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桂花开得正盛,香气飘出十里远。
谢云书站在山坡上深吸一口气,满足地眯起眼睛:"真香!比青雀谷的桂花还要浓!"
石重扛着打狗棒,咧嘴一笑:"谢兄弟鼻子真灵,隔着山头就闻到了。"他转身对落在后面的四人招手,"快点!前面有片桂花园!"
苏微提着药箱小跑跟上,额上沁出细密汗珠:"桂花是上好的药材,可以制茶、酿酒、做药引..."
阿弩默默走在最后,手中把玩着一支木箭,箭杆上的"守"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圆觉则一如既往地转动佛珠,念着无人听清的往生咒。
沈砚青走在队伍中间,白衣胜雪,与周围绚烂的秋色格格不入。他腰间佩剑随步伐轻晃,剑穗上坠着的青玉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沈兄,"谢云书突然凑过来,笑嘻嘻地问,"你喜欢桂花糕吗?"
沈砚青微微侧身,避开谢云书几乎贴到自己肩膀的脸:"尚可。"
"什么叫尚可啊!"谢云书不依不饶,"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待会儿我们采些桂花,让苏姑娘做桂花糕吃!"
沈砚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回答,前方的石重突然大喊:"快来看!好大一片桂花园!"
众人加快脚步,转过山脊,眼前豁然开朗——山坡上层层叠叠全是桂花树,金黄的、银白的小花簇拥在枝头,如云似雪。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仿佛下了一场香雪。
"太美了..."苏微忍不住伸手接住几片飘落的花瓣,"比药王谷的花海还要壮观。"
谢云书已经按捺不住,一个纵身跃上最近的桂花树:"我们来比赛吧!看谁采的桂花最多!"
"好啊!"石重把打狗棒往地上一插,三两下爬上另一棵树,"输的人今晚负责打酒!"
苏微笑着摇头,从药箱取出几块干净纱布铺在地上,准备接花。阿弩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在枝丫间穿梭的谢云书,眼神柔和。圆觉则找了块平整石头坐下,继续念他的往生咒。
只有沈砚青站在原地没动,抱剑倚在一棵老桂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嬉闹的同伴。
"沈兄!"谢云书从树丛中探出头,发间沾满花瓣,"别光看着啊,上来一起!"
沈砚青摇头:"幼稚。"
"哎呀,别这么扫兴嘛!"谢云书突然从树上跳下,手里攥着一把桂花,"你看这朵多漂亮!"说着就要往沈砚青头上插。
沈砚青侧身避开,剑鞘一横挡住谢云书的手:"别闹。"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在桂花林中穿梭,惊起无数花瓣。石重在树上哈哈大笑,苏微忙着接住被震落的花瓣,阿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谢云书的身影。
最终谢云书一个假动作骗过沈砚青,成功将一枝桂花插在他发间。金黄的桂花衬着沈砚青如墨的黑发,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好看!"谢云书拍手笑道,"沈兄就该多笑笑,整天板着脸多没意思。"
沈砚青抬手要取下桂花,却在谢云书期待的目光中顿了顿,最终放下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胡闹。"
这一幕被树后的阿弩尽收眼底。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箭,在"守"字旁边又刻下一道细痕,然后默默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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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六人满载而归。苏微用采来的桂花熬制了一大罐桂花蜜,香甜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营地。
"要等三天才能吃。"苏微将罐子密封好,对眼巴巴看着的谢云书和石重说,"急不得。"
石重挠挠头:"那今晚吃什么?"
谢云书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刚才路过镇上买的酱牛肉、烧鸡和几个小菜!"
"好小子!"石重拍了他后背一下,"想得真周到!"
六人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简单的晚餐。谢云书还买了几坛好酒,众人推杯换盏,很快有了醉意。
"来来来,比武助兴!"石重喝得满脸通红,抡起打狗棒,"谁跟我过两招?"
谢云书第一个跳起来:"我来!"他拔出佩剑,与石重战在一处。两人都是半醉状态,招式乱七八糟,却打得热闹非凡。
苏微笑着摇头,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解酒丸自己服下。阿弩坐在阴影处,手里摩挲着那支刻满痕迹的木箭。圆觉依旧念着佛珠,只是声音比平日大了些。
沈砚青独自坐在一旁,发间的桂花已经取下,却仍有一丝香气萦绕。他小口啜饮杯中酒,目光不时飘向场中比试的谢云书。
"沈兄!"谢云书突然喊他,"来切磋一下?"
沈砚青摇头:"你醉了。"
"谁说的!"谢云书不服气地挺起胸膛,"我还能再喝三坛!"
石重已经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打狗棒丢在一边。谢云书摇摇晃晃地走到沈砚青面前,用剑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来嘛...就三招..."
沈砚青无奈,只得起身拔剑。他的剑法向来严谨,即使陪谢云书玩耍也一丝不苟。三招过后,谢云书已经招架不住,却仍不肯认输。
"最后一剑!"谢云书大喊着冲上来,脚步却一个踉跄,直直扑向沈砚青。
沈砚青侧身避让,剑锋下意识地一挥——咔嚓!一声巨响,旁边一棵百年老桂树的主干被剑气拦腰斩断,轰然倒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糟了..."苏微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果然,不多时,一个白发老者带着几个壮汉怒气冲冲地赶来:"谁干的?!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金桂!"
六人面面相觑。沈砚青上前一步:"在下失手,愿赔偿。"
老者打量着他:"看你这打扮,是昆仑弟子?这树少说也有三百年历史,你赔得起吗?"
沈砚青正要解下腰间玉佩,石重突然挤上前:"老人家,多少钱?我这儿有!"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倒出一堆银两,"够不够?"
老者数了数,脸色稍霁:"勉强够吧。以后喝酒别舞刀弄剑的,伤着人怎么办?"说完便带着人离去。
谢云书长舒一口气,拍拍石重肩膀:"石大哥,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石重挠挠头,突然压低声音:"其实这钱袋是我前几天在丐帮分舵附近捡的,正愁找不到失主..."
沈砚青皱眉:"不妥。"
"哎呀,救人急用嘛!"石重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等以后有钱了再还回去就是。"
圆觉突然开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说完又继续念他的往生咒去了。
众人被这一闹,酒意全无。谢云书提议道:"不如我们把各自的一样东西埋在这棵断树下吧?就当...给未来的自己留个念想。"
苏微第一个响应:"好啊!我放一小瓶刚制的桂花蜜。"她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小心地放入挖好的土坑中。
石重想了想,从钱袋里取出一枚最旧的铜钱:"这是我讨到的第一文钱,放了!"
阿弩默默地将那支刻满痕迹的木箭放入坑中。圆觉则取下佛珠上的一颗放入。
沈砚青犹豫片刻,解下剑穗上的青玉坠放入。谢云书瞪大眼睛:"沈兄,这不是昆仑的信物吗?"
"无妨。"沈砚青淡淡道,"日后可取回。"
谢云书摸了摸身上,最后掏出一块随身玉佩:"这是我十岁生日时师父给的,放了!"
六人各自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给未来的自己,与信物一起埋入土中。谢云书还找来一块平整的石头压在上面做记号。
"十年后的今天,"谢云书郑重宣布,"我们六人再聚于此,挖出这些物件!"
"一言为定!"石重大声附和。
苏微笑着点头:"到时看看谁的桂花蜜还能吃。"
阿弩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土堆。圆觉念了声佛号。沈砚青则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夜色渐深,六人各自回帐篷休息。谢云书临睡前,又偷偷跑回桂树下,在埋藏处旁边种下一颗桂树种子。
"等你长大,"他轻声对种子说,"我们就能在树下挖出那些宝贝了。"
他不知道的是,沈砚青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影里,听到了这番话。更不知道的是,阿弩其实也没睡,正透过帐篷的缝隙看着这一切。
而圆觉,则独自坐在熄灭的篝火旁,手中的佛珠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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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一场罕见的山洪冲垮了那片桂花园。六人埋下的时光胶囊被激流卷走,散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那枚昆仑青玉坠被一个渔夫捡到,卖给了当铺;刻满痕迹的木箭漂到了下游的村落,被一个孩童当作玩具;小瓷瓶的桂花蜜早已变质,却因瓶子精美而被收藏;旧铜钱混入市井,再也无法辨认;佛珠沉入深潭,再无踪迹;而谢云书的玉佩,则卡在河床石缝中,年复一年被水流冲刷,渐渐失去原本模样。
谢云书种下的那颗桂树种子倒是发了芽,却在第三年被野兔啃食而死。
没有人知道这些信物最终的归宿,就像没有人能预见,那六个在桂花树下立誓的少年,将会走向怎样截然不同的命运。
只有那年的桂花香,偶尔会在某些人的梦中重现,提醒着他们曾经拥有过的、最纯粹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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