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放下验孕棒,双手微微发抖。洗手间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两条红线。清晰得不容置疑。
"皖?"门外传来苏的声音,"你还好吗?进去半小时了。"
门开了,皖苍白的脸色让苏瞬间紧张起来。她无声地把验孕棒递给他,看着他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再到狂喜。
"我们要当父母了?"苏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
皖点点头,突然腿一软,被苏一把抱住。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快得像鼓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妈妈。"皖的声音闷在苏胸前。
苏捧起她的脸:"我们会一起学的,就像学做毛豆腐一样。"
皖破涕为笑:"那可比毛豆腐难多了。"
孕期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苏变成了行走的孕妇百科全书,手机里存满了各种APP;皖则在外婆的坚持下,开始喝一种徽州传代的安胎茶,味道古怪但意外地有效。
两家人对即将到来的宝宝表现出空前的热情——或者说,空前的分歧。
"名字一定要有诗意,像我们苏州人。"苏母送来一本《唐诗三百首》,"比如'若雨',多美。"
外婆则嗤之以鼻:"徽州人取名讲究实在!'安'字好,平安是福。"
关于育儿方式的争论更是无休无止。苏母寄来一箱进口婴儿用品,从恒温奶瓶到高科技监护器;外婆则准备了一堆手工棉布尿片和银质长命锁。
"要不,"皖揉着太阳穴提议,"男孩跟江苏传统,女孩随安徽习惯?"
苏摇头:"那万一孩子觉得自己性别不对怎么办?"
孕晚期的一个雨夜,皖突然从梦中惊醒,腹部一阵紧缩的疼痛。她推了推身边的苏:"我觉得...是时候了。"
接下来的十二小时如同梦境。当婴儿的啼哭终于响起时,精疲力尽的皖只听到苏带着哭腔的声音:"是个男孩...七斤六两...他有你的眼睛..."
护士将包裹好的婴儿放在皖胸前。那个红彤彤的小家伙停止了哭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皖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稀疏的头发,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洪流瞬间淹没了她。
"苏新安。"她突然说。
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江苏的'苏',新安江的'新安'...完美。"
就这样,在产房的晨光中,他们的儿子有了一个融合两省文化的名字。
带宝宝回家的第一天,两人站在婴儿床前,手足无措得像面对一颗定时炸弹。
"他...是不是该喂奶了?"苏小声问。
"刚喂过...吧?"皖不确定地回答。
"那他为什么哭?"
"也许尿布?"
新手父母的慌乱持续了整整两周,直到外婆从歙县赶来救援。老人家一进门就接管了厨房,炖起了传说中的"下奶神汤",那气味让整栋楼的猫都躁动不安。
"喝!"外婆不容拒绝地命令皖,"我们徽州女人都这么过来的。"
皖捏着鼻子灌下那碗褐色液体,意外的是,效果确实显著。
苏母也不甘示弱,每周从苏州赶来,带着精致的辅食和科学育儿手册。两个老太太在客厅里争辩不休,却默契地分担了大部分育儿工作,让苏皖得以喘息。
三个月后,当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时,皖接到了省博物馆的邀请——负责一个重要徽州文献修复项目。这是她产后的第一个工作机会,也是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
"去吧,"苏抱着小新安说,"我能搞定。"
皖犹豫地看着儿子:"可是母乳喂养..."
"冰箱里存了那么多,够喝两周。"苏轻松地说,"再说,还有外婆和妈呢。"
皖感激地吻了吻丈夫和儿子,重新投入工作。然而第三天中午,她就接到了苏的电话:"皖...你能回来一趟吗?"
家中一片狼藉。苏头发蓬乱,衬衫上沾着可疑的白色污渍;小新安在婴儿床里哭得声嘶力竭;地上散落着用过的奶瓶和尿布。
"他一直在哭,"苏的声音接近崩溃,"我试了所有方法..."
皖抱起儿子,立刻发现问题所在——尿布勒得太紧,小屁股都红了。她心疼地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熟练地换了尿布。
"你们江苏人,"皖忍不住调侃,"连尿布都追求完美对称。"
苏瘫在沙发上:"我错了,当妈妈是世界上最难的工作。"
皖坐到他身边,头靠在他肩上:"所以我们才要一起做。"
那天晚上,他们制定了详细的育儿值班表,并达成共识——不过度追求完美,不苛责对方的失误。江苏的精确与安徽的随性,在育儿这件事上必须找到平衡点。
小新安六个月时,两家人为他举办了隆重的"抓周"仪式。苏母准备了算盘、毛笔和书本;外婆则放上锄头模型、徽墨和剪刀。在众人的期待中,小新安爬向那堆物品,一手抓起毛笔,一手握住徽墨。
"文人!"苏父欣喜道。
"手艺人!"外婆同样满意。
皖和苏相视一笑——他们的儿子已经懂得兼顾两家传统。
随着小新安一天天长大,家里的文化融合也越来越自然。他的婴儿车里既有苏州刺绣的帷帐,也有徽州特色的护身符;辅食既有淮扬的清淡细腻,也有徽州的浓香入味;睡前故事既有苏州的评弹小调,也有徽州的民间传说。
一周岁生日那天,全家去了黄山。在始信峰上,苏拿出准备好的工具——歙砚、徽墨和宣纸。
"我想做个家庭传统,"他一边研磨一边解释,"每年用徽墨记录新安的成长。"
皖接过毛笔,在纸上写下"新安周岁",然后握住儿子的小手,一起印下一个墨迹手印。山风轻拂,墨香与茶香交融,如同他们这个特别的家庭。
下山时,小新安在苏的背带里睡着了。皖突然说:"我在想...也许该要个妹妹了。"
苏差点踩空台阶:"什么?"
"你看,"皖数着手指,"新安需要玩伴,两家老人盼着孙女,而且..."
"而且什么?"
皖狡黠地笑了:"而且我想试试'苏徽'这个名字。"
苏大笑出声,惊飞了路边的山雀。笑声中,他搂住妻子的肩:"那就这么定了。不过下次,换你来半夜喂奶。"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蜿蜒的山路上。前方,新安江的支流与太湖的水系在某处隐秘相连,就像他们的故事,源自不同的土壤,却汇成了同一条生命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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