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临握着江瑾溪冰冷的手,在ICU里的病床边坐了一夜。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蒙蒙亮时,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却暖不透他心里的寒凉。
江瑾溪的妈妈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声音沙哑:“这是瑾溪的日记,她……一直想给你看,却没来得及。”
宋疏临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粗糙的封面,像触到了江瑾溪曾经温热的掌心。他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日期是高二分班那天:“今天见到了宋疏临,他站在阳光下,像一束光,我好像……心动了。”
一页页翻下去,全是关于他的点滴——她偷偷放在他桌角的热牛奶,他拒绝时她强忍着的眼泪;她在篮球场看台角落蹲守的时光,看到他对林薇薇笑时的心痛;她知道他姨夫生病后的焦急,攒钱时饿肚子的坚持;她高考前咳到出血,却怕耽误考试硬撑着的倔强……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高考前一天:“宋疏临,我好像撑不下去了。如果我走了,希望你能好好的,别再为了别人委屈自己。我喜欢你,从始至终,从未后悔。”
字迹被眼泪晕开,有些模糊,却像一把把刀,扎进宋疏临的心脏。他靠在墙上,抱着笔记本,肩膀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撕心裂肺。
他终于知道,江瑾溪早就看穿了他的谎言,却从未拆穿;她知道他的苦衷,却从未抱怨;她明明那么脆弱,却为了他,硬撑着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而他,却用最伤人的话,把她一次次推开,让她在孤独和痛苦中,走完了最后的路。
处理完江瑾溪的后事,宋疏临去了她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她没做完的数学题,旁边是她攒钱用的储蓄罐,里面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衣柜里挂着她高考那天穿的校服,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已经枯萎,像她再也不会回来的青春。
宋疏临走到书桌前,看到抽屉里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宋疏临亲启”。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两千块钱,和一张纸条:“这是我攒的钱,希望能帮到你姨夫。别再对林薇薇演戏了,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他握着那两千块钱,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钱上,有江瑾溪饿肚子的委屈,有她打工时的辛苦,有她对他满满的心意。而他,却连一次好好谢谢她的机会都没有。
离开江瑾溪家那天,宋疏临去了他们高中的校园。梧桐树叶落了一地,覆盖了曾经的脚印;篮球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那个穿着蓝色球衣的少年;教室的窗户紧闭着,再也看不到那个坐在角落,偷偷看他的女孩。
他走到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雨路,想起那天他骑自行车送她回家,她抓着车座边缘的紧张;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他说要和林薇薇去南方,她转身时的绝望。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让他痛不欲生。
回到医院,宋疏临的姨夫已经做完了手术,恢复得很好。林薇薇的爸爸来看他,笑着说:“疏临,谢谢你这段时间对薇薇的照顾,你们以后去南方上大学,要好好的。”
宋疏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冰冷:“对不起,我不会和林薇薇在一起,也不会去南方。”
林薇薇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宋疏临,你说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南方的吗?”
“那只是演戏,”宋疏临甩开她的手,声音里满是疲惫和痛苦,“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爸爸能帮我姨夫治病。现在我姨夫好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林薇薇愣在原地,眼泪掉了下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对不起,”宋疏临转身就走,“我欠你的,会想办法弥补,但我不能再骗你,也不能再骗自己。”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残忍,可他不能再继续演戏了——江瑾溪用生命告诉他,要珍惜当下,要对自己诚实。他不能再为了所谓的“责任”,委屈自己,辜负别人。
姨夫康复后,宋疏临拒绝了林薇薇爸爸的帮助,也拒绝了去南方上大学的机会。他填报了北方的一所大学,专业是临床医学——江瑾溪曾经说过,她想当一名医生,救更多的人。他想替她,完成这个梦想。
大学四年,宋疏临每天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他很少说话,很少笑,身边的人都说他冷漠孤僻,却没人知道,他的心里,装着一个再也无法触及的女孩。
每年江瑾溪的忌日,他都会回到他们高中的城市,去她的墓前,放一束她最喜欢的向日葵。他会坐在墓碑前,跟她说他这一年的生活,说他学到的知识,说他对未来的规划。就像她还在他身边,认真地听着他说话。
毕业后,宋疏临成为了一名医生,在一家医院的呼吸科工作。他救治过很多患有肺炎的病人,每次看到他们,都会想起江瑾溪——想起她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想起她躺在ICU里,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的模样。
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和江瑾溪很像的女孩,也是因为重感冒引发了肺炎,高烧不退。女孩的父母很着急,像当年江瑾溪的妈妈一样,在病房外哭个不停。
宋疏临看着女孩,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亲自制定治疗方案,每天都去病房查看她的情况,耐心地安慰她,鼓励她。女孩康复出院那天,给了他一张画,上面是一个医生和一个女孩,在阳光下笑着。
“医生叔叔,谢谢你,”女孩笑着说,“我以后也要当一名医生,像你一样,救很多人。”
宋疏临看着女孩的笑容,眼眶微微泛红。他想起了江瑾溪,想起了她曾经的梦想。他知道,江瑾溪的梦想,正在通过他的努力,一点点实现。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宋疏临还是会想起江瑾溪。他会拿出那个泛黄的笔记本,一遍遍地翻看,仿佛还能看到她坐在书桌前,认真写日记的模样;他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想起高考结束那天的雨,想起他们在雨里的诀别。
他知道,江瑾溪永远活在他的心里,活在他的记忆里,活在他替她完成的梦想里。他的余生,会一直带着对她的思念,努力地活下去,救更多的人,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只是,那场青春里的雨,再也没有停过。它落在他的心里,落在他的记忆里,落在他余生的每一个日夜,让他永远记得,曾经有一个叫江瑾溪的女孩,用她的整个青春,喜欢过他;让他永远记得,他错过了她,错过了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人。
雨还在下,思念成灰,余生漫长,他只能在回忆里,与她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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