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中的风，像刀子一样锋利。
谢云书、沈砚青和重伤的谢守躲在一处岩缝中，远处是杨肃带领的大批人马，火把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在雪地上格外刺目。
"他们...在布阵。"谢云书观察着远处的动静，"那是...炼药大阵？"
沈砚青眉头紧锁，眼中的冰蓝光芒时隐时现。自从记忆开始恢复，寒冰劫的反噬也越来越强烈。他握剑的手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呼吸间带着白雾。
"杨肃...要炼...长生丹。"沈砚青断断续续地说，"用我们。"
谢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谢云书连忙扶住他："别说话，保存体力。"
少年却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少爷...对不起...我骗了您..."玉佩上刻着一个"苏"字，"我是...苏微的弟弟...苏守。"
谢云书如遭雷击："什么？那你..."
"姐姐...死前...让我...继续任务。"谢守——现在应该叫苏守了——艰难地说，"但...我...真的...把您...当..."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沈砚青突然按住苏守的脉搏："毒...不是箭伤...是...药！"
谢云书立刻明白了："血灵芝？那不是解药？"
苏守含泪点头："催化...寒冰劫...杨肃...要沈大侠...完全爆发..."他抓住谢云书的手，"逃...快逃..."
谢云书看向沈砚青，后者眼中的冰蓝正在迅速扩散。那不是普通的内力运转，而是寒冰劫全面爆发的征兆！
"不..."谢云书抱住沈砚青，"坚持住！我们离开这里！"
沈砚青却推开他："来不及了...他们...来了..."
果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杨肃的人马已经包围了这片区域。更可怕的是，几个熟悉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石重、苏微、阿弩！他们面色青白，眼神空洞，显然已经成了被操控的傀儡。
"怎么可能..."谢云书浑身发抖，"他们明明已经..."
"长生丹的试验品。"杨肃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虽不完美，但足够用了。"
谢云书抬头，只见杨肃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身后是十余名手持奇怪法器的黑衣人。月光下，那些法器泛着诡异的绿光，像是某种吸食内力的邪物。
"谢公子，沈公子。"杨肃彬彬有礼地行礼，"多谢二位配合。尤其是苏守小友，演技着实精彩。"
苏守挣扎着想站起来："畜生！你说过...不伤害他们..."
杨肃冷笑："我说的是'不立刻杀死他们'。"他转向谢云书，"谢公子，令尊若肯合作，谢家庄也不至于全灭。现在，用你和沈公子的命换天下太平，如何？"
谢云书剑指杨肃："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杨肃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长生丹最后一步——'至亲血脉，冰火相融'。谢家血脉为火，寒冰剑气为冰，二者相融于心。"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砚青，"准确说，是沈公子那颗被寒冰劫改造过的心脏。"
沈砚青闻言，剑锋一转护在胸前："妄想！"
杨肃不慌不忙地挥手，石重、苏微和阿弩的傀儡同时上前。他们动作僵硬却迅捷，转眼间就包围了三人。
"谢公子，"杨肃循循善诱，"用沈砚青一命，换天下苍生，这买卖不亏。想想看，长生丹若成，战乱可平，疾病可医..."
"放屁！"谢云书厉声打断，"用无辜者生命换来的所谓'太平'，与魔道何异？"
杨肃大笑："说得好！那你就亲眼看着同伴再次死去吧！"他一声令下，三具傀儡同时攻来！
沈砚青剑气爆发，瞬间冻住冲在最前面的石重。但苏微和阿弩的傀儡已经绕到侧面，一掌击向谢云书后背！千钧一发之际，苏守扑上来挡住这一击，胸口被阿弩的箭矢贯穿。
"苏守！"谢云书接住倒下的少年。
苏守嘴角流血，却露出解脱般的微笑："这次...是真的...对不起了..."他的手无力垂下，这次是真的气绝身亡。
谢云书轻轻放下苏守，眼中燃起滔天怒火。他拔出佩剑，剑锋直指杨肃："我要你偿命！"
杨肃不以为意："勇气可嘉。可惜..."他打了个响指，所有黑衣人同时举起法器，"阵起！"
绿色光芒大盛，形成一个巨大光罩笼罩整个雪谷。谢云书感到内力迅速流失，而沈砚青的情况更糟——他身上的冰霜正在快速蔓延，眼中的蓝光几乎覆盖了整个瞳孔。
"云...书..."沈砚青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走..."
谢云书摇头，紧紧抓住沈砚青的手："不！这次我绝不独自离开！"
沈砚青突然浑身一震，眼中的冰蓝光芒瞬间消退，露出原本清澈的眸子："我想起来了...全部..."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江南初遇，乌篷船上的毒箭，药王谷的桂花糕，昆仑雪夜的相拥...以及黑水崖上那句"等我回来"的承诺。
"云书，"沈砚青的声音温柔如初，"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谢云书泪如雨下："沈兄...你回来了..."
杨肃不耐烦地打断："感人至深。可惜为时已晚。"他亲自下场，手持一柄奇形匕首走向沈砚青，"寒冰劫已经完全激活，正是取心的最佳时机。"
沈砚青将谢云书护在身后，低声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一直跑..."
"不！"谢云书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你别想再推开我！"
沈砚青转头，在谢云书唇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这次...换你等我。"说完，他猛地将谢云书推向谷口方向，自己则迎向杨肃！
"沈砚青！"谢云书踉跄几步，想冲回去，却被突然爆发的寒气逼退。整个雪谷开始剧烈震动，沈砚青所在的位置形成一个冰蓝色漩涡，无数冰晶在空中飞舞。
杨肃脸色大变："不好！他要自毁心脉！快阻止他！"
但为时已晚。沈砚青的剑锋反转，直刺自己心口！一股磅礴的冰寒之力爆发开来，将所有黑衣人和傀儡冻结成冰雕。杨肃勉强用匕首格挡，仍被寒气侵入半边身体，惨叫着后退。
"云书..."沈砚青的声音在谢云书脑海中响起，"活下去..."
一道冰蓝色光芒从沈砚青心□□出，直入谢云书体内。谢云书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全身，治愈着他的伤势。这是沈砚青用生命送出的最后礼物——将寒冰劫转化的生命力全部传给了他。
"不...不！"谢云书挣扎着爬向沈砚青。冰晶漩涡中，沈砚青的身影渐渐模糊，嘴角却带着满足的微笑。
"江南雨...真好..."这是沈砚青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即，他的身体化作无数冰晶，在月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随风飘散。
只有一枚剑穗落在地上，被谢云书颤抖的手捡起。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剑穗——三年前临别时沈砚青带走的那枚。
"啊——！"谢云书仰天长啸，悲痛欲绝的吼声震落崖顶积雪。他体内的内力突然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那是沈砚青传给他的力量，与他本身的青雀谷心法产生剧烈冲突。
杨肃拖着冻伤的半边身体，狞笑着举起匕首："谢公子，别急，很快就送你下去见他..."
谢云书缓缓抬头，眼中的悲伤化为滔天怒火。他捡起沈砚青的剑，双剑交叉胸前："杨肃...我要你...血债血偿！"
青雀谷禁术"血燃"——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取短暂无敌。谢云书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渗出鲜血，却在接触到沈砚青留下的冰晶时化为血色蒸汽。这是前所未有的冰火相融，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谢云书体内达成诡异的平衡。
杨肃终于露出恐惧之色："不可能...这才是真正的...长生之力？"
谢云书没有回答。他双剑一挥，血色剑气如凤凰展翅，瞬间吞没了杨肃和整个炼药大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雪谷两侧山崖崩塌，将一切罪恶深埋。
在雪崩吞没自己的瞬间，谢云书仿佛看到沈砚青站在光中对他微笑。他伸出手，却只抓住一把飘散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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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谢云书坐在茶楼老位置，面前摊开的《剑未开时春尚好》已经写到最后章节。窗外行人匆匆，没人注意这个总是独坐的中年男子。
桌上摆着五样物品：一枚染血的剑穗，一块丐帮信物，一支刻着"守"字的断箭，一个空药囊，和一串断裂的佛珠。谢云书取出五块桂花糕，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摆放——东、南、西、北、中各一块。
"沈兄，石大哥，阿弩，苏姑娘，圆觉师父..."谢云书斟满六杯酒，"敬你们。"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仿佛这样就能看见那些逝去的面孔。酒至半酣，他抽出佩剑——沈砚青留下的那把——在月光下轻轻舞动。剑法时而飘逸如青雀谷嫡传，时而凌厉如昆仑寒冰剑，时而刚猛如丐帮打狗棒法...这是融合了六人特点的剑法，也是只属于谢云书的剑法。
舞毕，谢云书跪地痛哭。月光如水，照着他孤独的身影和桌上五块早已凉透的桂花糕。
雨声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窗外轻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檐角的风铃轻轻摇曳，仿佛有人刚刚经过。
谢云书冲到窗前，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滴水珠从檐角滴落，打在他手背上，冰凉如那年雪谷中的泪。
他低头看着那滴水珠，突然笑了。将最后一杯酒洒向窗外，谢云书轻声道：
"这次...换我等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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