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昙吃了药又困又乏,回府后就一直歇息,他在梦中时,有人又急又慌地将他叫醒。
小厮将原因讲了。
周昙猛然清醒,他错愕道:“怎么会如此……”
张管家在侯府中被人下毒,直到长福买完东西回来才发现,张管家已经不行了。
周昙来到张管家的屋子里,里面只有倒在地上的张管家,还有长福以及几个小厮。他上前看了几眼张管家,已经没有气息了。
桌上的茶已经被喝光了,屋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他又看了张管家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心中有了猜测,“长福。”
长福见到张管家的惨状,还没有回过神来,周昙又叫了他一声。
他问长福:“你进到张管家的院子里时没有看到其他人吗?”
长福抽噎道:“没,没有,就我一个人来了这里。”
“你再仔细想想。”周昙想检查一下张管家的手,却突然在袖口处摸到一小块硬物。
长福:“府里的人都让我叫去搬东西了……”
回来后,长福一路走过廊道,便直接往张管家的屋子走,不过他在拐弯时好像不小心撞到谁。长福此时一想,却又不记得那人是谁了,他将这个插曲告诉周昙。
周昙将那个硬块拿出,他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了。
“长福,你让人守好侯府的门。”周昙又让长福安置好张管家,想出门先找到师姐,没想到在侯府门口遇上了从刑部来的衙役。
长福在后面见这阵仗,因之前的经历有些被吓到。周昙敛眉问:“有谁去报案了?长福。”
长福立刻摇头,“才不过一刻钟,我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报给官衙。”
衙役带走了张管家的尸体,又派了几人守住了侯府的门。周昙便又回了府里,入夜后,他寻了一处僻静的院墙,趁着没人注意出了府。
迤红似乎也是刚从外面赶回,刚好与周昙在客栈底下遇见。
周昙道:“师姐,那人已经将手伸进侯府了。”
迤红:“我今日打听到那个外邦舞队在酒馆相聚,便去探了一下,但可能被发现了。”
周昙没有特别意外,他道:“师姐不必担忧。”
“他的死期近了。”周昙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声,他那双一向温和的眼却冷冽起来,然后那点冷意又消失,“师姐,我跟你回青要山。不过,在此之前,师姐先帮我一个忙罢。”
刑部的人查了两日,就派人到侯府,不久后,衙役从侯府带走了一个人。
周昙再次被带到了刑部的大牢里。
巧的是,这次审周昙的正是上次后面审他的官员。
官员对眼前的人有印象,他来刑房前已经看过一遍案件经过,他按程序问:“二月五日,宣平侯府的管家张临发现被毒死在房间里,屋内无打斗痕迹,也无其他证物。仵作验过之后,发现张临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这毒无色无味,入口即发作。而它的来历更是有意思,它来自几年前的南禹皇宫,此毒名为凫蚔。”
周昙没有躲避官员视线:“我是大夫,会用药,能解毒,却不会用毒。”
官员继续:“刑部又于二月七日至侯府搜查,便是在你的居所发现了一味药。那药——正是制作凫蚔的药材之一!”
周昙道:“那药是有其他用途。”
官员大声道:“这么说,你并未否认那药材是归你所有!”
周昙语气未变:“药材是我买的,用途是为了做救人的药。”
官员不为所动:“却不能证明你没用它制作毒药。”
官员见这回周昙沉默下来,继续说道:“若只凭那味毒药,刑部无法将你定罪,但有证人指控,你并非大陵人,而是来自——南禹。”
周昙被审了一天,官员无法让他认罪,便先将他收押至牢房。
这两天周昙忙着和师姐确认计划的细节,一直没有时间休息,应当是很困的,到了这处安静的牢房,反而没有什么睡意。
牢房的小窗洒下几缕月光,分散在地上,周昙数了几道,就停了下来。他又开始按着自己的手腕,感受越来越难探寻到的脉搏。
周昙有些好奇地想,不知道师姐发现自己骗了她,还会想把他带回青要山吗……不过不带回去也好,免得扰了师父清净。
还有……
听说讨伐敌军的将士就要回来了,新帝让他们与敌人拼了半年,得了几次捷报,终于没有理由将他们留在边地了。
就要回来了啊……
可惜,可惜了。
长福自小周大夫被刑部的人带走后就开始心神不定,但刑部已将张管家送回府里,他一边安置张管家,一边焦急。
事情太多,让长福忘了他们小侯爷就要在几天后回来了。
元冀军的队伍正好与侯府出城的队伍错开了。
季贽在朝上得了新帝几句不走心的夸赞,下了朝便不停歇地回了侯府。
待他骑着马回到家时,却迟迟等不到开门的人。难道阿昙和张伯他们都出门了?
季贽刚要再敲一次门,就听到长福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小侯爷。”长福撑了几天,一看到侯府门前的身影时,哭腔立刻止不住了。
季贽转身,道:“长福!阿昙他们都不在家吗……”
长福双眼通红,满脸泪水。
“你这是做什么?”季贽惊诧,“我不在家,谁又欺负你了?阿昙在家吗?还有……怎么府里也不见有人开门?”
长福却是说不出一句话,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让人将身后板车上的布掀开,又让人开了门。
季贽上前几步,却见板车上是些未用尽的香烛纸钱,他一下收了脸上的笑意,道:“长福,侯府发生了什么?”
门一开,他看到侯府里挂着不少素色布条,心中有所察觉,他又问了一次,“长福?”
长福啜泣道:“张管家……没了。”
长福断断续续地将几天前的事说出,还没讲到周昙也被抓入大牢的事时,季贽突然跑入府里,喊了几声“阿昙”。
长福站在门口的位置,哭着道:“小侯爷……小周大夫不在府里,刑部的人将他带走了。”
季贽忽然又跑出来,冷声问道:“去了刑部哪处大牢?”
长福讲了那天来府里的人的衣着,季贽听完,就纵马往一个方向赶去。
到了刑部的大门,季贽推开守门的衙役,就要往里头闯。刑部这次有所准备,将季贽拦住了,为首的官员道:“不知道季小侯爷这次又有什么事来刑部?”
季贽压抑着怒火,“找人。”
“找人——”为首的官员先是拉长调子说话,忽然又严肃道,“也能来刑部找吗?季小侯爷难道不知道刑部是什么地方?”
官员刻意压重后面两个字,似乎是警告,也像是威胁。
“若是被冤枉的呢!”季贽不肯让步。
官员道:“那便等刑部判定,刑部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知道季小侯爷是打哪听到的,竟认为刑部可以随意出入。刑部关押的皆是重犯,禁止看望和送衣物吃食。”
说完,官员大概是还有事情要办,让人将季贽赶出了刑部。季贽还要再闯,便听得刑部大门旁一个乞丐哈哈笑了几声,那乞丐喊道:“都运出去了,都运出去了!”
听到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季贽心脏竟然莫名急促地跳动了几下,他快步走到那乞丐面前,面色不善地问:“……什么运出去了?”
那乞丐精神看着不大好,被季贽一问又疯疯癫癫地喊着什么,季贽听不明白,心中的不安却是不可抑制地在蔓延。
他回头想再闯一次刑部。有个路过的人见得多了,便劝道:“这位公子别费力气了,进了这里的人,难出来喽,就算出得来,脱层皮都算轻的了。我在这边做生意,这几天都见到里头运出好几次板车了,今日早上又运了一次……公子回吧。”
路过的人还没说完,便有一阵风当头刮过,刚才闯刑部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城外往西二十多里,有一处深林。林子阴森,多虫鸟,也有些大型动物——它们都聚在这里,等着食物上门。
很少有人涉足这里——乱葬岗并不是个好地方,自然是人人都避着。
今天这里倒是接连来了好几批人,先是推着沉重板车的老熟人,又来了个蒙脸背包的利落女子,最后又来了个骑马的年轻人。
老熟人到了这边,没待一会儿就离开了,鸟兽刚要聚上去,就被一个持剑的女子打得散去四处了。最后到的人最过分,在这个地方走来走去,将地上摆着的骨架子翻开一个又一个,后面不知道找着了什么,拖着一个东西上了马,走之前还砍了好几头在外围垂涎的恶狼。
鸟兽们让人扰得不敢靠近这里。
等人都白日里的人都离开了之后,他们才又喧闹起来。
季贽回府后,连续几天没有再出门。
长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天守在他们小侯爷门外,劝他用些汤水食物。
季贽一概不理。
到不知道是第几天时,季贽忽然打开房门,撞倒了在门口守着的长福。
长福见他们小侯爷朝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哑声道:“长福,你让府里的人都到外院一趟吧。”
长福很快就让所有人都聚到院里,季贽见了挤在一处的侯府众人,先是什么都没说,然后又让长福找来每个人的卖身契,发了下去。
长福没料到,他们小侯爷竟是给了府里每个人一笔钱,又将他们遣走了。即使是再迟钝,长福也想到了某个糟糕的结果。
季贽望着空旷的侯府,道:“长福,你也走吧,拿着钱,离开京城,去江南,去北地……都可以。”
长福没吭声,看着小侯爷去收拾东西,他也帮忙收拾。季贽赶不走他,就由他了。
新帝本来是要赏舞,后面听说那个舞队不知为什么,在进宫前消失了。新帝气了几日,便听到太监来通报,说季贽请求面圣。
新帝一直忌惮这个先帝留下的武将,正寻不到由头治他,就让季贽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天。新帝心里舒坦了,才召见季贽。
季贽自请去戍边。
新帝思量许久,最终收了季贽一半兵权,将他派到离京城最远最苦的城池。
季贽没有任何意见,得了旨意,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京城。
新帝知道这个消息,忽然有种预感:
季贽不会再回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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