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周的晚自习，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江瑾溪盯着数学题上的函数图像，眼前却总浮现出宋疏临在医院病房外的背影——她已经攒够了两千块，藏在书包最里层，却再也没勇气递给他。
胸口的闷痛又犯了，她咳了两声，赶紧用纸巾捂住嘴，怕打扰到其他人。最近她的咳嗽总在夜里加重，有时会咳到天亮，妈妈想带她去复查，她却以“高考前没时间”推掉了——她怕医生查出更严重的问题，怕自己连走进考场的机会都没有。
“瑾溪，这道题我还是没懂。”林晓凑过来，压低声音。江瑾溪强撑着精神，拿起笔给她讲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排——宋疏临正低头做题，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冷硬，林薇薇坐在他旁边，时不时递过一块橡皮，他接过来的时候，指尖没有任何停留。
江瑾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知道他是在演戏，却还是忍不住疼——疼他要对着不喜欢的人强装温柔，疼自己明明知道真相，却只能像个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
下课铃响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同学们纷纷拿出伞，三三两两走出教室。江瑾溪收拾好东西，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宋疏临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两把伞，林薇薇站在他身边，正说着什么。
“我送你回家吧。”宋疏临的声音很淡，却足够让江瑾溪听见。林薇薇笑着点头，接过他递来的伞。
江瑾溪转身就走，没有回头。雨水打在脸上，冰凉的，混着眼泪，一起往下流。她没有伞，只能在雨里慢慢走，任凭雨水打湿她的衣服，打湿她的头发。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咳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不敢停——她怕一停下，就会忍不住回头，忍不住跑过去，问他“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走到半路，一辆自行车停在她身边。是宋疏临。他没有撑伞，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脸上还沾着雨水。“上车，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江瑾溪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不用了，你还是送林薇薇吧。”
“她已经自己走了。”他把车停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路，“快上车，你会生病的。”
“我生病跟你有什么关系？”江瑾溪看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宋疏临，你别再对我好了，我会当真的。我会以为你其实是在意我的，以为我们还有可能……”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伸手想帮她擦脸上的雨水，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一把刀，刺穿了江瑾溪的心。她知道他的对不起里藏着太多的无奈，可她还是疼。“你没有对不起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说完，她绕过自行车，继续在雨里走。宋疏临没有再追上来，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回到家，江瑾溪发了高烧，烧到39度。妈妈急得团团转，要带她去医院，她却死死抓住床单，说什么也不肯去：“妈，还有一周就高考了，我不能去医院，我不能耽误考试！”
妈妈没办法，只能给她物理降温，守在她床边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早上，江瑾溪的烧退了一些，却还是头晕得厉害。她强撑着起来，吃了点东西，就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她不能放弃，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高考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雨。江瑾溪穿着干净的校服，手里拿着准考证，站在考场门口，心里却一片茫然。林晓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温水：“瑾溪，别紧张，我们一定能考上想去的大学。”
江瑾溪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她的目光扫过人群，没有看到宋疏临的身影——他应该已经进考场了吧。
第一场考语文，江瑾溪坐在考场上，头晕得厉害，握笔的手都在发抖。她努力集中精神，看着试卷上的题目，却总忍不住走神。直到看到作文题“青春里的遗憾”，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的青春里，最大的遗憾，就是宋疏临。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写下了关于梧桐树下的少年，关于雨里的自行车，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和苦衷。她不知道自己写了多少，只知道眼泪落在试卷上，晕开了墨痕。
考完语文，外面下起了小雨。江瑾溪走出考场，看到宋疏临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手里拿着一把伞，正看着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考得怎么样？”他问，声音很轻。
“还好。”江瑾溪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呢？”
“还行。”他沉默了几秒，突然说，“瑾溪，高考结束后，我要跟林薇薇去南方上大学。”
江瑾溪的身体瞬间僵住，她抬起头，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喜欢她吗？”
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嗯，喜欢。”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她的心。她知道他是在撒谎，却还是疼得无法呼吸。“那祝你……幸福。”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说完，转身就走。
宋疏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伞微微颤抖。他多想告诉她，他不喜欢林薇薇，他想去北方的大学，想和她在同一个城市；他多想告诉她，等姨夫的病好了，他就去找她，跟她解释所有的误会。可他不能——林薇薇的爸爸还在帮姨夫安排手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毁约，不能让姨夫失去唯一的希望。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江瑾溪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她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只知道每场考试结束后，都会看到宋疏临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勇气走过去。
高考结束那天，雨下得很大。同学们在考场外欢呼雀跃，庆祝终于摆脱了高考的束缚。江瑾溪站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她看到宋疏临和林薇薇走在一起，林薇薇挽着他的胳膊，笑得很开心，他也笑着，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江瑾溪没有再看，转身就走。她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充满遗憾的地方。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她把攒下来的两千块钱放在桌子上，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宋疏临，祝你姨夫早日康复”。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晚上，江瑾溪的咳嗽又加重了，她咳得撕心裂肺，胸口像要炸开一样。妈妈听到声音，冲进房间，看到她咳得满脸通红，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吓得赶紧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着开往医院，江瑾溪躺在担架上，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想起了宋疏临在雨里的自行车，想起了他递过来的感冒药，想起了他在考场外的眼神。她多想再见他一面，多想告诉他，她其实不怪他，多想告诉他，她真的很喜欢他。
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医生说，她的肺炎已经发展成了重症肺炎，加上长期的压力和营养不良，身体已经垮了。她躺在ICU里，每天靠呼吸机维持生命，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妈妈每天都在床边哭，跟她说着学校里的事，说林晓来看过她，说宋疏临也来过——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钱和纸条，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现在每天都在医院门口等，却不敢进来。
江瑾溪听着，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想让妈妈把他叫进来，想跟他说说话，可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几天后，江瑾溪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说，她可能撑不过今晚了。妈妈哭着给宋疏临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来医院。
宋疏临冲进ICU的时候，江瑾溪已经快不行了。她看到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微微上扬。他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冰一样。
“瑾溪，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我骗了你，我不喜欢林薇薇，我想跟你去北方，我想……和你在一起。”
江瑾溪看着他，想说“我知道”，想说“我不怪你”，可她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他。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睛慢慢闭上，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宋疏临抱着她的手，跪在床边，放声大哭。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回应。他终于知道，有些错过，一旦发生，就是一辈子；有些遗憾，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
外面的雨还在下，像是在为这场青春里的诀别，奏响悲伤的乐章。江瑾溪的青春，永远停在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停在了那场雨里，停在了她对宋疏临的喜欢里。而宋疏临的余生，将永远带着这份遗憾，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孤独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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