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每每夜晚,谢家苑遍不会有人走动了。一来,人少。大家到时间休息到时间起床,作息规律一致。没有人会大晚上出门。二来,有传言谢家苑到晚上会听到类似百鬼哭嚎的声音,那声音十分壮观。听说有人不信邪,专门蹲点听过。结果那人下山就疯了。
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壮着胆子探究谢家苑夜晚究竟有什么了。
如果抛去那些鬼怪奇谭,谢家苑的装修还是十分可圈可点的。谢家苑装修只围绕一个词——古色古香。一进门就能看见及其素朴的布置和萦绕的香气。让人以为来到了佛堂,是个修身养性的雅地。
而这些来源于谢辽与庄周朝诵暮省。烧香燃灯。
今晚,谢辽和庄周抄完经文,却没有点灯。庄周想点灯还被谢辽制止住了。
庄周举着蜡烛疑惑道:“先生忘了要夜夜燃灯表示心中诚意吗?”
“没蜡了,你忘了?”
庄周看着紧缺的半根的蜡烛,犹豫片刻摇摇头,“不行,不燃蜡烛是对祖师爷的不敬”
谢辽看着庄周冥顽不灵的样子“啧”了一声,“你点蜡烛是不是没人说你?”
庄周点头
“所以你不点是不是也没人知道”
“可……”
“祖师爷生前也不适铺张浪费的人,你点这半根蜡烛容易污浊了人老人家”
点一整根,是道心,是敬意。点半根,就恰恰相反,是大不敬。
庄周缓缓说:“有道理啊”随后欠身道;“弟子退下了,还望先生早些休息”
人离开后,谢辽也上了床。
谢家苑彻底安静了下来。
谢辽睡的轻,因为体质问题一向浅眠。所以当一双温暖的手扶上他的双腿的时候他立马睁了眼,打开灯。
屋内有了光线,看什么都一清二楚。
谢辽看着眼前的人,眯着眼睛问:“你来干什么?”
沈昭站在窗前,眼神有些迷离,动作透着不自然。她捏着她裙前的衣服,有些怯怯的回答,“我是来为餐桌上的事赔礼道歉”
谢辽淡淡瞥了一眼她纠缠的双手,说;“没事,本来我也不放在心上”
沈昭高兴的看向谢辽,没想到他那么好说话,“那我可以留下了吗?”
谢辽透过冷白的光线,仔细端详着这个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女孩最好的年纪。高兴的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不行”谢辽冷冷拒绝。
沈昭没想到,她蹙眉,出神的喃喃,双手欲上前抓住谢辽却被谢辽闪开。
沈昭扑了个空,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摇头道:“你不是原谅了我吗?我为什么不可以留下?”
谢辽说:“魏嫂,你早就该走了”
……
门外,析易焦急的等着结果。他晚上一直盯着沈昭。扛到三点,眼皮实在扛不住的时候,身旁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析易感觉到身旁的人起身,穿鞋,然后直勾勾的向外走。想起睡前阿姐说的“杀了他”析易内心大喊不妙,悄声跟了上去。一路到二楼,就见沈昭犹豫都没有,也不让灵蝶探探那个房间直接走了进去,好半天没有声音。
族中长老的教诲还在脑中回想,现在要是阿姐出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很快,屋内有了响动,起初只是细微的声音,像老鼠啃噬木椅般常见。可声音渐渐增大,那动静,像是扭打在一起的声音!
析易猛地推开门。就见谢辽那个病秧子将沈昭绑在床上。沈昭神色迷离,软瘫瘫的靠在床上,像是被下了药。
“谢辽!”析易忍无可忍,“你个登徒子,敢对我阿姐行不轨之事”
说着,他伸出手,穿戴银饰的手腕在青白色的月光泛着可怕的凉意。他晃动手腕,银饰相撞爆发出悦耳的铃声。
一瞬间窗外地动山摇,大风似乎要将整个房顶掀翻。
一团又一团黑漆漆的线将析易包绕其中,他荧光绿色的眸子骤然变黑。他说:“你个混蛋去死吧”
可就在手掌逼近谢辽时,昏迷不省的沈昭突然恢复了神志。见析易要杀了谢辽,大声制止:“析易住手!”
可开工就没有回头箭。这紧要关头,纵使析易想停也很难停下来。
手掌离谢辽约莫一掌距离时,谢辽偏身躲过,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根红线,捆住析易。在包绕的气流之间,谢辽眯起眼睛仔细查看,果然灵契线层层绕绕。不知这一路上参活了多少因果外的事,留下了多少业障。
隔壁的庄周听见响动,赶过来战斗已经结束了。沈家姐弟昏迷的绑住,看来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谢辽见庄周来了,松开手中的绳子,“这些就交给你了”说完先行一步走了出去。
庄周还没来得及喘气,只觉得喉咙发紧,仿佛一双无形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耳边想起无数声哀嚎,似乎要侵蚀掉庄周的大脑。庄周试图睁开迷离的眼睛,眼前却愈发混乱迷离。他强撑着意志,扭头看着开着窗的阳台。
透过阳台,院子里肆意摇动的草木很是猖狂。
这是怨灵。
他吃力的从褂内拿出一张黄表纸,念道;“敕敕泽泽,日出东方。吾赐灵符,善扫不详,太上老君急急如欲令”随后将纸张扔向空中。
纸张立刻粉身碎骨,灰烬四散。
院子里的草木摇晃幅动减小,随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庄周紊乱的气息渐渐平稳。
凌晨五点,日出东方,所有黑暗、邪恶渐渐隐去。
沈昭睁开眼,后脑一阵刺痛惹的她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由模糊混沌转向清明。
她眨了眨眼,入目的是一个身着华贵的男人斜靠沙发上。她仔细看去,看见对方脖子上几个铜钱,闲垂在沙发上的右手是一个精致的银色手环。手环攀岩向上,在食指部缠绕下一个蛇头的饰品。
铜钱、银蛇手环。沈昭想,看来谢家老太太不仅请山鬼来救了他命,还教了他不少保命的知识。
沈昭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醒了?”谢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夜未眠,他眼底泛出了肉眼可见的青黑。
沈昭冷笑,“谢先生既然想退婚何必出此下策?”
死人附身难度都很高,更别说活人。她又暗嘲自己天真,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还真当他若不惊风,行将就木了。
“怎么说?”
“今早我到京北谢先生不肯见面也就算了,晚上餐桌上又说什么污言秽语侮辱我。今晚直接让保姆附身进你房间。这般种种不就是想让我自己退婚吗?”
谢辽撑着头,好整以暇听着沈昭说出这邪恶的计划。等她气愤的说完,谢辽目光向上,盯着她头顶挥之不去的灵契线。
“这些行为的确小人”谢辽淡定评价道:“但并非我本意。昨晚餐桌上的事我和你道歉,是我唐突了。还希望沈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至于附身,我还真是一概不知”
庄周从身侧一个房间走出来,“先生,那个男孩醒了”
谢辽点头,打了个哈欠,“带过来吧”
沈昭看过去。析易情况比她好很多,只不过手腕绑着此刻嘴里振振有词,细数他们的罪行。“你们这群混蛋,有本事别绑老子啊……”
“析易”沈昭无奈道。
析易停止口水乱喷,眼前一亮,“阿姐?”他眼睛上下检查,“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昭摇头,随后看向谢辽,“谢先生想做什么?”
他们两人手脚被捆,行动受阻。此刻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肉,彷徨又无助。
谢辽摇头,“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要问‘她’想干什么”
话落,谢辽拿出一个铜镜,正中摆在沈昭前,看着镜子中沈昭较好的面容,循循善诱道;“问问她,想干什么”
沈昭盯着铜镜,镜子中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慢慢隐去,一个面熟却不熟悉的脸若隐若现。她醒来变感到了身体不对,只当自己元气还没恢复好。现在沈昭知道了,那个保姆还在自己体内。
沈昭闭眼,只觉得体内有股无名的力量翻涌沸腾。她紧闭双眼,额头薄汗蒙了一层,突然间身子一软,整个人犹如失了线的木偶。眼看就要掉下去了。再睁眼,眼底的冷静不再。取而代之的恐慌。
她抬头,看向谢辽,眼底泛着泪光,恳求道:“谢先生,不要让我走,我儿子还小,我还要给他凑学费呢”
在沈昭转换的时刻析易睁大了眼睛。若说是装的析易肯定不信。打死沈昭她都不会说类似求饶的话。难道真的有人附在沈昭身上且附了一晚上?这得是怨气多大的邪灵?
谢辽早有准备,摇头道;“魏嫂,你忘了,你儿子已经死了”
谢辽就这么冷静的又扔出一个炸弹。
析易惊讶的张开了嘴巴,连愤怒都忘了。世上怎么可能儿子死了,妈妈不知道的呢?他缓缓扭头看向沈昭
果然,“沈昭”有些恍惚的看着谢辽,仿佛是在确认这个消息,她像是自问;“什么时候?”
“你上次回家探亲的时候,你忘了?你还给儿子买了很多玩具,还说不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不会回来”
……
“小谢,真谢谢你给我放这么长的假”
“不客气阿姨,快回家吧”
房间内一长一少其乐融融。年长的那个女人高兴的将自己从集市上买来的淡黄色围巾围上。满意的对着镜子转了一个圈。
视线拉近,那是魏嫂。
……
大雨,沉闷的夜晚。她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呼唤着,求助着。她拖着儿子没有呼吸的脸庞……
还有血,屋内苍白的一片。哭号声像迭起的浪花,一声一声呼唤她
……
断层的记忆接踵踏来。于沈昭来说这已经接近她身体承受的极限。“沈昭”拧着眉,咽下喉咙深处涌上来的血腥味,她皱着眉,似乎在做某种挣扎,费力的说;“谁,谁杀了我儿子,我要报仇”
谢辽像是一个有问必答的机器,他听后思索一会,遗憾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沈昭”还欲说些什么,一股腥甜涌上心头。她吐出一口鲜血,意识消失前最后看了一眼谢辽。
“阿姐……”析易惊呼,他小跑过去探她呼吸。还好人还活着。
确认人没事后埋怨的看向庄周,“快给解开,我阿姐出事怎么办!”
庄周微不可查的叹气,心想要不是他从昨晚醒来开始就召各路神仙他也不会出此下策绑他的手。
手恢复自由,析易立马将沈昭服进房间救治。
*
沈昭醒来,入鼻的是一种檀木香。莫名的熟悉。她皱了皱眉,撑着身子起来问析易,“我睡了多久?”
析易警惕的看着沈昭问:“你是谁?”
“……”沈昭摁了摁额头,说:“我是你妈”
“阿姐!”析易喜出望外,抱住沈昭。不放心的查看沈昭的身体问:“阿姐,你有没有不舒服,她还在里面吗?”
沈昭点头,“还在”
析易浮在沈昭腕上的手褪去,吓的后退一步,“为什么会被一个普通的保姆附身成功呢?她有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出去?”
沈昭冷笑一声,脸白的像是身后新刷的墙。她说:“谁说她有身体”
析易不明白,古书里,只有巫女附别人的事哪有活人附身,除非……
就在这时,沈昭靠着床头柜,双手搭在胸前。冷冷的说:“对,那个保姆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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