗,不知为何从碗架边缘滑落,碎成一地锋利的瓷片,里面盛放的、她晚上没喝完的半碗汤,泼溅开来,在地面蜿蜒出狼藉的图案。

不是她。她不会回来了。

这个认知比瓷片更锋利地割过心脏。林予辞扶着冰凉的台面,稳住虚软的身体。目光扫过战场般的厨房——沾着酱汁的锅铲还扔在水槽里,砧板上留着排骨的碎骨,那罐她声称学了三天视频才调好的蜂蜜糖醋汁,敞着口,散发着她唇上尝过的、此刻却令人心悸的甜酸气。

她走过去,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柱冲击着锅铲,发出刺耳的噪音。她需要这声音盖过耳边苏裕最后那句“林医生”,盖过那声决绝的门响,盖过自己胸腔里那片震耳欲聋的荒芜。

水流声里,记忆不受控制地倒灌。

那并非第一次意识到苏裕依赖她的时候,而是更早,在她甚至还未察觉自己心态变化之前。那是苏裕刚结束第二个月训练,一个沉闷的午后。苏裕因为无法准确分辨几种基础情绪图片而陷入焦躁,反复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太阳穴。林予辞按住了她的手,动作是职业性的,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

“停下。”林予辞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指令。苏裕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神里是混乱和无助。就在那一刻,林予辞看着那双仿佛蒙着水雾的、全然映着自己倒影的眼睛,心里某个开关被拨动了。那不是同情,也不是纯粹的治疗师对病人的关切,而是一种更原始、更隐秘的情绪——一种“她因我而停止自伤”的确认感。

苏裕的挣扎在她的钳制下渐渐微弱,最终化为顺从的颤抖。林予辞没有立刻松手,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多停留了几秒,感受着掌心下苏裕腕骨硌人的触感,和脉搏急促的跳动。那几秒钟里,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的痛苦与平息,此刻,由她决定。一种微妙的、带着电流般的掌控感,顺着相触的皮肤,悄无声息地爬满了她的脊椎。她甚至无意识地收紧了手指,直到苏裕吃痛地闷哼一声,她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下次,用语言告诉我你的感受。”苏裕揉着发红的手腕,怯怯地点头。

那一刻,林予辞避开了对方依赖的目光,心底却有一丝陌生的、餍足的波澜在荡漾。她将之归因为“治疗手段有效带来的成就感”,并迅速在当天的笔记末尾记下:「对象出现行为失控征兆,物理干预有效,需建立更明确的指令边界。」她冷静地记录,刻意忽略了那几秒延迟松开的手,以及心底那簇不该属于医患关系的、幽暗的火苗。这簇火苗,在她日后一次次“为了治疗”的越界中,被无声地助长。

那是苏裕记忆康复训练的第三个月。

诊疗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窗外下着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苏裕蜷在飘窗的软垫上,穿着那件她后来画里常出现的浅蓝色高领毛衣,却依旧冷得嘴唇有些发白。她面前摊着素描本,铅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断断续续的声响。

“我画不出。”她突然停下笔,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用力抠着素描本的边缘,指节泛白,“我知道外面下雪,可我的手……它不听使唤,它只想画太阳……画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花……”

林予辞没有立刻安慰。她只是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保持着一段恰当的专业距离。她看着画纸上那些扭曲的、试图冲破线条束缚的、过于鲜艳的向日葵,它们在暴雪的背景里荒谬地盛开着。

“没关系,”林予辞的声音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记忆的恢复就像解一团被弄乱的毛线,需要耐心。慢慢来,我在这里。”

苏裕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盛满了对自己的愤怒和对整个世界的不信任。“你当然可以慢慢来!被困在这团乱麻里的不是你!”她猛地将素描本扫到地上,铅笔滚到林予辞脚边。

林予辞弯腰捡起铅笔和本子,轻轻放回窗台。她的动作依旧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苏裕那双浸满痛苦和依赖的眼睛里,她作为研究者的客观立场,第一次产生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纹。她注意到苏裕因为用力,右手虎口一处结痂的旧伤裂开了,渗出血丝。

“你的手。”林予辞递过去一张消毒湿巾。

苏裕愣了一下,眼中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狼狈。她接过湿巾,胡乱擦了擦,低声说:“……旧的。不小心划的。”

那时林予辞在笔记里写道:「对象情绪波动显著,伴有轻微自残行为(疑似旧伤)。需密切关注其情绪疏导,避免二次伤害。其对自身无能的愤怒,是康复的主要阻力之一。」

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无能”的愤怒,而是对“失控”的恐惧。而自己,恰恰成了那个将她推向更彻底失控的人。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流着。

林予辞关掉它,厨房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她转身,目光落在客厅餐桌上。两根香薰蜡烛已经燃尽,烛泪堆积在烛台边缘,凝固成丑陋的形状。苏裕的碗里,那块她夹过去的、裹满琥珀色酱汁的排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糖汁凝固,像一滴巨大的、悲伤的眼泪。

她走过去,指尖碰了碰碗沿,冰凉。她想起苏裕最后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依赖,不再是爱恋,而是一种被彻底抽空后的、死寂的平静。那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她恐惧。

手机在口袋里又开始震动,还是“导师”。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像一根鞭子,抽打着她的神经。她没有接。任由它在口袋里嗡鸣,直到耗尽电量,屏幕彻底暗下去。

她走到书房门口,虚掩的门内,地上还散落着几张从笔记本里飞出的纸页。她弯腰拾起一张,上面是她记录的第一次“情感依附测试”后的数据分析和观察结论。那些冷静的、甚至带着一丝隐秘兴奋的专业术语,此刻读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她进行最恶毒的嘲讽。

「对象在分离焦虑测试中表现出显著的心理应激反应,验证了前期建立的情感联结深度…」

深度。是啊,深到足以将她彻底摧毁。

林予辞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掌肉。她走到露台,推开玻璃门,潮湿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让她因回忆而灼热的头脑稍微清醒。雨丝斜打进来,沾湿了她的睡衣。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湿漉漉的地面,映出破碎的光影。

苏裕现在在哪里?在这样的雨夜里,她拖着行李箱,能去哪里?她那些恢复不全的记忆,能不能支撑她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她……会不会做傻事?

那个关于她曾有“轻微自残行为”的记录,像鬼魅一样浮现在脑海。

林予辞猛地转身回到室内,几乎是扑到手机前,插上充电器。屏幕亮起,她颤抖着手指找到苏裕的号码,拨了出去。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她不死心,又拨了微信语音。同样无人接听。

恐慌像藤蔓一样勒紧了她的喉咙。她点开苏裕的微信朋友圈,背景图没变,是她画的一幅雨夜窗景,之前她觉得意境很好,现在看去,只觉得那雨水像无尽的眼泪。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昨天下午,分享了一首叫做《日常的奇迹》的歌。

一切都透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虚假的平静。

她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沙发角落里,还搭着苏裕常盖的那条米色绒毯。她下意识地拿过来,抱在怀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苏裕的味道。她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捕捉那点能让她安心的气息,却只闻到一片冰冷的、属于夜晚的空无。

就在这时,她的大拇指在绒毯的纤维里,触到了一点异样的、硬硬的东西。

她疑惑地将绒毯拿到灯下,仔细翻找。在折叠的缝隙里,她发现了几根长长的、属于苏裕的头发,以及……一小片、非常细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半透明的指甲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用力掰断或咬断的。

林予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晚餐时,苏裕似乎一直无意识地用牙齿啃咬着右手拇指的指甲。她当时以为那只是她紧张或思考时的习惯性小动作,并未在意。

此刻,这片无声的、残留在柔软绒毯里的指甲碎片,却像一颗沉默的炸弹,在她混乱的内心轰然炸响。它无声地诉说着,在她看不见的、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研究之下,苏裕内心经历了怎样一场她从未真正了解、也未曾试图去深入了解的、惊心动魄的战争。

而她,林予辞,不仅是这场战争的旁观者,更是那个不断向她提供弹药、并将她推向悬崖的人。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无数个细小的、催促的鼓点,敲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她攥紧了那片微小的指甲碎片,碎片边缘锐利,刺痛了她的掌心。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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