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省将眼微眯,定定望向远处。
白墙黑瓦,翠竹绯衣。
他目光似剑,锐利地越过翠竹:一双目漆如星,一双冷目寒光,两双眼就此相对。霎时,幽幽落一叶,鸟惊得一飞。
耳边是鸟儿扑棱翅膀之声,既已被人发觉,章萸只觉万分尴尬:“不知贵人在此,惊扰清闲,我这就退下。”她脑袋飞速转动,同时身子在慢慢挪动:“不知您是何人,小的无意踏入此地。您大人有大量......”说罢,脚尖欲抬,作势溜走。
“哦?”
话音未落,一道闪影袭来,遮蔽了头顶日光。章萸抬起头,少年近在咫尺,长睫似箭羽,扫过深邃的眼窝。章萸一愣,不由在内心尖叫:“这不是将省么?江湖第一美男!绝色美男!”
将省蹙眉,盯着神情变幻的姑娘,终于忍不住抬了抬手,一枚银针悬刺在姑娘的脖颈上。待疼感袭来,章萸才惊觉,人家早已将她的命握在手中了。
章萸讪讪一笑:“贵人,不必如此吧?”上的针立刻刺入半寸,章萸吃痛地叫了一声,欲哭无泪:“我是有要务在身,这才入了南山派宗门。我是《江湖日报》的记者,是来采访将二小姐的。”
将省半信半疑地望着她,似在审视话有几分真。若她说所言为实,不知他的身份,自然最好。可若是为了活命而撒谎,那么......将省悬针的手忽然一滞,章萸抓紧时机,狠狠地对着臂弯咬上一口!趁着少年被突袭,章萸当即往后跑。
不料——
一股强劲的掌风袭来,章萸毫无防备地被击倒在地。她重重地跌在石砖上,登时眼冒金星,动弹不得。
“五脉俱废?你竟不会武功。”适才将省用内力传掌,击向对方时,顺势探了修为。不曾想这姑娘不仅毫无内力,还五脉俱废、灵源闭塞,浑然是个……废人。
章萸受此一掌,愤怒地抬头:“我知道你是南山派少主!是想杀我灭口吧?堂堂少主,看来不过如此……”
尚未说完,铮铮之声破空而出,有彻骨寒意抵在下巴处,章萸顺着剑背抬眼,那青色暗纹凛如霜雪,执剑者不动声响,却暗流涌动。
“只要你想,杀了我,是很轻易的事。”
章萸丝滑地改口,不再逞英雄了。
将省的目光随剑脉而动,剑尖上一张脸窄却小圆,眼大且有神。看似认输了,实则暗藏愤意地瞪他。
如今的处境危如朝露,章萸转变计策,道:“将少主,依你之才,若我说没有听到,恐怕你绝不会信。我不会武功,在江湖中就是个废人。一个废人,动摇不了您的。”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拿捏不准这位的心思。可要是他一旦动手,自己死便是一瞬间的事。将省现在仍未动手,看来江湖中传言为真,将少主重情重义,并非狠辣之人。
二人僵硬地对峙,章萸怕死,她还有鸿图伟业没有实现,一时计上心头:“不如,我们也来做个交易吧?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我做将二小姐的专访。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其他的事——哦不对,哪里还有其他的事呢?我什么都忘记了。”
若是单纯求饶,章萸死亡概率为百分之八十。可是借机利所图,便会让他人觉得这是真话。因为没有人会忽视利益。
说罢,她快活一笑,像个小人得志。
将省不言,只审视着她。女孩的漆黑眼珠中满是倔强,一抹狡黠却暗藏其中,带着点势在必得的意味,利落地同他对视。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霸王条款?将省微不可察地一动眉头,心里忽然暗想。
可这姑娘压根不怕,倔强得像株小草。还有理由和他讨价还价。
半晌,青霜剑从下巴别过,滑扫过章萸肩头,最终停在她的手侧。剑背微微浮动,像主人跳动的脉搏,一呼一吸之间,停靠在她手背上,凛冽的触感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毁约,除之。”
章萸心中一松,赌赢了!双眸刹那间闪亮:“将少主,那就一言为定。”
“你叫什么名字?”
“啊?”
“既有契约,那便交底。”
“嗯……我叫章萸。章鱼小丸子的章,萸叶的萸。”
恰好在她道出姓名时,青霜剑回归剑鞘,发出“咻”的一声,清脆如鸣龙声。
将省转身离去,章萸快步追上:“哎哎哎,什么时候可以专访啊?”
可将星大步流星,丝毫不顾身后有人追着。
“等等我!”
章萸跑得气喘吁吁。
“专访的事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明日。”利落二字。
章萸摇首,一下子拦在将省面前:“不可!你要是跑了那可怎么办?再说,我今日要拿不到专访,主编会将我扫地出门的!将少主,您好人做到底,今日一次性解决,咱们便一拍两散,互不干涉!”
将省停下脚步,微微将目光停留在章萸身上。眼前的姑娘目光坚定,似乎任何困难都阻碍不了她。那股极强的不服输让将省微愣。
章萸直视着将省,决定不达目的不罢休。
良久,才听得人抛下一句:“跟紧了。”
章萸便知此事稳了,立马跟在将省身后。二人从竹园穿过,东走西弯,过了一道又一道洞门,待飞檐隐约显露在树后,淡淡的清香扑面,将省在院门前停下脚步:“到了。”
绿衫女子从长廊中而来,朝将省行礼。他顿了顿,嘱咐道:“这是《江湖日报》的章记者。倘若岚妹得闲,能否一见?”
“能?”章萸疑惑地看向他。将省待女子离去后,才淡淡道:“我能带你与岚妹相见,可采访的权力,是在岚妹手中,我无权干涉。本想明日再带你来,是想今日替你从中转圜。既然你想今日事今日毕,便只好如此。”
听过这话,章萸在心里狂倒苦水,生恨自己大意了。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只盼将二小姐能答应下来。
章萸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睛紧紧盯着庭院,祈祷着将二小姐赏赐恩典。
不一会儿,绿衣女子便折返回来,请将省与章萸入内。
章萸面露惊喜,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将二小姐是个好人。”
将省闻言,不由低头望她。
章萸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忙收敛了神色,尴尬地“嘿嘿”两声,又补充地说:“不过最大的好人,还是少主您才对。”
对上这贼兮兮的笑脸,将省收回目光,大步离去,“跟着我。”
看来这青霜君也喜欢听马屁话,章萸在心中诽议。她见将省两步作一步走得飞快,急忙忙追上人,“等等我!”
将岚的院子绿意盎然,处处透着古雅。侍女带着二人穿过花林,又过了一个隐蔽洞门,一座屋子方显露出来。从外面瞧,这洞门狭窄,根本想不到还藏有屋子。
“大哥,你来了!”
门推开的瞬间,一道活泼的女声响起。
小厅内,将岚换了便装,英姿飒爽地一甩马尾辫,“想必你就是章记者,快请坐!大哥难得向我开口,我便料想肯定是件要事。”
章萸在心里暗爽:看来这将少主很少求人办事。嘿嘿,有把柄在手,独家专访很快就能到手。
侍女摆好了茶点,将岚招呼着章萸,“章记者,我们边吃边说。”
这些糕点格外精美,味道一定很好。章萸弯下眼睛,“谢谢二小姐。”便取了一块花酥,一边嚼一边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将二小姐,我想问问你……”
章萸话还没说完,就被将岚飞快地打断,“章记者,快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和大哥认识的?大哥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你。要不是小青进来告诉我,大哥跟一个姑娘在一起,我真是一点也不相信!你一定和大哥很熟吧?”
花酥正好落入章萸食管,她被将岚的话惊得一噎。
差点被杀也算很熟吗?章萸开始心惊胆战。一不留神,那块花酥结结实实地卡在食管中,憋得她剧烈咳嗽起来,面色马上变得潮红。章萸拼命地捶打着胸口,扯着衣领不停地喘气。
一盏茶突然递到面前。
章萸望着捧着茶杯的手,视线随之往上,一张冰山脸定定望着她。
“喝了。”又是利落二字。
章萸从将省手中夺过茶杯,一口气吞入嘴中,茶水咕噜咕噜下去,可那块花酥怎么也咽不下去。
正当章萸以为自己要被憋死了,一双手忽然拍上后背,轻轻地一使劲,一股内力涌入章萸身体——
“噗!”章萸将那块花酥吐飞了出去。
将省的手放在她的靠近脖子的脊背上,待章萸将花酥吐出,那双手随之飞快离去。
而脖子下的后背,正好是花酥噎住的地方。随着手掌离开,露出的脖子传来蜻蜓点水的微凉感,似乎是指腹不小心轻轻拂过。
被噎的地方同样是脖子与衣领交界处。
微凉的触觉像闪电一样钻进章萸身子,她不禁回首,见将省将手放回膝盖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君子样。
如果没有将省那一掌,章萸应该已经被噎死了。
“……谢谢你。”章萸没想到将省还挺乐于助人。
将岚给章萸倒了杯茶,“章记者,你再喝口茶顺顺!”
“谢谢。”章萸小口地喝着茶,见将岚笑眯眯地望着她,又笑眯眯地望着将省。
“章记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八卦之魂在将岚眼中燃烧。
章萸欲哭无泪,真相肯定不能是说的,不然她今天绝对走不出南山派。
届时死无全尸,喜喜和佩祁一定会伤心的。
“呃,就是……”章萸绞尽脑汁,编了个无厘头的借口,“有一天我在客栈吃东西被噎了,正好碰到将少主也在客栈,他就像刚刚一样帮我把东西……给拍出来了。”
章萸临场发挥。
将岚眼睛一亮,“哇塞,这也太巧合了。难怪你刚刚被噎住,大哥二话不说就出手了。原来这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怪不得熟能生巧。”
有吗?章萸尴尬地低下头,她刚刚差点被噎死,并没有注意到将省“熟能生巧”的动作。
“将少主热心快肠,帮助我,就像帮助一只蚂蚁一样。”没错,杀了她也像碾死蚂蚁一样轻松。章萸忙撇过这个话头,将笔记本上的问题大致看了一眼,“将二小姐,我现在可以采访你吗?”
将岚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章萸的目光忽然一下子震惊,一下子了然,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章萸觉得奇怪,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将岚意味深长地在扫射二人:“你们该不会是……”
章萸与将省对视一眼,便听见将岚神秘兮兮道:“是侠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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