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他是你的……”男人脸色变了变,看来是真的感到惊讶,旁边的女人抓紧他的手臂,瞪大了眼,同样是神情诧异。
“小峳……”她再度呼唤,声音多了分颤抖,“你是不是,反悔了?”
“我不记得有答应过什么。”齐峳摇了摇头,眼中毫无波澜,“你们知道什么,就尽管去说吧。齐秉然也好,我爸也好,去告诉他们吧。”
“我们,我们没这么想过!”女人表情透出慌乱,“我们谁也不说。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小峳,就算没有钱,我们也——”
男人揪开他的手,她的话被打断了:“我明天就去息心大厦楼下等,遇到谁就告诉谁,说你们齐老板的儿子不是他的。”
“哦。”齐峳平静地问,“哪个儿子?”
“哪、哪一个……”
“你不会连他有几个孩子都不知道吧?都说要你好好做功课了。”
男人愣了一下,面上展现怒容。
“看反应,你好像真的不知道。”唉。齐峳沉沉地叹气,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眼前的小反派实在太菜,失望之余,他逐渐感受到了无聊。
对方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因此没能发现身后的防火门缓缓开了一道小缝,有个人影闪了进来,正悄无声息地接近着他。
齐峳静静地看着男人,注意到了所发生的一切,来者是没见过的陌生人,他不关心是谁,也懒得出声提醒。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寻常,男人完全没能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到危机正在靠近,反倒笑了起来:“我管你是哪个,等消息传出去,我看你怎么在唔谁是谁在唔唔唔……”
话只到一半,男人被从背后伸出的手臂揪起来,双脚几乎离了地,旁边的女人注意到了,一下子捂住嘴,眼中的慌乱瞬间变为惊恐。
“挺厉害啊。”齐峳下意识感叹了一句。
高挑的女性如刺客般闪亮登场,身穿长袖卫衣,兜帽盖在头上,额前和耳边不留一丝碎发。在男人吓得大叫之际,她身后的门再次被打开,这回发出了刺耳的噪音,一个戴眼镜、长相挺斯文的年轻男人勉强挤进来,朝她轻声喊:“姐,手上这个交给我吧。”
“行。”兜帽女应声松了手,目光没有分毫偏移,径直走下楼梯,立在齐峳面前,嘴角扯出一个不算明显的笑:“你身边还怪不安生的啊小峳少爷。”
“你是谁?”齐峳矮了她几个台阶,只能扬起脸打量她。
“呃……”对方居然迟疑了一下,她皱起眉,似乎是很努力地想了想,说,“你可以理解成,你的保镖。”
她抬手,拇指精准地指了指身后正擒着人的眼镜男,“我们两个是齐老板的人,你可能不知道,你老爸付钱还怪大方的。”
齐峳眨了眨眼:“保……镖?”
兜帽女“嗯”了一声,转身往上走了几步,朝后方吓丢了魂的女人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也可能是“安静”,具体怎样,齐峳没能看清。
比划完,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解释道:“我们原本是跟齐老板的,近两周才被派来看着你……”她迅速更改用词,自己先笑起来,“呃我是说保护,老板让我们暗中保护你。”
“你挺难跟的。”眼镜男把男人锁在怀里,用一只手臂压在他下半张脸上,防止他呼叫,“我们俩跟丢过好几次。”
“这也要说?”兜帽女剜了搭档一眼,“你快把他放开,这样捂着他嘴我要怎么问话。”
“保镖啊……保护我?”齐峳喃喃地咀嚼对方的话,在灯光映照下惨白的面孔渐渐恢复了血色,黯淡的眸子倏地透出光亮。
对嘛对嘛,这才对呀。齐家珍贵的小儿子就应该享有这样的待遇。
此前他隐隐感到过别扭,觉得齐家人对他的重视程度不够,有种放养趋势。于是,他只好用“这是小说里的世界”来自我洗脑,把身边一切bug归结为“作者的大手”。小说嘛,作者能力有限,设定不够严谨也算常见。
现在见了眼前的一男一女,他心中因被陌生人威胁而产生的阴霾一下子消散了大半。齐兆峰会派人保护他,果然他还是很重要的。
“有没有想问的?”兜帽打断他的神游,朝他抬了抬下巴。眼镜松开了控制男人的手,后者咳嗽几声,剧烈地喘起气来。
“在这儿问?我以为你们会把他们带回去见我爸。”齐峳已擅自脑补出了审讯剧情。
“那不就成绑架了?”兜帽瞥他一眼,“不用那么麻烦,我在发现他们跟踪你时,就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们是谁,我认识吗?”
“你认不认识还要问我?”兜帽双眼微微睁大,嘴角难以抑制地翘起来,像是被他的话逗笑,“具体的我不能说,得先跟老板汇报。但你自己问出来的不归我们管。
“所以,你有没有想当场问他的?”
“我……”齐峳将目光转向阶梯上的男人,提起精神问,“那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的证据是指什么?”
男人揉了揉自己下巴,之前的嚣张气势烟消云散,却没有要老实回答的意思,沉默地把头扭向一边。
片刻后,与他一起的女人生涩开口:“……没有证据。”她用力一抿干燥的双唇,在寂静的楼道中,连牙齿相撞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前两年,我老公在在工地摔断腿进了医院。
“当时病房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听说是挨了打,伤得挺重,头上包着纱布,脸肿得都看不清了。他身体渐好后,我们偶尔会说几句话。我们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记忆中的画面变得模糊,那天女人从医院食堂买饭回来,看到隔壁床的人居然坐了起来。见她进屋,对方抬手指了指挂墙电视机:“现在电视剧老喜欢演什么富豪家的私生子。不过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嘛,咱们这儿最有钱的,建息心大楼那个,你知道吗?哈哈,你肯定不关心这个。但我知道,齐家那个小儿子其实是假的,真家伙早被换掉了。”
女人“哦”了声,只当他是电视看久了说胡话。她是不信的。可在住院的这段时间,家里的积蓄一天天变少,自家男人受伤后丢了工作,孩子又要考学……每从楼下路过,那句胡话在她心里的印象就加深一分。
“那人是谁,长什么样?”问询仍在继续。
“名字……不记得了。他脸上消肿后,我才看清他的样子,很瘦,两边的脸都凹下去,眼睛大得要凸出来。我只见过他坐着和躺着的样子,但感觉他应该很高。”
“和没说一样啊。”齐峳望向她身边的男人,“他也不矮,瘦,眼睛大。光是这些特征怎么找得到人?”
他神情渐渐有些烦躁,“他鼻梁高吗,嘴唇是不是很薄?身高应该和我接近?”描述时,他脑海里全是在楚峦心家附近见过的那人。
“这……我不记得了。”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犹豫地说,“可能是和你差不多。”
齐峳点了下头,转向兜帽女:“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哎,再多问问吧。我还想知道他俩是怎么找到你的呢。”兜帽女语气惊讶,八卦之情溢于言表,脸上丝毫找不到作为职业保镖的专业性。
“不用了,我也没那么想知道。”齐峳自下而上望着他们,没有表情,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他扫过兜帽女和眼镜男,“你们跟了我一整天,应该有看到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吧。有没有看到他去哪儿了?我在找他。”
眼镜男直愣愣地说:“我们只负责你。”
“哦,那我自己去找吧。”齐峳迈上楼梯,感觉腿上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上了几级,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微微喘气。
擦过兜帽女身边时,对方朝他小幅度颔首:“我们需要向老板汇报全部过程。”
齐峳“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走过。他不再关心了。
今天冒出来的男人女人显然不是他要找的亲生父母,只是故事里的路人A和路人B。病房的那个男人信息则少得可怜,判断不出对方和他在楚峦心家见到的那位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如果不是,那么他不关心。如果是,可那个人,在路边,他们面对面的时候,那个人根本没有认出他啊。
结果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亲生父母抛弃。就算是把他送到大富大贵的齐家也是抛弃。
好无聊。电影里有男男女女的感情纠葛,有枪,看不懂但足够热闹。现实里他什么也没有,他的现实才是烂片,还是最让人失望的那一种。
“齐峳!”
不知不觉,好像走回了商场内部,齐峳朝声音的方向转头,发现楚峦心正隔着段距离看他,嘴唇微微张着,胸口起伏。
“嗯,我在呢。”齐峳想招招手,不知为何提不起力气,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快步向他走来。
“你去哪儿了,我在店里没看到你。”来到他面前,楚峦心紧锁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声音里有种不寻常的急切。
齐峳平缓地说:“你太慢了,我在找你。我更想问你去哪了。”听起来像是责备。话音刚落,他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化。
现在可是约会时间,他这样说话,楚峦心可不会感到开心。
齐峳试着调整呼吸,可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浑身都没有力气,连用力挤出笑容都是徒劳。
他只好面无表情地直视对方,楚峦心也看着他,脸上涌气血色,耳朵有一瞬间涨红。但很快,楚峦心再次板起脸,恢复成平日里他经常见到的那种表情,把手里提着的什么东西塞到他手上:“这个给你。”
“哦……”齐峳僵硬地点了下头,手指虚虚地勾住袋子提手,防止它掉下来。
如果是之前,他大概会满面笑容地问这是什么吧。
可为什么,他此刻的心情出奇平静,甚至没产生哪怕一丝好奇。
实在是太糟糕了。约会的结尾不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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