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晏,字漱真,玉矶宗宗主迟洵的三弟子,也是迟洵之子。
名如其人,待人是出了名的率真直爽,因常常在大小围猎赠空手而归者猎物而被赞誉为仁鹄君。
“仁鹄君,”令遥回握了他的手,而后翻身下了马,“漱真?”
“你知道我?”迟晏的眼睛亮了亮,而后才抓了抓额头道,“这名号竟然从克茹传到这儿了……”
“多响亮的善名,传到南雎也不奇怪。”令遥笑了笑,向他示意了自己的箭尾的青羽,“青莲宗,令遥。”
迟晏睁了下眼,握着弓把往后稍退半步,又看了看令遥。“你便是青莲宗二宗主?”
“怎么,话本里的编的我那些故事也传到克茹了?”
“传是传到了……”迟晏顿了顿,而后才道,“只是那话本多说二宗主你如何行事跳脱懒散,游手好闲之类……却没说你长得如此显小。”
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迟晏慌慌张张地摆了两下手又道:“令二宗主,冒犯了,我这人说话容易得罪人……给你赔罪了。话本是话本,若和话本上一样,这食灵狰大概也不归我了……”
令遥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有什么,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为了这话和我赔罪的。不过要是你过意不去,就按刚刚说的,送我只猎获?”
“行!”
迟晏马上如释重负般笑了笑,又露出了点虎牙,很快被令遥的余光扫到。
他一瞬间微微有点出神。
“假若钟儿也长了虎牙,”令遥牵了马,转身走在前面思忖,听见迟晏的声音赶紧又摇了摇头,“虽说可爱,但实在不合他的脾气。”
脑中正给楚终描着各种长大后的小像,意图填补些合适又活泼些的装饰,身后的人陡然传灵音在他耳边喊了一声,惊得令遥回了头。
“漱真?”
“二宗主,这儿。”
迟晏声音极小,一反刚刚的笑意盈盈,面上极为严肃,抬手抽了根令遥的箭羽,微微蹙了眉。他落脚极轻,三两下找了隐蔽位置,缓缓拉弓上弦。
青羽轻轻扫过脸侧,腰上深绿色的纹样逐渐绷紧而后渐松,令遥站在马侧未动,纵使两人相隔有些距离,他也不禁在弓满的瞬间屏了气——
“嗖”
“砰”
“中了!”
令遥刚松了精神,就被不知何时跑到他身边的迟晏撞了下肩。
“怎么样?我箭术尚可吧?”迟晏笑嘻嘻地凑过脸来,正搭在了令遥还疼着的肩上。令遥抽了抽唇角,努力压住了想摸肩的手,冲他笑了一声。“是,百闻不如一见。”
“走,去看看,是头不错的灵鹿……”
令遥点了点头,刚转身想牵马,脚下隐隐传来些震动。他刹住了脚步,拉着迟晏蹲到了一旁。
“怎么?”
“嘘,”令遥用灵音道,“有人,不少。”
远方倒地的灵鹿动了动,半晌竟然从下面钻出一颗头来,紧接着站起了一人,就这么架着鹿走向一边。这人极其魁梧,纵使穿着骑射服也可见一身发达的腱子肉。
令遥皱了皱眉,抬手点住了想站起身的迟晏。
“就是只别人不要的灵鹿?这都半天了,你们才猎获多少?一个个都如此疏于射猎,若是三正在,何必费我这番功夫?滚!”
话音落下,那灵鹿似乎被什么震飞,又重重摔在了地上,紧接着树林里走出一人,是个身形矮小的少年人。
“那是谁?”
迟晏的灵音又在耳边炸响,令遥微微抬了点头,传音道:“鎏芳宗宗主的二弟子,临茂生。”
“北兰城的那个小公子?他的修为不是出了名的全靠丹药堆砌,临宗主莫不是昏了头才把他送来秋狝……”
“丹药吃多了,也需要点真刀真枪的历练。”令遥眯了眯眼,“不过如今看来,他也没打算好好历练。”
话音刚落下,林中又走出不少男女来,高矮胖瘦不一,但都年纪不大。
“他们不去射猎,围在临二身边做什么?”
令遥笑了声,道:“你这种性子,又是玉矶宗的弟子,怕是不太知道不善射猎的人为了在秋狝取得好名次做的腌臜事。”
“都知道玉矶是弓修,通晓涉猎之术,多能占得围猎头筹,别个宗门也有勤习射猎能分得名次的,但总有宗门弟子虽出自大宗门,却不善射猎,又不想勤习,却想借秋狝扬名的,便只能请些“武捉刀”来代猎。这些,大概就是了。”
话音刚落,身边人犹如离弦之箭般弓了腰就要冲出去,令遥眼疾手快劈了他一手刀才制住了这步子。
“此刻过去,你不是摆明了送临二一条命么?”
迟晏瞪着眼睛依旧激愤得很,举着手指着那端一群人道:“令二宗主既知他舞弊,为何不阻止?”
“证据呢?他们几个人?你我挨打了找谁说?这里是北伏林北兰,可不是你们克茹或我们南雎,一呼百应,至少不被打死。在鎏芳宗的地盘,他想做的事,难道不会想到后果?”
手里的人这才停了挣扎,气喘吁吁地蹲了回来。令遥扫了眼他满脸的丧气,有些无奈地笑了声。“此时不做,并不是永世不做。”他抬手拍了拍迟晏的肩,“他们走了,去拿我们的灵鹿吧。”
———
挥别迟晏的时候,今日的秋狝也快到尾声。令遥牵着马走在湖边,拿了根树枝拨了拨水。
涟漪荡出许多层,他想起了早上临茂生的话。
“若是三正在……”令遥收住了拨水的手,干脆盘腿坐到了湖边,“尤三正被鎏芳宗扣住了?动作倒是挺快。”
脑子里的蛛丝马迹还没排成整齐的文章,身后就有传来了动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令遥低头,快速用树枝扫了点水,不少水滴向后扬起,滴滴嗒嗒落在岸边。
“不必赶我。”
手里的动作没停,令遥头也不抬地甩了一道灵刃隔在岸上,“既然知道,何必过来。”
“尤三正死了。”
“嘭”
一朵不算小的水花溅在袍角,令遥站起身,看向燕抚州,盯着他等着下文。
“我不必骗你,至于怎么知道的,也并不清楚。但尤三正死了,确凿无疑。”燕抚州走近了两步,轻轻抬手敲了敲灵刃形成的障壁,“我们已经给了他一条活路,但有人不想给,甚至不惜毁了棋子也要开路。”
“一只灵兔,”令遥抬了手,灵刃散去,他没上前,转过身面朝平静的湖面,“一条走狗。他们非要从青莲宗下手么。”
“或许吧。”燕抚州似乎叹了口气,但又看不出什么忧色,只是慢慢走到了令遥侧后方,“尤三正死,就算有一只新灵兔了。毓岫,事关大局,你小心为好。”
“我知道。”
令遥没回头,翻身上马,而后快速隐没在了树林之中。
风旋叶落,同日起月坠一般快,秋狝一月很快随风而过。
此次秋狝依旧犹玉矶宗拔得头筹,而后依次是鎏芳宗、青莲宗、南华宗、百丘宗等十宗。
上马车的时候令遥被一道炸耳的灵音打了一耳光,他赶紧撤了上车的步子转过身,止住了要扑过来的迟晏。
“漱真,此次一别就不知何时重逢,切记我同你讲的,凡事不要太冲动。”
“是,我记住了。”迟晏还是一脸笑盈盈的样子,拍了拍令遥的手,“不过重逢么,你且等着我。”
“?”
迟晏没多说,挥了挥手就转身跑向了自己的马车,只在上了马车后才掀了帘子,同令遥又传了声惊天响的灵音道别。
令遥站在原地回了声再会,便快步回头上了马车。
这几日说不累是假,他每天虽说没好好射猎,却也是实打实逛遍了北伏林。四处打探消息再加上燕抚州最近透来的话,一切都发展得过度迅猛,让他有些头疼。
鎏芳宗在前几世都从未与青莲宗有过多少龃龉,除了一向行事张扬排场奢靡,倒没怎么出格过。至少在他死前的三十年都是这样。
但自从这一世撞上鎏芳宗马车后,各路事情就接踵而来,很难让令遥不多心。
或者隐隐生出点别样的猜测来。
———
半梦半醒之间,手腕上传来一丝蔓延至心口的凉爽,一贴一贴地晃在手腕上,令遥轻轻睁了眼,摸上了左手腕的玉镯。
似乎如有所感般,他掀起了侧帘,远远就望到了一束汉白色的挺拔身影。
下意识笑了笑,令遥陡然想起了那日给楚终添描他未来样貌的想象,于是一时兴起,在半梦半醒的档口用灵力化了只修长漂亮的玉色小鱼出来,又渡了点灵力把它送出窗外,而后一指探出帘外,勾出一丝青色灵力往鱼尾一点。
那小鱼先是鱼尾一甩,洒下几点逼真的青色水滴,而后通体变得极其逼真,一弓身子就钻得老远,一路摇鳍乘着风向前游去。
令遥掀了点帘子,看到那小鱼已然蹦到了那挺立的身影一边,一圈一圈绕着甩尾,直缠得楚终连连倒退。
他刚想抬手的瞬间,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了,停了倒退的步子,抬手用手指碰了碰鱼尾。
小鱼一下子甩得更欢,还不忘在他指尖蹭了蹭,又绕着他游了几圈,而后才慢慢散作一团青色的灵气而去。
“钟儿,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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