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悉悉碎碎的,好像是更往前的地方,沈珍贝举着盏烛火从书房里出来,沿着小径再往前走了一点,拐了个弯,竟是灯火通明。房间内的人似乎在争吵,沈珍贝躲在一旁的石墙侧面,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
这不是祖母的声音吗?另一个人是……小姑!
她们在说些什么,这会好像不再吵了。“咯吱”一声,大约是小姑为祖母搬来一张椅子,这个声音离沈珍贝躲着的石墙更近了。接着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紫云峰真的如你所说那般不问世事,阿襄去了,倒也安全。只是世道变幻莫测,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最好的去处啊。”沈老夫人叹息道。
“沈家退居北地,想必那位也不会揪着不放了。”小姑说道。
“且试试吧。”沈老夫人说道。
哪位?谁在揪着不放?这些话听得沈珍贝云里雾里,心里仿佛有一个毛线团一样,解不开,绕不清。回过思绪想再听之时,只听见说话的两个声音越来越远,似乎要离开了。沈珍贝思索着也往原路返回。
路过密室的书房时,沈珍贝在书桌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排的书架,《资治通鉴》,《史记》……她用手指轻抚着一本一本看过去,并无奇异之处,都是极为寻常的书目。可这个书房昏黄烛光下带来的神秘感让她不由得流连。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沈珍贝伸手使劲握了一下椅子的左边扶手,没有什么反应,她不信邪似的使劲敲打了一下。突然间,“铿铿——”一阵长时间的机关摩擦声入耳。听起来像是很久没有启动过的生锈感。
沈珍贝了然一笑,伸手在书桌底下去摸,但没有触摸到预期中突起的机关,而是平滑的木板。她蹙眉,这么一摸,倒是摸了一手灰尘,沈珍贝不在意的在衣裙上擦了擦。
她茫然的左顾右盼,只见刚才看不出奇怪之处的书架交合之处,出现了一个空缺,她连忙走近观察,是一个暗格。拉住铜质的拉环向外使劲一拉,一个抽屉样式的盒子被拉了出来。这是什么?
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沈珍贝伸手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小小的玉环,打着一个红色的绳结。大约是时间久了,那红色的绳结已经褪色,其中些许绳线的颜色微微发白。和玉环接触的部分也稍有磨损,像是曾经时常佩戴,挂在某个地方。绳子若是承着力道,所挂之物来回晃动,磨损实属正常。
可好像并未见府上什么人佩戴过这个玉环。也可能是因为它太过于普通自己从前并未注意到吧。沈珍贝思索着。先拿上走吧,也不好呆太久。以后再慢慢探寻这个玉环的秘密。
这么想着,她伸手将玉环拿了出来,盒子中衬着一个信封,来不及打开,沈珍贝就一起装在袖袋中拿了出去。
推开书房门,阳光洒在院子里,形成一个光弧,在密室中呆太久的沈珍贝隐隐觉得有点刺眼。抬步往外走,琉璃紧紧地跟上了她的脚步。她侧头去看沈珍贝,小姐的脸色怎么这么奇怪,暗暗绯腹。
“祖母,姑姑呢?”沈珍贝一边踏进祖母房间一边说。“她啊,回去了。”沈老夫人回答道。
哦……沈珍贝点着头有点愣神。“阿襄又去你祖父书房了?”
“是啊祖母,在书房里看了会书。”“你的裙子上,怎么这么多灰呢。”沈老夫人问。
沈珍贝急忙去查看,原来是在密室中摸到的书桌底下的灰,刚才情急之下抹在了衣裙上。素色裙摆上一抹黑灰色十分明显。沈珍贝暗中懊恼出来以后没有来得及仔细检查。
沈老夫人看着沈珍贝忙乱的低头查看,眼神中似乎有一丝躲闪,眉头轻蹙。
“好像是过来的时候在园子里假山上蹭上了灰,祖母,不妨事的。”沈珍贝镇定了一下回答道。
沈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既如此,也没什么事,你便先回去吧。”
沈珍贝看着祖母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暗自松了一口气。“阿襄告退。”
走到门口,她却有点迟疑,要不要去问问祖母那玉环是什么。可祖母和小姑背地里的谈话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算了,还是不问了。
经过一番心里挣扎,沈珍贝慢慢的走回珠玉阁。
对了!那张玉环底下衬着的信封!近日时常精神恍惚着,躺在榻上思索的她惊坐起来,从袖袋中掏出信封。这个信封没有寻常信封的一半大小,折的也并不细致。信封纸上印着祥云的图案,摸着和布一样的手感,倒有些贵重之意。封口处已被拆开过,打开来,沈珍贝取出一张发黄的薄薄的纸,上面写着“坪山已去”四个小字。用的是草书,行云流水,但却没有落款。
这是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又或者说是一句留言?“坪山”难道是个地名吗?读遍《大昭杂记》的沈珍贝根本没有听说过有山或是哪个郡县叫这个名字,难道是域外?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沈珍贝百思不得其解。便将这个信封连同小小的玉环一起放在了妆奁的最下面一层。总会搞明白的,她想。
但是这样总在雾里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沈珍贝觉得自己急需一缕阳光将雾照穿,将自己想得到的真相一一解答。琥珀的声音打断了她又开始沉郁的思绪。
“小姐,卢家来人了,夫人叫您去正堂。”
琥珀走进来帮沈珍贝重新挽了头发,二人便前往正堂。
“拜见舅舅,舅舅安好。”沈珍贝掀开门帘,往向来人。来人是卢家长子,也就是沈夫人卢季的哥哥卢年,在任光禄寺寺卿,主管祭祀,宴席以及朝会。他身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显得人十分清瘦,但眼神却炯炯有神。关心的目光落在沈珍贝身上,“阿襄可好。”卢年问道。“一切都好。”沈珍贝应答。
“你舅母近来身体不适,阿京在身边照看,就没过来。”“舅母身体如何?想必有阿京表姐在身旁照顾,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沈珍贝安抚道。
“不妨事,一些老毛病了。”卢年回答道。“你们舅甥两个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快坐下。”沈夫人从外面走进来。
“阿襄,你舅舅给你拿来了很多东西,一会去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就带到紫云峰去。”她看着沈珍贝笑笑说道。“舅舅当然细心。”沈珍贝点头。
“阿季,阿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卢年看着她们语气坚定的说道。沈夫人心中十分感动。“刚才老夫人午睡还未起来,想必这会应该起了,我去拜见一下老夫人。”卢年说完便离开了。
季嬷嬷命人打开房中放的几个箱笼,里面除了衣物细软,还有些随行水壶这样的精细之物,可见其用心。沈珍贝知道,自己这个舅舅虽不善言辞,但却是十分可靠之人。
今年是个寒春,院中的地龙也还在烧着,来自亲人的温暖,似乎是这个春天唯一的解药。门开着,沈珍贝望着院中开放的玉兰花,一瓣白色,另一瓣却是紫色,独特而美丽。不禁想这样热屋子里烘出的花,岂能长久。放到院外,又能活多久。
卢家人的心意,沈老夫人也感受到了。这位亲家,她一直都是十分满意的,卢家在朝虽不身居要职,也并不显眼,为人清廉又正直。若沈家有重回京城之日,卢家或许会是不小的助力,沈老夫人想着,但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老夫人,您让我打听的两位副将的家眷,有消息了。”叶嬷嬷说道。“如何?”
“其中一位姓李,儋州人士,从军后就没有再回过家。家中贫寒也并未娶妻,一直孤身一人在军中。想必消息传到儋州也需要时日。”
“派人前去送些慰问吧。”沈老夫人插话道。“另一位呢?”
“还有一位姓路,就是京城人家,家里是做布料生意的。只是前去寻人的说,他们去了原本路副将住的宅子,已经被其族人占据了,还放下话来,不许再过去打扰。”叶嬷嬷回答。
“可有自报家门?”沈老夫人问道。“不曾,只说是路副将的同僚。”
“打听到路副将有位妻子多年前就因病逝世了,留下一个儿子叫路行,这个孩子大约比小小姐大一岁,就在前些日子路家人霸占了路副将的家宅,这个孩子跑出去就没有回来。路家人提到他,也是满不在意……”叶嬷嬷接着说道,语气中尽是不忍。
沈老夫人听到这里,心中有了些许念头。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也懂了很多事,被亲戚霸占宅院欺凌,愤然离开,也算是有些血性。“派人去寻。”沈老夫人说。“都准备好了吗?”她紧接着问道。
叶嬷嬷点头应下,但回以的却是沉默。随即帮着沈老夫人更衣。沈老夫人年纪大了,夜里时常惊醒,也或许是近日多生变故,难以安定下来。因此每日都早早就寝。做完这些后,叶嬷嬷拉上床帐,关上了房门,出去了。
这时天色微微入夜,月亮高悬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清静而安宁。清晖泼洒,树影摇曳,微微凉意的院中有着些许萧瑟之意。
沈珍贝这头也准备歇下了,最近这些时日,她的脑袋都昏昏沉沉,在心里慢慢生出的执念,让她缓慢的清醒过来,再意识到全新的一天是那么的易得,就不会再惊慌失措了。她或许明白了,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窗外的风嘈杂的吹着,沈珍贝的心里总觉得不安生,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声音更加躁动起来,只听见来人跑着的步调,“小姐,着火了,老太爷书房着火了!”琉璃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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