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端着刚温好的安神汤推门进来，脚刚跨过门槛，就见内室一片漆黑，唯有屋顶破洞漏下的月光，照亮了地毯上几片带血的瓦砾。
她心头一跳，正要唤“公主”，视线忽然扫过屏风边露出来的半截金色羽毛——那羽毛泛着奇异的光泽，沾着暗红的血，绝不是府里任何禽鸟所有。
“啊！”小桃手里的汤碗“哐当”落地，滚烫的汤水溅在脚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方才在廊下就觉得头晕，此刻被这景象一吓，竟直直朝后倒去。
“别动！”花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小桃猛地回神，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抖着嗓子问：“公、公主，这是……”
“别出声。”花遥的身影从屏风后闪出，月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去我妆匣里取那盒金疮药，再拿两卷干净的纱布，快。”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却因用力而泛白——方才扶少年时，她摸到他背后的伤口还在渗血，那黑气已蔓延到了肩胛。
小桃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依言照做。她跌跌撞撞跑到梳妆台前，手抖得几乎打不开妆匣，摸到冰凉的药盒时，指尖被盒角划破也没察觉。
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屏风后露出来的半只金色羽翼，那羽毛在月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三日前在花园找到的黑羽，却又比黑羽多出几分灼目的艳。
“药、药来了！”她抱着纱布和药盒冲到屏风后，刚站稳，就见花遥正跪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少年的肩。少年银白的长发散在地上，与金色羽翼交缠，血色染红了大片地毯，看得小桃胃里一阵翻搅。
“出去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花遥头也不抬，接过药盒的手稳得惊人。小桃咬着唇点头，退到外间时，才发现自己的膝盖还在抖——那少年的模样，哪是什么山里的老妖，倒像是……凡间孕育出的生灵。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内室传来花遥低低的吩咐声，还有少年压抑的痛哼。夜风从屋顶破洞灌进来，吹得廊下灯笼摇晃。
正乱想着，远处忽然传来巡夜卫兵的脚步声，小桃猛地站直身子，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心脏“咚咚”跳得像要撞出来。
室内，花遥正用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少年翼根处的腐肉，闻言动作一顿。少年疼得醒来，浑身绷紧，金眸里水汽更重，却固执的拉住他的手，口齿间发出“呵呵”声
“你……”花遥盯着少年指尖，忽然想起什么，不确定的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少年猛地睁大眼睛，金色的瞳孔里瞬间迸出光亮，像是濒死的星火被风重新点燃。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却发不出完整的字句。急火攻心下，他背后的金翼剧烈地颤抖起来，断骨处的伤口又渗出鲜血，染红了花遥的衣袖。
“别乱动！”花遥按住他的肩，目光落在他翼尖那几片尚未完全褪去黑色的羽毛上——难怪初见时觉得那黑羽眼熟，原来这金色羽翼竟是能变色的。
少年见她神色了然，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金眸里的警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委屈的水光。他疼的说不出话，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在地毯上划出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祁风云。
少年写的一点也不顺畅，很难让人认清写的是什么，但花遥依旧说不了那个她不敢想的名字“祁风…云？”
少年愣住了，金眸眨了眨，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方才他费尽心思想要解释，甚至做好了被当成真正妖物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这样轻易就信了，还记住了他的名字。
下一刻，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眼里却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地毯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他撑起一点身子，金色羽翼轻轻蹭了蹭花遥的手背，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确认这份真实。
“好了，知道是你了。”花遥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心头一软，拿起纱布替他包扎，“别笑了，伤口该裂开了。”
少年乖乖地不动了，只是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亮得像盛了整片星空。月光透过破洞落在他脸上，银白的发丝沾着血，却掩不住那份骤然鲜活起来的神采。
少年的翅膀逐渐被收进皮肤里，花遥用手指轻轻按了按他背部不怎么明显的凸起，少年瞳孔地震试图将脑袋埋起来，可耳尖的红晕还是暴露了紧张的心。
在花遥指尖触碰到纱布的那一瞬，少年的身体瑟缩，肩膀不自觉的颤抖，花遥藏起眼底的心疼道：“阿祁……对不起”
花遥的指尖猛地一颤，温热的液体砸在祁风云手背时，她才惊觉自己哭了。
她的声音哽咽着，眼底的歉疚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她总是对不起很多人，国师，萧凛，还有祁风云。
祁风云微微仰头，用额头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腕，像只温顺的大型犬。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般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别去，那里危险”
他脸颊覆上她的手掌，将那只微凉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眼底映着她泛红的眼眶，语气认真得近乎执拗：“会受伤……会很疼”
花遥喉咙一紧，鼻头酸涩眼泪刚从眼底滑落，就被他拇指轻轻擦去泪痕的动作堵了回去。
“我没事。”祁风云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你在，就没事了。”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些新添的细小伤口在月色里若隐若现。
小桃将粘血的纱布和衣物放进铜盆里，火苗刚刚燃起就听身后突然有树枝被踩碎的“啪嗒”声。
“谁！”脆弱的神经突然绷紧，只见一只狸花猫踩着淑女步于暗处走来，小桃长舒一口气对着狸花猫骂道：“不去睡觉，夜里出来干嘛呀？吓死我了！”
她脚步匆匆，抱着猫就往回走，生怕身后突然出现什么恐怖的东西，而一直隐藏在暗处目睹一切的东姑在她消失的那一刻，抓起快要燃尽的衣物扑灭上面的火苗，她瞳孔震惊这一切竟然和太子所说的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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