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谢临歌一睁眼就看到谢绾棠的母亲。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这句话。
李氏没有回答谢临歌的问题,反倒几句发问。
“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谢临歌指了指自己,“我在自己……”
“哦,我脸上长了一颗疹子,夫人说临歌姐姐这里有很好的药,让我过来拿的,不小心睡着了都 。”
“回去睡吧,别着凉了。”李氏缓缓开口。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把谢临歌往门外推,谢临歌还未来得及追问就被推出了院自的大门。
“她怎么会找到我房间的?”
谢临歌好一顿琢磨,她实在想不通李氏找上门的原因。
说起来,这李氏应该是第一次来谢府,与谢临歌更是初次见面,谢临歌百四不得其解。
最终为了让自己安心,谢临歌宽慰自己:只是迷路恰巧走到那罢了。
谢府宴客厅
谢中书令谢弘远的六十大寿,那可是建康城里一等一的盛事。
府邸张灯结彩,车马如云,前来贺寿的皆是当朝显贵、王谢子弟。
宴厅内,流觞曲水,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摆在正中央,南海珍珠温润光华,在流水中也难掩珠光宝气,又有紫檀木案几上,七彩斑斓的琉璃盏熠熠生辉。
侍女们身着绮罗,踩着碎步,悄无声息地奉上一道道珍馐。
宴席大开,奢靡尽显。
赤金盘里盛着羌煮貊炙,整只的羔羊烤得金黄酥脆,由庖人当堂片下,香气四溢。
白玉碗中是清冽的米酒,而来自西域的葡萄酒更是用夜光杯盛放,色泽艳红,引得宾客啧啧称奇。
谢绾棠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碟雕胡饭,还有一碟异常精致的透花糍(一种用吴兴米做的夹糖软糕),
旁边还有一碗莼羹,碧绿的莼菜叶如荷叶般舒展在清汤中,好不活泼有生气。
席间,南来的士族偏爱清淡的茗粥——那是是将茶叶碾碎,加入葱、姜、茱萸、橘皮、薄荷等物一同煮沸,喝起来像菜汤。
而北来的武将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尽显豪迈。
一场宴席,饮食之间,便是南北风俗与身份的无声较量。
谢绾棠随着母亲李氏坐在远离主位的偏席。
她身着王氏送的藕荷色衣裙,低调得几乎隐没在人群中。
然而,那双眼眸却似古井深潭,冷静地扫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主位旁那个恐怖的身影上——沈决明。
谢临歌看着他举杯向谢弘远祝寿,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引得众人称赞。
“沈某爱慕令府千金许久,待千金宫中归来,沈某必当倾尽全部身家来求取谢小姐。”
沈决明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屏息凝视,都期待着中书令接下来的回答。
谢临歌压着怒火看着面前的瘾君子。
明明杀死自己的刽子手就在面前,自己却没法杀了他替自己报仇,看着沈决明巧言令色的样子,谢临歌不忍住怒火中烧。
“我们家一向开明,只要小女愿意,怎么着都行,可若是她不愿意,那可就没得谈了。”
谢弘远轻轻扬起嘴角,话音刚落便惹得在场的公子哥们蠢蠢欲动。
谢临歌身后传来几个男人嘀咕。
“中书令这话是不是说咱们都有机会娶谢家小姐呀,这美事,想想我都睡不着觉。”
“就你?也配。”
另一个人说着就朝刚才说话那人啐了一口唾沫。
“谢小姐,人家可是中书令的独生女,这会子在宫里,没准都当娘娘了,还轮得着你,等下辈子吧。”
于是乎,后来交谈声逐渐弱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几声悠长的叹息。
寿宴上,觥筹交错间,唯有谢绾棠能看见沈决明眼底那抹算计的精光。
脖颈处传来的微凉一如前世他亲手为她系上白绫时,那冰冷的触感。
谢临歌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面上却不动声色。
随即,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另一侧。
那是谢绾棠的母亲李氏。
谢临歌望向李氏,却发现她的眼神也同样在人群中搜索,一圈下来,谢临歌清楚地看到了李氏眼底的落寞。
婢女突然凑近谢临歌:“小姐,沈公子在那呢!”
说着,婢女还上手指了指沈决明的位置。
谢临歌不明所以,不过看着这婢女一脸兴奋的样,谢临歌大胆猜测这谢绾棠和沈决明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谢临歌正胡思乱想着,婢女又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小姐,这是沈公子叫我给你的。”
谢临歌当下没理,之后借着如厕的功夫打开那张纸条。
今夜亥时,香居楼见。
谢临歌拧眉骂道:“谢绾棠怎么会跟这人扯上关系?”
然而谢临歌转念一想,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被沈决明装出来的的君子风貌吸引了。
显然,被他蒙骗的女子不止自己一人。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达官贵人们相互奉承,言语间机锋暗藏。
突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宴席的喧闹。
管家踉跄闯入宴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地划破了这满堂的喜庆:
满场瞬间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宦官身上。
谢弘远眉头紧锁,沉声道:“何事惊慌?成何体统!”
管家以头抢地,泣不成声:“临歌小姐……小姐她在宫中……失足落水……等被发现时,已经……已经香消玉殒了!”
突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自厅外传来,伴随着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祥的紧迫感:
“圣旨到——中书令谢弘远接旨——!”
满堂的喧闹如同被利刃切断,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宾客皆放下碗筷,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口。
只见一名身着深紫宦官服色、面色惨白如纸的内侍监,在一队禁卫的簇拥下,步履踉跄地疾步入内,他手中捧着的明黄绢帛,在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谢弘远与王氏旋即起身,引领全家及满堂宾客跪伏在地。
内侍监展开圣旨,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尖利地划破了死寂:
“诏曰:咨尔谢氏临歌,侍奉宫闱,温婉淑慎。然天不假年,忽遭变故,于今日申时,失足落于太液池,救治不及,遽尔薨逝。朕心甚恸!念及中书令弘远,国之柱石,顿失爱女,哀痛可知。特赐黄金千镒,蜀锦百匹,京中私宅一所,以示抚慰。望卿节哀顺变,以慰亡者之灵。钦此——”
“失足落水……”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谢绾棠耳边炸开。她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仿佛前世的白绫再次缠了上来。
她死死攥紧袖中的手,指甲深陷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溺水?是啊,皇帝怎么可能会承认:我把你的女儿玩死了!
溺水?分明是白绫加身!
这拙劣的谎言,像一把淬毒的冰锥,刺穿了谢临歌所有的伪装。
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颤抖,不让自己眼中滔天的恨意倾泻出来。
“臣……谢主隆恩!” 谢弘远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悲怆,他伏下身,肩膀微微耸动,
谢临歌心疼地看向王氏,母亲王氏以袖掩面,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望着眼前年迈的父母,谢临歌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幸好,我还活着。
此时此刻,她无比感恩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同时,谢临歌想到了另一位可怜的母亲,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
只见李氏手中的玉箸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脸上本来少有的血色彻底褪尽,煞白如纸。
谢临歌清楚地看到李氏脸上如挂了线半的泪珠。
几乎在同一时刻,谢绾棠(女主)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重生后健康的身体,竟也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她,怎么会如此难过?”
看着李氏位自己的死伤心难过的样子,谢临歌心中的愧疚更加重了。
她为了应该不相干的人死了都会这么难过,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还被别人占了身体,她该如何?
谢临歌不敢想下去,此时此刻,知道事情真向的只有谢临歌自己,谢临歌多么希望此刻谢绾棠能够活过来,哪怕是像自己一样借着别人的身体。
谢临歌不知不觉地走到李氏身旁,
“母亲。”
李氏侧身不语。
“母亲……”
谢临歌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李氏,最后,也只能递过去一张手帕。
谢临歌身在李氏旁边,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远处的父母。
此刻,接过诏书的中书令夫妇正被身边的人扶着往大堂里走。
谢临歌急忙起身上前查看。
没想到席上的沈决明率先起身,向震惊失语的谢弘远躬身,语气沉痛:“谢公……节哀!”
满座哗然,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方才还一派奢靡祥和的寿宴,瞬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精致的菜肴失去了温度,华美的厅堂仿佛变成了灵堂。
谢临歌的确已经死了。
而“她”,正坐在这里,亲眼见证着自己的“死亡”。
谢临歌看着父母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像是被数万根针刺扎一般,这样的场面,谢临歌临死时也曾想像过,然而亲身处于这样的场景里面,谢临歌痛恨逐渐的束手无策。
宴席散罢,房内谢临歌正急着想如何把逐渐还活着的事告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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