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后心理干预小组”的确说到做到。
剩下的半天时间里,林月再没有接到任何工作,其他人依然来去匆匆,她却主动询问都被拒绝。
“上面说你要好好休息。”“咳,林月,别为难我了……”
得到的只有这样的回应。
一直熬到下班,林月感觉自己和同事们同步松了口气。
习惯性收拾桌面,犹豫半晌,还是偷偷放了一把裁纸刀在口袋里。
然后又默默拿了出来。
——毕竟地铁并不能带管制刀具。
走出大门,林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蓝白色的建筑依旧沉默矗立,仿佛这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天。
登上自动扶梯,人造穹顶一点点吞没天光,带来人造的冰冷光源,正值下班高峰期,顶着青黑色眼圈的林月沉默着融入人潮,一点点接近安检口。
然后林月微妙的顿了顿。
她分不清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确实有异常,那些地铁保安似乎与印象里不太一样?
过分挺直的脊背,看似随意却保持着警戒的眼神……与伪装成便衣却随时准备抓捕犯人时的王叔一模一样。
就连安检机器上好像也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贴片,正规律的亮着蓝光——又在一位乘客经过时闪烁出一瞬绿色。
一名保安悄然拿起了对讲机。
林月自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在“保安”可能起疑前走进了安检口。
蓝色。
她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走出地铁口,巷子已经拉起警戒线,放上挡板,流程看起来与一件普通的凶杀案也并无太多区别。
保持平常……或许就是最重要的策略。
林月努力忍耐着瞥每一个人手腕的冲动。
压下门把手前林月再一次回头,身后依旧空无一物,没有窥视的目光,也没有刻意的光点。
她终于拧开房门。
——邀请函静静躺在玄关,就像这一年来的每一天那样,沉默迎接着她的归来。
房门被关上,仿佛是某种讯号,暗金色纹路随着林月的靠近开始逐步活化,扭动。
……怎么好像比以前还急切了。
平静把邀请函放正,一边褪下外套,一边任由思绪扩散开去。
那时她已经做了一年法医,足以将她从热血的,想伸张正义的法医,变成一个努力完成每日工作,疲于琐碎而永无止境任务的公务员。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么?
即使反复压抑也无法完全消弭的想法。
直到一次寻常的伤情鉴定。
“你他妈胡说,我兄弟骨头都断了,你和我说是轻伤?信不信老子也把你打成轻伤!”
只要像前辈们教的那样,共情,安抚,适当时候呼叫保安就好了,她已经很熟练。
但是……凭什么?
她忽然像第一次被辱骂时那样站了起来,表情是压抑着的冷。
“就凭这是国家规定。”
指尖重重点上鉴定书:“长骨骨折,无明显移位,在《人体损伤鉴定标准》中这属于……”
“放屁!什么什么标准,我他妈都没学过,还不是随你胡说!”
男人越发暴怒起来:“你们这些穿白袍的都……”
“是是,你说得对,关于这一块鉴定呢,我们会再仔细看看,这位林法医才工作没多久,可能确实出现了失误,总之……”
总之,最后男人满意的离开了,而同事看向林月,无奈的叹息着:“你和这种人犟什么,他们就是发泄来的,讲道理根本就……”
根本就没用?如果正义不能用和平方式伸张,那不如……
仅仅是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就在回到家后,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邀请函。
纯黑的底色,荆棘盘安静绕在卡纸边缘,衬着中间同样暗金色的字迹格外引人瞩目。
“不如来掌握真正能伸张正义的力量?”
“可敬的勇敢者,你的思维已经打破陈旧藩篱,现在只需轻轻迈出一步。”
“高洁的信仰,怎么能被愚蠢者白白消磨?”
“只要签下名字,完成冒险,你就能获得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一切本就该如此简单,不是吗?”
右下角是一片空白,显然已经留足了位置。
林月几乎就要拿起笔。
不,不对。
她忽然松开手,任由邀请函飘摇落地。
她是要追求正义,但不是要用命赌博。
重新捡起邀请函,背面朝上放入信封,一丝不苟的复原直到与拿出时别无二致。
迅速扔进垃圾桶,连带着这袋垃圾也提到楼下。
林月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直到第二天下班再次看见那封邀请函——不再藏于口袋,反而光明正大的出现了玄关处。
就连里面的内容也一模一样。
家用监控里,没有入侵者,没有其他异变,此刻林月的手上也空无一物。
林月足足看了邀请函五分钟,直到窗外汽车滑过一声鸣笛才终于拉回思绪。
一个精心设计的,超自然力量。
至少不是人为放置,省了换门锁的钱。
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让林月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过目前来看,似乎它还需要某种……自愿?它的措辞更偏向蛊惑而不是威胁,这至少说明制作者也受到制约,并不能肆无忌惮……
所以,这位,或者说这群制作者,虽然有目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能力,但无法采取强制手段,并且执着的想让人去“冒险”。
那天她思索半晌,最终把信纸留在家里,将信封带到鉴定中心,故作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
没有任何人将视线落在上面。
……看来针对性非常强。
即使试着搜索也没有找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但……有所讨论,就说明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收到。
绕了一大圈,最终的决定却异常简单——耗下去,如果危险需要触发,那么就永远不触发它。
于是就这样,林月诡异的多了一个每日都会在玄关处迎接她的死物,即使她永远都会将其推远,摆正,不去观察,它也依旧执着。
——直到今天。
再次取出,纹路不知何时已占满了整张卡纸,细细密密的铺在文字下方,轻微而不规律的扭动着,连带着字迹也仿佛在跳动。
目光敏锐而不受控制的扫过那些被略微放大的字眼,“高洁的信仰”“愚蠢者”“陈旧藩篱”……
拖延战术已经失效了不是吗?这些花纹,这些跳动的字迹……
只是因为多看了一眼手腕就要被审讯,凭什么?
如果注定要面对危险,不如干脆接受,反正它承诺了,冒险能够获得超凡力量,总好过就这样憋闷下去!
是的,就是这样,她已经尽力了,谁也不能责怪她什么。
……但是就算决定冒险,好像也应该先做点准备?
思维像是被忽然浇下一桶冰水,林月猛的打了个哆嗦。
她刚刚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想?
用力搓了把脸,方才的逻辑明明荒谬至极,情绪更是突兀沸腾……是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是邀请函的力量在逐步增强?
非强迫……这个规则,还能继续保持下去吗?
大脑不受控制的加速运转起来,最终林月站起身,去厕所按照解剖前的标准流程洗了个手。
……好多了。
微凉水流抚将杂乱思绪慢慢抚顺,无可否认,她此刻确实已经站在了某种“临界点”。
她可以不去触摸刀锋,但如果刀刃已经逼近,至少要睁眼看清它的形状。
就让她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冒险,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