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音脚步匆匆地赶到萧无穷的院里,刚进门,便见床上坐着个瘦瘦小小、眉目清秀的少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瞧着灵秀又乖巧,竟像极了她小时候养的那只雪白博美犬。
那天夜里捡他的时候光线昏暗,只感觉他瘦瘦黑黑的,她是真没想到这人洗干净居然这么好看。
她心里顿时一喜——这可不就是她的梦中情弟么!
萧音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扬声道:“弟弟!”
萧无穷愣了愣,指着自己茫然道:“弟弟……是唤我?”
“可不是嘛,”萧音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今年12了,你瞧我,一看就比你大几岁。弟弟,方才吃过饭了?”
“吃……吃过了。”萧无穷讷讷应着。
“那怎么还这般清瘦?”萧音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眉道,“往后可得多吃些,长壮实些才好。”
“好的,多谢小姐关心。”
“叫什么小姐?”萧音佯作不悦,“该叫姐姐。”
萧无穷迟疑片刻,小声唤道:“姐……姐姐。”
“哎,真乖。”萧音心头一乐,伸手就想去摸他的头,却被萧无穷下意识偏头躲开了。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太心急,惹他生了怯意,萧无穷却又慢慢将头转了回来,眼底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萧音如愿抚上他的发顶,只觉那发丝有些干枯发涩,想来是从前日子苦,长期缺了滋养。她拍了拍他的肩,豪气干云道:“好弟弟,往后姐姐罩着你!”
萧无穷眼睛亮晶晶的,轻声道:“多谢……多谢姐姐。只是姐姐今日寻我,莫非有什么事?”
“哦对了!”萧音凑近了些,神秘兮兮道,“弟弟,我瞧你骨骼清奇,定是块习武的好料子,你想不想学武?”
“我……”萧无穷刚开口,就被她打断:“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想学!过几日你找个空当,去跟父亲提一提。对了,习武的时辰可别安排太早,姐姐我起不来。”
“啊?”萧无穷被她这风风火火的安排弄得一愣。
“啊什么啊,”萧音挑眉,理直气壮道,“弟弟不就是该护着姐姐么?”
萧无穷无奈,只得应了声:“哦。”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萧音笑得眉眼弯弯。
正说着,枫生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进来,轻声道:“少爷,该喝药了。”
萧音眼疾手快,一把将药碗接了过来:“给我,我来喂弟弟。”
她舀起一勺药汤,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味,比她喝的苦多了。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却还是强装镇定地递到萧无穷嘴边,柔声道:“弟弟,来,慢点喝。”
萧无穷望着那勺黑漆漆的药汁,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地仰头咽了。
萧音捧着药碗追问:“怎么样,好喝吗?”
话刚出口,她自己先噎了一下,忙解释道,“呃……我的意思是,喝药对身体好。”
不等萧无穷接话,她又舀起一勺,正对着勺子鼓腮帮子准备再吹,一旁的枫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小姐,您这一吹,药该凉透了。而且,您这般一勺一勺地喂,呃…会更苦……”
萧音闻言一怔,随即讪讪笑了笑,把药碗递还给他:“倒也是,是姐姐考虑不周了。”
萧无穷接过碗,仰头便将那碗苦药一饮而尽,喉间还残留着草药的沉烈余味,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刚放下空碗,萧音便飞快从袖中摸出一颗蜜枣,往他嘴里一塞。
她托着下巴瞧着他,眼尾漾着笑意:“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好多了?这可是我最后一颗蜜枣了。”
清甜在舌尖漫开,驱散了喉间的苦涩。萧无穷含着蜜枣,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喉间微动,只觉甜极了。他默了默,低声道:“多谢姐姐。”
萧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温声道:“谢什么。记得去找父亲,别说是我让你去的哈。好好用饭,按时吃药,我先回房了。”
她转身离去后,萧无穷仍立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地抚上方才她触碰过的发间,怔忡片刻,又慢慢收回手。
三日后,将军府书房内。
萧天阔刚在案前坐定,听闻萧无穷的话,手里的狼毫笔“啪”地落在纸上,墨点晕开一大片。他瞪圆了眼,粗声问道:“你还要习武?”语气里满是震惊,“我昨儿刚跟私塾先生说定了,这几日就让你入馆念书!”
萧无穷垂手立在一旁,声音稳当:“不妨事的义父。孩儿想着,白日在学堂念书,下学回来再习武便是,两边都不耽搁。”
“这哪成!”萧天阔直拍大腿,粗眉拧成个疙瘩,“这般连轴转,身子吃得消?你这几日才好利索,该多歇歇才是!”
萧无穷抬眸,目光清亮:“义父有所不知,自古文武相辅相成。文可明事理、知进退,武能强体魄、立风骨。孩儿既蒙义父收养,总不能只图安逸,也想习得一身本事,将来方能不负义父养育之恩。”
萧天阔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摸着下巴点头:“呃……你说得倒也在理。”
萧无穷又补了句:“况且,习武强身,将来也能护着姐姐周全。”
萧天阔顿时怔在原地。
“哎哟!我的好孩儿!”萧天阔瞬间红了眼眶,猛地拍了拍他的肩,“爹不求你将来有多大出息,人活一世,贵在心怀赤忱、行得端正!你有这份心,比啥都强!”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萧无穷躬身行礼。
待萧无穷退下,一旁侍立的郭安林见萧天阔满脸红光、难掩得意,忍不住低声道:“这孩子来路终究不明。您这般费心培养,若是将来他亲生父母寻来要认回,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空?”
萧天阔却没接这话茬,搓着手嘿嘿笑:“前几日,袅袅是不是去找他了?”
郭安林答:“是啊,据说,铃铛提起他的时候,小姐挺开心的,从他房间出来,小姐眉眼都亮堂些。”
萧天阔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她娘走的早,就留了她一个,我总觉得她太孤独了。”
“这就好,这就好!只要孩子们舒心,比啥都强!”
萧无穷从萧天阔书房出来,便径直往萧音的院中去了。刚进院门,就见丫鬟铃铛迎上来,笑着领他往里走:“小少爷来得巧,小姐正在院里歇着呢。”
绕过回廊,果见萧音斜斜倚在廊下的竹榻上,手里捧着本绣像小册子看得入神,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多了几分慵懒随性。
听见脚步声,她抬眼瞧见是萧无穷,忙扬手招呼:“弟弟来了?随便坐随便坐,不用拘束。”
萧无穷目光一扫,却见这院里瞧着有些随性——竹榻旁散着几本翻乱的书册,廊下小桌上摆着吃剩的半碟点心,连榻边矮凳上都搭着件未叠的素色披风。他一时倒不知该往哪儿坐才好。
这时铃铛已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一边捡书一边笑道:“小姐您瞧这屋子让您弄的,昨儿刚收拾利落,今儿又乱成这样了。”
“别收别收!”萧音连忙摆手,把手里的小册子往榻上一放,“你这一收拾,我回头想找本册子都得翻半天。就像这本,我早上找了好一会儿才寻着的。”
说罢瞥见萧无穷还站在原地,便抬脚轻轻踢开榻边一本碍事的书,朝他使个眼色:“傻站着做什么?就坐这凳上便是。”
萧无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瞧见她搭在凳上一双白生生的玉足,忙低下头移开视线,轻声道:“不碍事的姐姐。我来是想告诉您,义父把习武的时辰定好了,每日酉时在我院中开课。”
“酉时?”萧音一听这话,“腾”地从竹榻上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圆,“怎么这么晚?寻常练武不都该是卯时起身操练吗?”
萧无穷见她反应这般大,轻声问:“姐姐是觉得这个时辰不好?”
“不不不!”萧音连忙摆手,脸上瞬间绽开笑意,眼底都亮了几分,“这时辰好!这时辰太好了!”心里却暗自窃喜——这般一来,她可不就能踏踏实实睡到日晒三竿,再不用担心错过时辰了。
“是两日后正式开始,姐姐别忘了时辰。”萧无穷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放心,姐姐记着呢!”萧音拍着胸脯应下。
“既如此,那我先回了。”萧无穷正欲转身,却听见萧音又开口“等等!”
虽然不知道她这弟弟是怎么帮她把练武时辰推的这么靠后的,但想来应该不容易。他还特意来知会自己,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小,怎么也该送点东西谢谢他才是。
她眼珠在院里扫了一圈,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忽然落在桌案上,眼睛一亮:“弟弟,今日的药你服过了吗?”
“尚未,时辰还未到。”萧无穷如实答道。
“那正好。”她连忙从案上拿起桌案上仅剩的两个蜜枣,快步走到萧无穷面前递过去:“这个给你吃,今天最后两个都给你。”
她说得豪迈,眼神却不自觉地在那枣脯上多停留了片刻。
萧无穷瞧着她这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轻轻推回她的手:“还是姐姐留着吃吧。”
萧音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抹浅红,把一颗蜜饯塞到他手里,自己留了一颗:“这样总行了吧?好东西原该分着吃才香。往后啊,有姐姐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一口汤喝!”
萧无穷握着掌心那枚尚带余温的枣脯,听着她温软的话语,指尖微微收紧,低低应了声:“多谢姐姐。”
待他走出萧音院子,就将蜜枣小心送入口中。
清甜漫开,却总觉不如前几日那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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