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朱门被叩响时，花遥刚将祁风云安置在密室的暗格中。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却驱不散空气中陡然绷紧的凝滞。
小桃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见到萧凛身后跟着的禁军与几位身着道袍的天师，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花遥从回廊走来时，正撞见萧凛迈过门槛，银灰色朝服上还沾着晨露，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皇兄……怎么是你？”花遥敛衽行礼，指尖却在袖中攥紧了绣帕，她从未想过来的人会是萧凛，或许皇兄并不是来找祁风云的。
萧凛的目光扫过她微白的脸颊，落在她肩胛处——那里正是梦中她挡箭时羽翼舒展的位置。他喉结微动，声音听不出情绪：“近日京中妖物作祟，又有百姓遇害，现场留有金色羽烬。”
他顿了顿，视线掠过庭院里的桃花树，语气陡然转厉：“孤怕还想上次那样，特请天师布下锁妖阵，若有妖物藏在此处，必无所遁形。”
花遥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皇兄说笑了，臣妹府中向来清净，怎会藏着妖物？”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遥儿就听我的可好？孤不想让你有任何危险！”萧凛语气带着关心，以保护的姿势将她圈在怀中手掌抚摸她的发丝。
几位天师立刻上前，手中桃木剑在空中画出繁复的符文。黄符纸被点燃，化作金红色的光屑飘散开来，落地时竟连成细密的光网，将整个公主府罩在其中。
“此阵名‘天罗’，妖物触之必现原形。”为首的天师沉声道，“殿下，可开始搜查了。”
禁军鱼贯而入，却始终保持着规矩，未敢翻动私物，只在天师的指引下检查梁柱与暗角。黄符贴在每扇门窗上，遇妖气便会变色，可一路查下来，所有符纸都保持着原有的明黄，连一丝黑气都未显。
萧凛跟着天师走进花遥的寝殿。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他阴沉的脸，案上放着半盏未凉的清茶，茶渍在白瓷杯底晕开，像极了暗室里那捧带着金红余烬的灰。
“公主寝殿也需仔细查看。”萧凛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看着天师将符纸贴在床榻四周，看着禁军掀开锦被、敲遍墙壁，目光却始终黏在花遥身上——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不出半分慌乱。
直到最后一位天师走出密室，摇头道：“殿下，阵中无妖气，各处均无异样。”
萧凛猛地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怎么会没有？暗室里的金羽明明是真的，梦里的场景那样清晰，她明明就护着那妖物！
花遥忽然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她拉住萧凛的手道：“皇兄别担心那些妖物会近我的身，我有国师送我的法器，区区邪祟而已，再说了这不是有皇兄吗？”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她脸上，将她眼底的疲惫照得无所遁形。萧凛望着她颈间若隐若现的淡青血管，忽然想起梦中她挡在妖物身前时，这里也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是孤多心了。”他移开视线，声音冷硬如旧，“既然无妖，便撤阵吧。”
天师收了法坛，禁军列队退出府门。萧凛转身时，余光瞥见花遥扶着廊柱的手在微微发颤，指节泛白。他脚步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带着人消失在晨光深处。
马车驶离公主府时，东姑低声道：“殿下，天师说那锁妖阵绝不会出错，许是……真的没有？”
萧凛闭目靠在车壁上，掌心的月牙形血痕渗出血珠。他想起暗室里燃尽的灰烬，想起花遥方才那抹带着疲惫的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怎么会没有？她只是藏得比他想的更深。
而此刻的公主府密室中，暗格的门刚被打开，祁风云便咳着捂住了心口。方才阵法发动时，他体内的妖力几乎要四散开来。
花遥藏在衣袖下的手轻轻颤抖，她为了隐藏祁风云的妖气，划开了手腕将自己的鲜血抹在密室的墙壁上，自己身体里有锁魂玉，国师对她说过，锁魂玉可以掩盖一切气息，自己的血液同样如此。
“你的手……受伤了！”祁风云抬头，金眸里还带着未褪的担忧。
花遥点头，指尖抚过他颈后滚烫的皮肤，那里因方才的压制泛起潮红。她望着暗格里散落的符咒碎屑，忽然想起萧凛转身时，那道孤绝如寒月的背影。
晨光终究还是没能照进所有角落。一直守在外面的小桃撑着脑袋蹲坐在地，花遥不允许她进去，可她不知是有了阴影还是总是多想，她总感觉那妖物留在公主身别不是好事。
另一边，萧凛回府后，立刻召来暗卫统领：“盯紧公主府，她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动静，都要报给孤。”
暗卫们如鬼魅般潜入公主府周遭，日夜不休地监视，几日后，在暗卫递交上来沾血的纱布和黑金羽烬时，他的指腹瞬间被边缘割破。
他猛地将残片攥紧，手背青筋暴起，眼底翻涌着惊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
“她竟……”他喉间溢出半句，又死死咽下。萧凛没想到为了藏匿那妖物，花遥竟纵容那妖物住进寝殿，这般亲密……他不敢深想，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烈火灼烧，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暗卫垂首不敢多言，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良久，萧凛才哑声道：“继续盯着，不许惊动任何人。”
日子平静地滑过，花遥每日依旧在府中看书、打理桃花树，只是寝殿的门落了锁，连小桃都鲜少能靠近。
暗卫的消息一次次传来，无非是“妖物白日蛰伏，入夜后偶有异动”“公主与妖物在殿内低语，听不清内容”，每一条都像针，扎在萧凛心上。
转眼到了花朝节。萧凛遣人送了支赤金点翠的桃花簪到公主府，附言约她去城郊的桃林赏春。
花遥看着那支簪子，指尖微颤，每年的花朝节都是萧凛陪伴她度过的。
她如往常赴了约，桃林里落英缤纷，萧凛一身常服立在树下，见她走来，眼中闪过复杂的光。
“遥儿……”他接过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有些烫人。
两人并肩走着，他状似无意地拂去她发间的花瓣，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触。一枚极薄的银符悄无声息地贴在她衣领内侧，符面的符文隐入布料，与肤色几乎融为一体。
“这支簪子很配你。”他抬手为她簪上桃花簪，指尖擦过她耳垂，“今日风大，小心着凉。”
花遥仰头对他笑道：“多谢皇兄”
她不知道，那银符是天师特制的“避妖符”，常人触之无觉，可妖物一旦靠近她三尺之内，符纸便会发烫，灼得妖物现形，若是时间一久那妖物定会控制不住要伤人。
萧凛望着她鬓边的桃花，喉结微动。他不想撕破脸皮，只是想让那妖物知难而退，想知道她护着他的决心，到底有多深。
返程时，花遥坐在马车内，总觉得后颈有些异样的温热。她摸了摸衣领，并未发现异常，只当是春日的阳光太烈。
而萧凛坐在另一辆马车上，捏着袖中的传讯符，低声道：“盯紧公主府，若有妖物靠近公主，立刻回报。”
他闭上眼，眼前却反复浮现花遥在桃林里的笑。那笑意明明和小时候一样明媚，此刻却像淬了毒的糖，甜得让他心惊。
孤的好阿遥，你可一定要做出正确的选择……
[药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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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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