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齐峳无所谓地点点头，两只手乖乖垂在身侧。他没继续重复电影的事，而是提议一起在商场里随便逛逛。
地下一层有许多什么都卖的零售店，两个人挨个逛过去，齐峳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感觉很新奇。与他相反，楚峦心似乎对展台上的小玩意兴趣不大，基本是他走到哪儿对方就跟到哪，对什么都是漫不经心地扫过，基本没有物件能让其花时间看第二眼。
有家店离老远就能看出是在排队，齐峳好奇，花了大功夫挤进去，还没转满一圈，扭头却发现人丢了，又回身扒开人潮往来的方向找。果不其然，楚峦心正站在门外等他，与旁边的队伍自动隔出两个身位的距离。
见他忽然调头回来，楚峦心放柔目光，脸上带了些许歉意：“你去看就是，我在这里等你。”
“你陪我嘛。”齐峳下意识就答，说完感觉有点像三岁小孩撒娇耍泼。他走过来，假装很忙地左右看了看，“我只是好奇里面在卖什么，不是非要在这儿逛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去别处好了。这里热，你想不想吃冰？”
“没有不喜欢。”楚峦心摇摇头，视线投向人群，“人太多了。”
“哦……”齐峳用力点头表示了解，“记住了，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我们去别处逛逛好了。”
乘电梯上到一楼，他选了一个没什么人落座的咖啡店，划动屏幕点单，边感慨人少就是安静，边担忧没顾客的咖啡厅饮品会不会很难喝。
“我记得好像有种店叫私人影咖？”餐品由店内人员直接送到桌上，齐峳端起自己那杯尝了一口，没喝出味道，抿了一嘴咖啡沫，“既能看电影，还有咖啡喝，最重要的是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绝对少。这个符合你的要求吧？”
楚峦心用指腹去抹杯壁外侧的水珠，没抬头：“我没提过要求。”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你不用这样。”
“哪样？”
“不用这么……在意我的喜好。”
“可我就是想让你开心才来的啊。”齐峳答得很快，话音一落，他惊觉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理直气壮了一点，便开始反省，想了想，再慢慢说下去，“我不想做你讨厌的事。只是我现在还不够了解你，所以可能会无意间你讨厌，但如果你告诉我，我就绝对不会再出现下一次了。”
就像刚刚，楚峦心和他说不习惯有人突然从背后靠近，他想起自己去塞礼物那晚发生的事，如果他知道对方讨厌，当时他一定不会从背后追上去，还猝不及防地去拽人家的手。
换个角度想，说不定那时楚峦心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其实并没有讨厌他……呢？
“不喜欢人多很好理解啦，我有时也会觉得人多的地方吵。但背后……”齐峳用手在自己背上摸了几下，忍不住问，“不喜欢有人从背后碰你是为什么，因为会被吓到？你是容易受惊的类型啊？”
“什么？”楚峦心惊讶地望向他，连举杯的动作都一并停了。
“我是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齐峳奇怪地重复一遍，“要是有人突然从我后面拍我，我也肯定会被吓到的。”
“算是吧。”楚峦心放下咖啡杯，安静了片刻，忽然轻轻说，“我会害怕。”
在齐峳的理解中，“吓到”和“害怕”是两个不同程度的词汇。于是他问：“怕什么？”
“怕发生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是指什么？”
“坏事。”
和没说一样啊。齐峳无奈地抿了口咖啡，这回尝到了苦味。确实不怎么好喝。
既然楚峦心不想答，他也没必要再继续问。约会是应该开心的，不能让无关紧要的小事影响他们的心情。
他上网搜了今天看的第二部电影，把他觉得好笑的影评念给对方听，感叹说果然所有人都没看懂，都觉得这部电影莫名其妙。楚峦心起初没什么表情，慢慢地也笑起来，嘴角弧度不大，但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想，原来一起看烂片能拉近距离，烂片真是个好东西。
喝完咖啡，两个人轮流去了洗手间，剩下的那个就坐在店里等。“刚刚和我一起去不就好了？”齐峳不想一个人待在店里，但被对方瞪了回来，他继续翻评论打发了会儿时间，没几分钟便觉得无聊。
他起身去了店外，在门口附近晃荡了一圈，依然没见到楚峦心的身影。他知道路线，就想着一路找过去，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心，原本一起行动的二人突然分开，在悬疑小说里，简直就是案件发生的前奏啊。楚峦心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绑架了吧？
……幽。
……小幽。
背后好像有什么声音？
齐峳放慢脚步，仔细去听，衣服后面却被一个力道猛拽了一下，那个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后颈响起。
“小峳。”
他倏地回过身，险些叫出声。出现在他身后的是名样貌平平的中年人，女性，五官难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愣愣地望着对方的脸努力回想，也丝毫搜刮不出任何信息。
可他刚才清晰地听见对方叫他名字来着。
“小峳……”女人见他转过来，表情先是惊讶，而后脸上的肌肉缓缓颤抖起来，挤出一个笑，“我，我终于能和你说上话了。”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纯粹的欣喜，“我今天跟了你好长时间，终于有机会，等到你一个人的时候，和你说话。小峳……”
她知道我的名字。她认识我。她叫我“小峳”了。齐峳竭力绷着脸，抿紧嘴唇，可身体仍不由得有些发抖。
难道这个人其实是……他的亲生母亲？通常来说就是这种发展吧！突然叫着名字找上门来的女人正是假少爷的生母，什么的，这类剧情很常见吧？
齐峳定了定神，细细打量女人的面孔，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与自己相像的地方，以此证实他的猜想。她的眼角已有皱纹，脸颊恐怕经常暴露于日光之下，生出了明显的褐斑，嘴唇起皮严重，还有些干裂。她好像说今天跟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机会说话？说不定一天都没怎么喝水，甚至没好好吃饭。
看着看着，齐峳便觉得眼眶发热，心脏钝钝地疼，心目中母亲的形象已经完全和眼前的人融合在了一起。
“小峳。”女人仰头盯着他，朝他伸出手，目光充满期盼，他重重地“嗯”了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握住那双手，等待对方的剖白。
女人也紧紧抓着他，语气急促：“小峳，之前说的钱……是不是准备好了？”
呼——呼。是风声？可他们不是在室内吗？齐峳皱紧眉听着耳边呼啸的杂音，感受到冷气划过脸颊。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居然跑了起来。大概是在听完女人的话之后，也许更早，对方开口说出的内容令他始料未及，大脑空白了一瞬，他什么也没想，身体先动了起来，转身逃走了。
他无意识地按照标识来到洗手间附近，另一边是关闭的防火门，他听到身后的追赶声，拉开门沿着安全通道向下。
“小峳……”声音幽幽回荡。
“别挡路，快追啊！”这次是男性的嗓音，“他就要跑了！”
齐峳听见了，脚步一顿，转过身直视他们。两个身影停在楼梯中间，一前一后，神色惊魂稳定。
“你跑什么！”后方的男人一连跨下几个台阶，但仍同他保留着一段距离，“你再跑，我就把你的事告诉齐秉然了！”
齐峳冷冷地盯着对方：“什么事？”
“还、还能有什么事。”男人居然磕巴了一下，“齐峳，我们说好了的。我们帮你保守你身世的秘密，你每月给我们钱，这不是说好的吗？我们要的不多啊，你零花钱的一部分罢了，上次你答应得好好的，可为什么突然又不联系了？”
他搓搓手，语气不似刚才那样激动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只能到处找你，去你可能去的地方。前几天晚上我们终于在这儿看到你了，可你身边有别人，之后我想着你或许还会再来，就每天来这里碰运气。今天你终于来了，我好不容易等你们分开，齐峳，我、我们不是故意要跟踪你，只是没别的办法。我们明明说好的啊。”
“哦，”齐峳微微点头，“那大概是他答应的吧。”
“他？”
“就是原……”原主。以前的他。齐小峳。怎么称呼都可以。
“算了。”齐峳叹了口气，懒得解释设定，“先问一下，我们之前是怎么说得来着？”
“别给我装傻！”男人突然吼起来，一旁的女人赶到他身边，拽了拽他，无果。他感到很愤怒，明明手握把柄的人是他，可为什么对面的小鬼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上一次见面，齐峳还惊诧得面无血色浑身发抖来着。
肯定是在逞强。
“你是不是还不信我？”男人恢复平静，甚至笑了一下，“你不是齐秉然亲生的，我们这里有证据！他就在息心大厦工作，我知道的。我们完全可以把证据直接交给你爸，看他还会不会认你！”
“哦……”齐峳望着对方，心情异常平静，“齐秉然是我爷爷，不是我爸，我当然不是他亲生的。威胁人之前，至少先做做功课吧。”
唉，他好像有点理解楚峦心那句话了。有人从背后靠近，真的会发生不好的事。
今天是宝贵的约会时间，本来挺开心来着……
跟在他身后，声音缓缓，温柔地叫他名字的女人不是他妈妈，跟他没任何关系。还带着个男人，是来要钱的，来威胁他的。
真是令人失望。简直就是烂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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