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大团大团的珠光粘液，像是幽谧的深海里发光的水母。被蹭得到处都是。
人鱼玻璃宝石一样的眼睛，由于过度兴奋，眼周泛红。它兴高采烈地甩了甩尾巴，很高兴小雌性还记得它。
乱糟糟的薄纱布料，皱巴巴揉作一团。海洋中的生物，独有的水汽味变得万分浓郁，大雨将倾时的味道如出一撤。
郁迟的心神基本都在被人鱼压在身下的衣服上，由顶尖大师制作出来的衣物，他抿了抿唇，愠怒地看着人鱼。
对上的这双眼眸实在漂亮至极，没有被世俗污浊侵染过的眼球，纹理也完美无缺。刚刚成年不久的人鱼，被盯得有些躁意。
它看上的小雌性太美丽了。
柔弱而善良，精心娇养的花，适合做幼崽的母亲，堆满洞穴的巢，然后由他孵化出来一条条幼崽。
本能的反应让人鱼产生了害羞之外的情绪，它试探性地，探出了尾巴尖尖。
濡湿的、怯生生的人鱼尾小心翼翼地卷上郁迟的小腿，贴到温热滑腻的肌肤，人鱼贪恋这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慢慢地卷得更加用力。
“现在已经很晚了。”
黏而潮湿的触感并不好受，小腿上那种砭骨的冰凉，像是被小蛇攀爬过。更何况，不久前，人鱼才将他新定制的衣服也弄得乱七八糟。
那些不明的液体，在女巫刻意的提醒下，显而易见，他不自觉声调有些拔高，两弯细眉不太满意地拧了起来。
“深海里的来客，要早些休息。”
来历不明的人鱼，没有在宴会上露脸，独自出现在午夜的衣柜里，蹊跷古怪。郁迟平日的睡眠时间要比现在还要早上一些，他困得要命，除了真的很想休息以外，还想要躲开讨厌的安德烈。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人鱼亢奋的神态，和鳞片都微微发红的情况，揉去眼角的湿泪，不再管这条人鱼。
“宝……宝宝……”
人鱼进步得很快，比起上一次，学会的词汇比上一次多了许多，慢吞吞的腔调，仿佛在吟唱上古的歌谣。
郁迟垂下眼，看着被尾巴缠起来的脚踝，小声地命令：“松开。”
他平常不怎么会使用身份压人。实际上，王强势的做派，导致所有人和他说话时总是垂着头，绝对控制下，威严成了好笑的东西。
人鱼迟疑再三，还是缓缓松开了束缚着纤细小腿的尾巴。透过深蓝色的鱼尾，并不容易看出来眼前的人鱼正出于成年后的第一次情·热。
求偶和繁衍的本能铺天盖地地压着人鱼的头颅，它感觉很不舒服。没有人教过它应该怎么样应付，它周身又闷又热，急切地想要什么东西能够解除这股烦躁的感觉。
郁迟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除了恶龙外，这种庞然大物危害性很强，他知道看上去无害柔弱的人鱼，尖利的牙齿能够轻轻松松咬破铁铸的甲板。
“现在我真的要睡觉了，你要离开的话，从外面走，宴会结束了，不会撞到士兵的。”
在上床前，郁迟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大床勾挂的浅金色纱帐被粗暴地扯下来，郁迟脱下厚重的裙子，将被子轻轻盖在腿上。
人鱼其实想直接跟上去，它现在狼狈得过分。整个人好像陷在了泥泞不堪的沼泽里，无名的魔鬼引诱着它，做出更过分的动作。
清莹莹的眼眸中充满着困惑和茫然，尾巴的鳞片色彩艳丽张扬，和任何处在敏感期的动物一样。它咬着尾巴尖尖薄如蝉翼的部分，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和充满甜香气味的小雌性只差了那么近的距离，但是没有经过允许，它不敢轻易越过雷池，只能垂头丧气地垂着头，思考着怎么才能够得到小雌性。
终于。
下定决心那样，人鱼坚定地缓慢挪动着，托着下巴趴在大床边上，看着小雌性静谧的睡颜。
嘴巴看着很适合接吻。
做巢穴会暖烘烘的吗？
人鱼的手轻柔地戳了戳郁迟的脸颊，门吱呀响了。敏锐的听觉使得人鱼警觉地支起来耳朵，幽深的眼流露出兽性的野蛮。
蓄势待发的进攻姿态，长臂则是搭在郁迟的床上，半是庇护。
……它看到了金发碧眼的俊美人类。
雄狮那样，优雅散漫地走了进来。
人鱼不是什么不懂的生物，它曾经听说过人类君王的能干，包括从恶龙那里抢走了它的珍宝。
龙是讨厌的生物，天生强大的法师，坚硬粗糙的外皮让它们四处挑衅时战无不胜。时常有满载宝藏沉入海底的船，在深海里**掩埋，沦为海族的私有物。龙寻找宝物时，人鱼也是被掠夺的对象之一。
那头四处作恶的恶龙，诡异地水火不侵。它飞上火山，盗取火龙的珍宝，潜入海底，捕捞因年久而长满青苔的旧船，不过最倒霉的是人鱼一族。海上霸主，在那头恶龙那里，占不到便宜。
后来便听说了恶龙被屠杀的事情，屠杀恶龙的是一位人类君主。
人鱼当时还没有成年，它听说过这位国王。
尖锐的獠牙抵着嘴唇，发出警告的声音，哪怕它知道宫殿的主人正是这位国王。
32.
狂乱的雨水砸在窗玻璃上，白线席卷一切。呼啸而至的风，毫不客气地吹刮着树冠。坠入子夜的月，沉沉地散发着光。
已死之人的苍白面颊清减，亚历山大平静地看过去，唇角掀起来，无声地笑了笑。
一尾……初步入成年期的人鱼。
他向前走了两步，人鱼的肩膀戒备地耸了起来，朝着他龇了龇牙。
心脏迟钝的痛麦芒一样刺着他，他没有关于死亡的记忆。哪怕那位名扬大陆的女巫复活了他，他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死亡。
仅存的记忆停留在，放纵迷离的夜晚，皓白的手腕，还黏滑的宝石。
他撑着手杖，安静地看着沉睡中的王后。
哪怕费力地回想，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俯下身子，轻轻嗅着发丝上的清香，鼻尖蹭过他的额头。
俱增的思念让他无瑕身边戒备状态的人鱼，他抚过床上人乌浓的鬓角，还有身躯……
嗅到了被人鱼短暂性标记过的味道。
狂欢之夜，可想而知亲爱的弟弟有多迫不及待。亚历山大侧过脸，轻快地笑了起来：“不及时舒缓，可能会死亡。”
眼前的不过是一尾尚且年幼的人鱼，以年长者的口吻来说，显而易见并不管用。
人鱼的语言功能差劲得厉害，它只听到了死亡两个字，神情更加凶戾。
“在我还没有改变想法前，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离开这里。”亚历山大垂下眼哂笑，疲倦温和得仿佛某些草原上的雄狮。
人鱼的成长期漫长，慢条斯理讲话的男人给他的危机感不逊于讨厌的龙和精灵。它确实杀不死他，审视出形势后，人鱼尾巴软了下去。
它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好几眼，飞快地关上了门。关门的瞬间，它的嗅觉捕获到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
熟悉得不能再过分。
长辈们无数次叮嘱过，不能招惹的恶龙，甚至特意放出来一缕龙的气息，以便于小辈们能够记住。
那是……恶龙？
人鱼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快得转瞬即逝，它从不怀疑自己的嗅觉。
而是趴伏在门上，耳朵贴着房门，一动不动地倾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
……
赶走人鱼，亚历山大把玩着郁迟白皙干净的脚踝，缓慢往上。没有顾忌自己过凉的体温，他很想念，不得细想这短短的时间内，被宠坏的人面对着什么。
虎视眈眈的弟弟，还有群臣，恨不得取而代之。群狼环伺下，幼嫩的、失去庇佑的羔羊，无论怎样挣扎，都逃脱不了。
他的掌心覆着肌肤往上，不由得用了些力气。
盯着郁迟，啃咬着蜷起的手指，重新打上印记。
数不胜数的苍蝇蚊虫前仆后继，他要尽数灭掉，才能够保护好一切。
含糊不清的泣音被哗哗啦啦的雨声吞没，人鱼的耳朵颤了颤，它绷直了身体，无所适从，焦灼得更加厉害。
它拿出来哥哥的头发兑换的魔法，那扇厚重的门，在人鱼的眼里逐渐变得透明。
不堪重负的雪白，哀艳凄惨的红，掩在融金里，荆棘和玫瑰开出枝桠，象征王权的权杖，被沼泽淹没。
“好看吗。”
刻意压了嗓音的中性声音打断了人鱼的幻想。
人鱼恼怒地回过头，看到黑色兜帽遮着大半张脸的女巫。
“你想要繁衍，但是没有办法战胜里面的人。”
“他很强，死过一次会更厉害，凭借你的力量，杀害不了他。”
人鱼呆滞地看着女巫。
“我可以帮助你。”女巫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喜欢做亏本的交易。你用什么来和我交易，足够的筹码，我要足够的筹码。”
“哥哥……”人鱼低着脑袋，“哥哥的全部。”
它湿漉漉的睫毛颤动着，“声音，尾巴，足够吗？”
怕女巫反悔，它补充：“六个。”
有些忌惮地盯着女巫的法杖看。
“别怕，我不觊觎，我只是想帮助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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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六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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