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风雪如刀,刮得帆布簌簌作响,像无数冤魂在暗夜中低泣。花遥蜷缩在冰冷的军榻上,额间沁出的冷汗濡湿了鬓发,意识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拖拽着,坠入了一场猩红的梦魇。
她站在熟悉的紫宸殿内,金砖铺就的地面却渗着温热的血,顺着砖缝蜿蜒到脚边。抬头时,正撞见萧凛持剑的身影——那是她从小依赖的皇兄,此刻玄色朝服上溅着斑驳血点,往日温和的眉眼覆着一层寒霜,剑锋上的寒光映得他瞳孔泛白。
“皇兄?”花遥的声音发颤,喉咙像被冰雪堵住。她不明白,为何萧凛会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她。
萧凛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长剑。花遥看见他手腕上那道小时候为护她被疯狗咬伤的疤痕,此刻随着挥剑的动作绷起,像一条狰狞的蛇。
她想逃,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剑锋刺破衣襟,刺进心口。剧痛炸开的瞬间,她看见萧凛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抽回剑,任由鲜血溅在他脸上。
“为什么……”她倒下去时,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再次睁眼,是天牢潮湿的石壁。铁镣锁住了手脚,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到骨髓。牢门“吱呀”打开,走进来的是收养她多年的父皇,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昏暗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目。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手里端着银盆和匕首,盆沿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遥儿,”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钦天监说了,祁国气数将尽,唯有将你献祭,方能延续国祚。”
花遥猛地抬头,铁链因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父皇!您说过视我如亲女!”她想起小时候生病,是这位父皇彻夜守在床边,亲自喂药;想起第一次及笄,他笑着赐下那支朱雀步摇……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碎片,扎得她心口生疼。
皇帝别开视线,挥了挥手。“动手吧,莫让她太痛苦。”
侍卫上前按住她的肩,冰凉的匕首贴上脖颈。花遥挣扎着,泪水混着血珠滚落,她看着皇帝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匕首即将割破皮肤时,牢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瓦片碎裂的声音中,一道黑影破顶而入。
是祁风云。
他还是那身玄衣,银发在火光中泛着冷光,眼角的妖纹因怒意而泛红。他挥手间,两道黑气缠住侍卫的手腕,匕首“当啷”落地。“不准动她!”他的声音带着妖物特有的嘶哑,却奇异地让花遥感到一丝暖意。
祁风云转身想解开她的镣铐,背后却突然传来弓弦震动的声音。花遥瞳孔骤缩——是萧凛!他不知何时出现在牢门口,手中长弓拉满,箭镞直指祁风云后心。
“小心!”花遥嘶吼出声。
祁风云侧身躲避,箭簇还是擦过他的肩胛,带出一串血珠。他踉跄着回头,眼中翻涌着妖气:“萧凛!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萧凛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搭箭。这一次,祁风云没有躲。他挡在花遥身前,银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妖纹在脖颈处蜿蜒跳动:“她是无辜的。”
箭矢穿透皮肉的声音沉闷得可怕。祁风云闷哼一声,身体缓缓倒下,正好落在花遥膝头。花遥伸手去捂他胸口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涌出的血,那血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妖气,沾得她满手都是。
“傻妖……”她哽咽着,泪水滴在他脸上。
祁风云却笑了,虚弱地抬手想擦去她的泪,指尖刚触到她脸颊,就被另一道寒光打断。萧凛不知何时已走进来,手中握着那把沾过花遥血的剑,一步步走向倒地的祁风云。
“妖物,也配护她?”萧凛的声音冷得像冰。
花遥眼睁睁看着他蹲下身,按住祁风云的肩,将剑刺入他胸口。祁风云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银发被血浸透,贴在苍白的脸上。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花遥,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别怕,我不会死……”,最终却只是咳出一口血沫,彻底没了声息。
萧凛拔出剑,又拿出一把短匕,在花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俯身按住祁风云的胸膛。匕首寒光一闪,皮肉被割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天牢中格外清晰。当那颗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被挖出时,鲜血喷涌而出,溅红了萧凛的脸,也溅红了花遥的眼。
萧凛冷呵一声“是吗?没了心也不会死吗!”
她看着那颗鲜活的心脏在萧凛掌心跳动,仿佛还残留着祁风云的温度。心口的剧痛再次袭来,比被长剑刺穿时更甚,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去,连带着魂魄都被撕裂。
“啊——!”
花遥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里衣,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还残留着哭喊的嘶哑。帐外风雪依旧,军帐内的烛火摇曳,映得四周的甲胄和兵器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里没有剑伤,只有剧烈的心跳,像要撞碎肋骨。可梦中的痛感却如此真实,萧凛冰冷的眼神,父皇决绝的背影,祁风云倒下时的笑容,还有那颗在掌心跳动的心脏……一切都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
帐帘被风吹得晃动,花遥猛地转头,看见帐门口站着一道身影,黑发玄衣,正隔着烛火望过来。
是萧凛。
他肩上缠着绷带,脸色还有些苍白,见她醒来,快步走过来,伸手想探她的额头:“做噩梦了?”
花遥看着他胸口平整的衣襟,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触到他脉搏的跳动。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她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别离开……”她的声音埋在他衣襟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皇兄……”
萧凛身体一僵,随即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银发垂落,扫过她的脸颊。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带着温柔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在。”
帐外风雪呼啸,帐内烛火温暖。花遥听着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那声音像一道屏障,将梦魇中的血腥与冰冷隔绝在外。
[药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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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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