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在顾家那座朱漆大门前停下,门楼上挂着的红灯笼晃啊晃,映得门环上的铜兽都泛着红光。
苏晚刚要下轿,有人扶了她一把。那只手修长好看,指尖带着点薄茧,却很稳,掌心的温度透过嫁衣传过来,让她莫名定了定神。
苏晚低着头,听见一个清冷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像冰块撞在玉盘上,清脆又带着分量:“一路辛苦了,我是林砚。”
是顾家嫂子。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慌乱地应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她被林砚引着往里走,庭院里种着大片桂花,虽未到花期,却已能闻到淡淡的枝叶清香。
林砚今日穿了件暗红色的褙子,领口别着一枚翡翠簪,翡翠的绿衬得她脖颈又细又白,像上好的羊脂玉。
她的头发梳成了飞天髻,用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固定,步摇上的珠串随动作轻轻晃,却没掩住她眼底的清冷 —— 她的桃花眼微微垂着,瞳色深,看脚下的路时,眼尾的弧度显得格外精致,明明是极艳的长相,却被一身清冷气质压着,让人不敢多看,又忍不住想多看。
有人递过来一束缠红绸的并蒂莲,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新鲜得像是刚从池里摘的。苏晚机械地接过,低着头往前走,红盖头边缘的流苏晃啊晃,扫过手背,痒痒的。
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敲在她的心上,每一步都沉重得厉害。
“小心门槛。” 林砚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檀香,那香气很淡,却让人莫名安心。林砚的目光落在苏晚脸上,没什么情绪,却看得苏晚心里发毛。
“谢……谢嫂嫂。”苏晚赶紧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她往前半步,胳膊轻轻蹭过苏晚的胳膊,苏晚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腕 —— 林砚的指尖很凉,正好碰在她的红玛瑙手钏上,“莫慌,跟我来。”
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安稳,让苏晚慌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拜堂的仪式很简单,正厅里燃着龙凤烛,烛火跳动着,映得满室通红。顾家的长辈不多,老太太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赤金镶玉的抹额,眼神浑浊地看着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在跟顾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林砚一直站在旁边,替她挡掉了几杯合卺酒,指尖捏着酒杯,指节分明,低声说:“用茶水兑过的,喝了无妨。”
“一拜天地 ——” 司仪的声音洪亮,打破了厅里的沉静。
苏晚跟着林砚的动作弯腰,红盖头滑下去些,露出一点眉眼。她飞快地抬眼,正撞上对面林砚的眼神。林砚站在对面,暗红色褙子衬得她皮肤更白,桃花眼微微眯起,带着点探究,明明没什么情绪,却看得苏晚手指攥得发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
拜完堂,苏晚被人扶着送入了洞房。房门 “吱呀” 一声关上,满室的红烛跳动着,映得四下一片暖红。
房间里铺着大红的鸳鸯锦被,被面上的鸳鸯栩栩如生,墙上挂着她和顾明宇的画像 —— 画中的 “她” 明明是姐姐苏晴,眉眼间满是娇羞,此刻却被人当成了自己。
苏晚瘫坐在床沿,眼泪止不住地流,滴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抬手擦泪时,才发现自己的眼尾已经红了,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狐狸。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进来。她犹豫着,抬手想把盖头摘了,指尖刚碰到边缘,门就被推开了。
林砚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来,白瓷碗衬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显得格外雅致。
她把碗放在梳妆台上,轻声说:“没吃饭吧?先垫垫肚子。”苏晚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赶紧收回手,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
停在她面前时,一股混着雪后松针的温和檀香先漫了过来,裹着点若有似无的脂粉气。
苏晚刚攥紧裙摆,就觉眼前的红盖头被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挑起——林砚的指尖没碰粗糙布边,只捏着盖头顶端绣并蒂莲的银线,指腹蹭过丝线时慢得像在摩挲玉,连带着红绸向上掀的弧度都软,生怕惊着她。
红绸缓缓向上掀开,先是露出苏晚紧抿的唇,再是鼻尖,最后是那双垂着的、眼尾泛着红的杏眼。
红绸落至肩头时,苏晚先觉那只手贴了上来,指腹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轻轻蹭过她额前汗湿的碎发。
林砚的拇指碾了碾那缕贴在皮肤的发丝,没立刻捋到耳后,反倒顺着鬓角往下滑,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垂时,带着点哑意的软:“这盖头闷坏了吧?瞧这脸红的。”
苏晚刚要垂眼,就被林砚另一只手托住了下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时,指尖又慢慢滑到脸颊,顺着颧骨往下。
那只手滑到脖颈时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躲的力道,指腹勾了勾她窝进去的衣领,慢慢将翻折的布料理平。
林砚的拇指蹭过她颈侧的皮肤,带着点痒意,把立领一点点扶起来,指尖偶尔擦过她颈后的软肉时,苏晚忍不住往後缩了缩,却被林砚另一只手扣住了后颈。
“领子窝在里面了,”林砚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尖,带着点笑,“晴儿这么好看的脖子,得露出来才是。”
苏晚的脸瞬间烧起来,刚要偏头,就被林砚的指尖按住了下巴,迫使她抬眼时,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眸时,她分明见那笑意里藏着点深不见底的东西,目光落在自己泛红的颈间,像是在细细描摹什么。
林砚就这么在她面前站定,指尖还停在她的下颌线上,沉默了两秒,突然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左耳后有颗胭脂痣,怎么没有了?”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忘了。她猛地抬起头,撞进林砚的眼睛里 —— 林砚的桃花眼此刻睁得很圆,瞳色深,里面映着烛火的光,像落了两颗星星,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探究,像在看一只误闯庭院的雀儿,好奇却无恶意。
“你……” 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发颤,原本就泛红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耳尖都浸着一层薄红,“嫂子……是早就发现了?”
林砚没回答,只是指了指那碗莲子羹:“先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说话时,唇角微微勾了一下,露出左侧嘴角一个极浅的梨涡,瞬间冲淡了清冷气质,添了几分软意,让苏晚看得愣了神。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苏晚一眼 —— 那眼神里藏着点什么,像在提醒,又像在承诺。
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顾家的门,进了容易,出去,难。”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又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白瓷碗里的莲子颗颗饱满,飘着淡淡的甜香,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从一开始,她这点小聪明,在林砚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她还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关,却没想到早就被看穿了。
可林砚为什么没戳穿她?是等着看她出丑,还是…… 另有打算?
窗外的日头渐渐偏西,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新房里的红烛明明灭灭,映着墙上那对戏水的鸳鸯,显得格外讽刺。
苏晚攥着怀里那半枚不属于自己的玉珏坐在床沿,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玉面。
玉珏边缘被磨得光滑,映出她自己发白的脸 —— 眼尾还红着,脸颊带着未褪的粉,像个刚哭过的娃娃,可怜又可爱。
她想起姐姐逃婚时决绝的眼神,想起母亲拍门时急切的声音,想起林砚那句 “进了容易,出去难”,心里乱成一团麻。
窗外的日头斜斜地淌进来,在鸳鸯锦被上投下长而瘦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绷得快要断的弦。
她只觉得这场阴错阳差的替嫁,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那个清冷又好看的顾家嫂子,也远比她初见时,要难懂得多。
作者大大突然发现 看文时听繁花好像会更配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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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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