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此刻在这里的“他们”,根本就不是她之前接触过的那两个“异常”的节点?
系统不仅修改了环境,还在她面前实时刷新了这两个关键角色的“状态”和“记忆”!将他们重置回了符合这个“和谐长安”背景的、普通的、可被攻略的NPC模式!
这是示威?还是诱惑?
看,你所怀疑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所恐惧的并不存在。这里只有美酒、佳肴、和谐的氛围、以及......触手可及的、英俊且对你抱有基础好感的男子。
留下来,享受这一切,不好吗?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玩弄的屈辱感席卷了沈然。她猛地站起身,撞得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李临川和云清再次看向她,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陌生人的疑惑。
“姑......”李临川似乎想开口询问。
沈然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忘忧居”,将那份系统精心准备的“糖衣陷阱”,连同那两张此刻显得无比虚假的脸,狠狠抛在身后。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狂奔,直到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才扶着一面墙壁停下来,大口地喘息着。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内衫。系统没有用扭曲的光带来清除她。
它用了更有效、更诛心的方式——它在她面前,将她刚刚建立起的一丝信任和希望,温柔地、彻底地碾碎了。它正在告诉她:你所以为的特殊、你所发现的异常,都无关紧要。我随时可以将其抹平,为你呈现一个完美的幻梦。
选择吧。
是拥抱这虚假的完美,还是拥抱那残酷的、可能一无所获的真相?
沈然抬起头,望着长安城华灯初上的夜空,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温柔,比它的狰狞,还要可怕千万倍。而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屋檐的阴影。
那里,似乎立着一个极淡的身影。
一袭深紫缀星纹的衣袍,在渐浓的夜色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而那人似乎正远远地望着她。沈然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道沉静而悠远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喧嚣街市,精准地落在了她这位仓皇的逃兵身上。
是......他吗?那个送来警告的衍天宗弟子。他看到了刚才的一切吗?
沈然的心,猛地被揪紧了。
屋檐下的阴影仿佛拥有生命,吞吐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沈然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方才在酒肆中被系统温柔凌迟的惊悸尚未平复,此刻又被这无声注视钉在原地。
他没有像李临川和云清那样被“刷新”,他记得!他看到了她的狼狈和逃亡!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沈然。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跌跌撞撞地穿过尚且熙攘的街道,冲向那道阴影所在的巷口。她冲进巷子,喘息未定,急切地抬头望去——
只见巷子深处,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斑驳的墙壁上,勾勒出几丛杂草的轮廓。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茫然瞬间攫住了她。难道又是她的幻觉?还是说,那只是系统另一个更精巧的、用来测试她反应的陷阱?
【情缘系统:侠士行色匆匆,是在寻找什么吗?长安夜色迷人,或许只是惊鸿一瞥的错觉呢?需要小女子为您卜算一卦,指引方向吗?只需5点情缘值哦~】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试图将刚才的一切定性为“错觉”,并将她的行动再次引导向消费和恋爱占卜。
“闭嘴......”沈然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膝间。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立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系统的软刀子,比那些扭曲的光带更难应付。它正在一点点蚕食她的判断,混淆她的感知。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绝望吞噬时,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头顶响起,平静无波,却清晰地穿透了系统的杂音:“你并未看错。”
沈然猛地抬头。
只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巷子深处,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一个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缓缓渲染而出。他身量颇高,穿着一身深紫近黑的衍天宗服饰,其上用金线绣着繁复而玄奥的星图纹路,在微弱的光线下流淌着静谧的光泽。宽大的袖摆和衣袂无风自动,仿佛笼着一层夜雾。
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实,肤色白皙,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缺乏情绪的直线。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色是极深的墨黑,却又仿佛倒映着万千星辰,浩瀚、古老,带着一种非人的疏离与洞察,正静静地俯视着她。
他没有持灯,但周身似乎萦绕着极淡的、星辉般的光晕,将他与这凡俗的黑暗温柔地隔开。
正是他在永阳坊窥视,又于此处现身。
【情缘系统:叮!天降情缘!于月下巷中邂逅神秘莫测的【衍天宗·姜映怀】!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命运呢~当前好感度:无法测算(???)。建议侠士保持神秘感,或可请教星象命理,开启一段宿命般的对话!】
系统依旧敬业地扮演着月老,但它那套说辞在此刻这诡异静谧的氛围下,显得无比滑稽可笑。
沈然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而有些踉跄。名叫姜映怀的男子并未伸手搀扶,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无悲无喜,仿佛在观察星辰轨迹的微小偏移。
“你,你是谁?”沈然的声音干涩沙哑,“那个纸条......是你给我的?”
姜映怀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感,仿佛连点头的幅度都经过计算。“然。”
“为什么警告我‘速离’?你知道那里有什么?你知道李临川和云清他们......”沈然急切地追问,话语因为激动而有些混乱,“他们刚才......他们好像不记得了!是不是系统?是不是你搞的鬼?!”
姜映怀的目光似乎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像平静湖面落入一颗微尘。
“观测,而非干预。”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们的‘状态’,是规则运行下的必然。非我所能,亦非我所愿。”
“规则?什么规则?!”沈然抓住这个词,“这个世界的规则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姜映怀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似乎有复杂的数据流一闪而过。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指向深邃的夜空。
“你我皆观星者,囿于不同囚笼。”他的话语充满隐喻,“你所见之星轨,是他人绘制之图。你所感之真实,是万千心念投射之影。”他放下手,目光重新落在沈然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皮囊,直视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欲破囚笼,先需明知自身为何立于笼中。”
“至于离开......”他微微停顿,说出的话让沈然的心沉入谷底,“星轨未显此路。强行破壁,恐引天倾地陷,万物归墟。”他的意思是......没有离开的方法?或者说,离开的代价是这个世界彻底崩溃?“那难道我就只能留在这里,被它同化吗?”沈然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颤音,“像他们一样,变成它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姜映怀再次沉默。晚风吹过巷弄,扬起他几缕墨色的发丝和绣着星纹的袖摆。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人性化的疲惫,但这感觉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星象并非一成不变。微弱变数,亦可扰动全局。”他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与沈然之间的距离。一股冷冽的、如同雪后星空般的气息淡淡传来。
“系统之所求,乃稳定的‘情念’。”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说出“系统”二字,仿佛某种禁忌被打破,“你所呈现的‘异常’,于它而言,既是威胁,亦是......前所未有过‘样本’。”
“它引诱你沉溺,是因其无法完全解析、更无法强制剥离你的‘本源’。”
沈然猛地抬头:“我的本源?你是指......”
“你来自‘星轨之外’。”姜映怀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此乃你最大之劫,亦是你唯一之凭。”他微微倾身,那双倒映星辰的眸子逼近沈然,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语却重若千钧:“勿信眼前之蜜糖,勿畏短暂之狰狞。”
“欲寻真相,须行于刀锋之上——于系统期望你沉醉之时保持清醒,于其试图摧毁你之时......示之以它想见之‘沉溺’。”
“此间平衡,一念生死。”
沈然彻底怔住了。姜映怀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他不是在教她如何反抗,而是在教她如何伪装,如何在系统的围猎下生存,甚至......利用系统对她的“兴趣”!
他在指引她进行一场极度危险的双向欺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是吗?”姜映怀缓缓直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恢复了那种俯瞰众生般的疏离感。
“我为观测者。”他的回答依旧带着玄妙的意味,“变数本身,亦是重要的观测对象。”
“而你,”他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沈然苍白却燃起一丝火光的脸,“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变数。”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消散在月光与阴影之中。
“等等!”沈然急切地伸手,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凉的空气。巷子里重归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只有他最后的话语,如同星辰般烙印在沈然的心间:
“——于沉醉中清醒,于狰狞下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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