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才隅中,一辆安车使过湿了一层的喜水街,从重山门离开。
过了半个时辰,又一辆安车往东南方向去。
上都城的东南郊外有一个太一观,里面供奉着太一神,主掌生死与人的命运。
“心心阿姊,难得今日可以出来玩,听说太一观供奉的神灵都很灵验的,尤其是供奉的女娲娘娘,听说很多百姓都去求姻缘的。”
身着锦缎缃裙的王仙急急地去拉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柳心心。
地上交错着几道车痕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沾了些黄泥。
柳心心正低着头寻地上哪块干净,不想被王仙抓了往前一拉,那双才穿了一次的翘头履便踩到一块水渍上,溅起一点污水脏了鞋边。
柳心心暗自皱眉,甚觉心烦,脸上却还是笑吟吟的。
嘴里的声音缓缓的,说道:“慢些,观在这里又不会跑掉。”
仆从在前面开道,后头还跟着几个婢女老妇,两人站在中间拉着手,亲昵无间,仿若亲姊妹一般。
今日非年非节,亦不是初一十五,兼之这段时间上都城天总是不好,观中的香客几乎没有。
王柳二女在小道童的指引下恭敬地拜了拜,烧了几柱香,添了些香油钱。
王仙便迫不及待地说:“心心阿姊,那边有个园子,里面有片莲花池,前段时间修好了休闲台,如今对外开放了,咱们去瞧瞧吧。”
柳心心不喜,走过去还要路过一段小路,小道童必定没有清理过,她不是很想去。
“园子有什么好看的,往年宫里设宴,那些园子池子你瞧得还少么?”柳心心笑道。
王仙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顾及周边仆从跟得紧,她只好暗示好姊妹,“太一观的园子倒是没有什么奇特的,只是有一点,就够人们趋之若鹜的。”
王仙故作神秘,勾起了柳心心的好奇,只是面上依旧是一副“你且说说,我听听”的淡然之感。
“你可知这园子连着哪里?是饮山别院!”王仙重重地点明后面几个字。
柳心心听后当下一惊,心跳不由加快,只因饮山别院在都城无人不知。
别院布局精妙,遥看远山环绕,连廊环复,近看一步一景,更有温泉引入,院内四时如春。
原是横帝闲时小住的宫苑,据说里面保留着横帝时的许多珍宝,后来赐给了战功赫赫的王及臣大司马大将军。
柳心心还记得当时朝臣中多不满陛下如此宠溺一个外戚,纷纷奏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但是陛下一个都没理,奏疏是今天提的,文书是第二天赐下去的,从此这座辉煌无极的皇家别院成了臣子的私人别院。
只是这小小道观的破落园子竟然连着饮山别院的后院?
“当真?”柳心心心中已信了**分,但嘴上还是确认一遍。
王仙脸上的得意掩都掩盖不住,高昂着头颅,嘴角勾起,目下无人说道:“阿姊可是忘了这别院赐给了谁?族叔回都城了,邀请了亲故好友在别院游玩,阿兄可是早早出门了。”
柳心心听到,心跳乱了一拍,随后心如鼓点,双眼盯了一会轩栏上面沾了泥、被打落的枯叶。
她才说道:“倒是给这园子造了声势,不知多少人会为了目睹别院风采而来观里上香。你既喜欢便去同你一道看看,不然也是无聊。”
柳心心扯了一通才不情不愿地愿意移步去看园子,王仙似完成任务般高兴,指使着几个奴仆先去打理好。
两人说着些趣话,慢悠悠地边走边赏玩。
等走到观里新修建的休闲台,王家的仆从已经竖起帷帐[1],里面铺陈好茵席[2],摆了些从家里带来的吃食等。
这时节的园子除了树芽和杂草没什么好看的,池子也是稀稀拉拉的一些荷叶,倒是有几尾鱼还灵动。
柳心心捏着纨扇,侍女阿素是自小服侍在身边的,瞧见自家女公子露出厌烦的神色。
王仙也有些心焦,四处瞧了瞧,找不到人影,想要起身。
阿素已悄悄离开众人视线,她先是原路返回观里,路上碰到一个拿着扫帚的小道童,拿了块点心,轻易套出了想要知道的。
“女公子鱼食取来了。”为了避人耳目,特意去取了鱼食。
柳心心嗯了一声,让她撒下去,一时间周围的鱼儿都围了上来,张着鱼嘴讨食,还有一条跳了起来,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柳心心仿佛才找到些乐趣,亲自将鱼食接了过来,沿着池子边走,边走还边撒些下来。
一路上鱼儿追着她手里的鱼食,王仙正欲走上前去,却被小丫头惊讶的声音叫回头:“那鱼儿做什么?”
她看过去,恰好一尾黑中带点白斑的鲤鱼跳起来,咬住了荷叶边,扑通一声掉下去。
“有趣有趣,快再取些鱼食……”王仙已然忘了方才要做什么,全身心都在那条鱼身上,让婢女多多撒些鱼食,主仆几人全在这边热闹。
柳心心却已在婢女阿素的带领下,顺着走到了池子的另一边。
越往上走池中的残叶只是零星几片,离观越远四周被人工打磨出来的痕迹就越少,逐渐回归到天然本性。
“女公子,奴婢打听过了,这桥便是园子的边界,前面便是饮山别院的地界。只是听别院筑了院墙,王公子怕是……”
院墙就在两三棵树外,站在这里能听到对面丝竹之声,可以想象到对面是多么的热闹和繁华。
柳心心双目直盯着对面,眼中的羡慕和渴望遮都遮不住,“仙儿说了她阿兄在,就一定会来,否则就不会在今天叫我出来,这个园子有什么值得她来的?”
“可是,园子那么大,对面宴席定也来不少人,若是被人发现……”
“园子那么大碰见有什么稀奇,而且一路走来你可见观里还有其余人?有王家兄妹清场,不会有人随意过来的。”柳心心此刻脑子根本顾不得许多,对婢女的提醒也越显不耐烦,若不是见她服侍妥当,嘴巴也紧,柳心心绝对不会带她出门,更不会听她说上这许多废话。
“成了便如柳湘湘,不成便任人宰割,我柳心心只能嫁士族嫡长子!”柳湘湘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眼神,阿素被她浑身散发的绝然吓到再不敢言语,只是心中无限祈祷,祈祷神明今日之事一定要成,一定不能被人发现了,否则死的第一个就是她自己。
不久,二人见到一小舟划开水面而来,池沼上游原是流经别院的河道,有五丈之宽。
舟上一主一从,是王舍从别院中偷渡而来。
上了岸,王舍的仆从和柳心心的婢女自觉寻一处站着,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
柳心心自觉矜持不肯上前,王舍莞尔整束衣冠,衣冠楚楚地上前来,孟浪地牵住柳心心的柔嫩的手,怜惜地抚摸。
柳心心脸颊绯红,要挣脱他的手心,谁知王舍紧紧握住不让她松开。柳心心故作娇羞地低头,眸中的娇怯还没有散去,就看到男人蹀躞上挂着的白玉双雁纹环玉佩,脸色一僵。
而王舍误以为她害羞,不肯示于人前,正欲说几句话安抚。
却见对方突然一把推开自己,背过身去,如何都不肯再转回来。
王舍此时酒气正上头,竟不管不顾从背后环住柳心心,鼻翼间尽是女儿身上的体香,王舍贪恋地吸吮。
柳心心被他放肆的动作搞得脖子都绯红,像是抹了一层脂粉,别院内的丝竹声丝丝缕缕传来,躁动的氛围,心心念念的人,无端让人心燥,皮肤上沁出了香汗。
王舍感觉到彼此情绪到了,大掌慢慢摩挲着柳心心的细腰,食指时不时勾住她衣裙上的腰封。
柳心心的腰间能明显得感受到他食指嵌入腰带时的体温,肌肤间的接触,让柳心心像触碰到火苗一般,猛的一缩。
无论怎么躲、如何缩,只会更跌入男人怀里罢了。
一勾一躲间,柳心心能感觉腰上的腰封松动了几分,捆束的结带摇摇欲坠。
池边几株矮树挡住了身形。
树叶落错间,更添了几分禁忌之感,黄绿裙摆和天青外袍交缠,不时传出低声啜泣。
“仙儿同我说要来观里上香,我就知道是你的意思。”柳心心声含不舍,“你不应该来,我也不应该来。方家人回来了,你们终究是要……不能因为我阻了你的好事——今日过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说罢,柳心心万般决绝,狠心地再次推开他,就要转身离开。只是没走两步就又被抓回来,并被王舍狠狠压在身后的树干上。
柳心心越是挣扎,越是被压得更紧,最后,像是无可奈何一般,彻底放弃挣扎。眼中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红唇胭脂洇乱,就是不看男人一分。
我见犹怜的模样狠狠敲打着王舍的心,更惹得他心疼几分,轻轻吮掉柳心心眼角的泪珠。
柳心心浑身一颤,像是打通了什么宣泄口一般,眼泪又似决堤似地涌出来,柔如无力的小手敲打眼前之人的心口,声泪泣下:“你又招惹我做什么?娶你的方家娘子去!我不过是你成婚前无聊的消遣,你把我当什么了!”
柳心心一番痛诉,顿时让男人心都酸了,也软了,再三同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方家哪里配和你比?我已和阿父阿母探过口风了,左右不过大父固执,守着当初的戏言。”
王舍为了安她的心,再说:“如今大父年事已高,家里终归还是阿父说了算,阿父当初就看不上方家一介寒门,要是早点遇到你大父也不会如此糊涂。你不知道方家服阕[3]后,不知托人递了多少信给阿父,就为了让阿父给他们帮忙,阿父和我都不胜其烦。”
“那你还戴着这玉佩,谁不知道这是你们信物,还偏要戴出来存心招惹我。”柳心心哭诉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方家娘子,她是正经的嫡出……”
“算是它,我说你今天怎么使了小性子。”王舍揶揄地打断柳心心的话,柳心心像被人拆穿了心思,支吾着再不肯说话了。
王舍从蹀躞上取下来玉佩,随意丢到地上,园子的脏兮兮的泥土溅到玉佩上,白玉瞬间被弄脏。
柳心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王舍却看也没看。
“你也不怕被人怪罪。”
柳心心一番“捶打”下来气也出了,人也疲累了,又被男人甜言蜜语地保证着,娇软无力地依偎在男人怀里,声音娇柔。
“不过一个方家,也敢?”王舍不屑一顾,又说,“而且只要你高兴,多少块玉佩摔不得?”
柳心心痴迷地看向他,见到女人崇拜的眼神,王舍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柳心心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手攀上他的肩膀,抚摸上他的脸,眼神坚定,说:“君若不弃,妾誓死追随!王舍,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你若负了我,我便在你大婚时跳江去……”
这话说得“小气”,还未等王舍要调笑起来,就听到三丈外的树丛中传一声含着忿忿的咳嗽声。
只见从树丛里站起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戴着幂蓠[4],瞧不真模样,但她旁边站着的却是方家二子方宥康。
王柳二人大惊!
“来人!”
[1]帷帐:四方方正,四周包围起来的,头顶盖一块纱幔的帐篷
[2]茵席:草席一类的编织物,用来坐着的。
[3]服阕:守丧期满后脱去丧服
[4]幂蓠:遮蔽全身的帷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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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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