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三日不开张,开张管送三十年。”
这句话,正是那封信末尾小字的暗号!
谢姮心中警铃大作。
老妇见她浑身戒备,还怔在原地僵立不动,又低声嗤笑了一下,那笑声毫无温度:“这么多年啊,从那里面爬出来的贵人,你不是第一个,前朝废太子的人都来过。只可惜,大多都找不着真正的生路。”
前朝废太子之事发于三十年前,那时这老妇应是壮年。她究竟是谁?是失败的阴谋家留下的暗桩?还是谁留下的另一重后手?
这老妇看上去对那封信了如指掌,像是专门在此等候着从水道逃出之人!
身体的极限和精神的绝望最终压倒了理智,她告诉自己:就赌这一次——或许就能从中找到生路。
她再三确认了那封信仍旧被妥善藏入鞋底深处,终是哑声道:“请婆婆指点。”
老妇继续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谢姮,走向远处一座孤零零的茅屋。
屋内陈设简陋却还算干净。
老妇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碗沿还沾着点灰,可汤里的姜片切得极匀,这种刀工似乎只有宫里御膳房的师傅才会这么切。
“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再不喝热汤,走不出这片林子的。”
出于本能的警惕,谢姮没有动。
老妇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竟自己捧起碗喝了一口,咂咂嘴:“姑娘放心,这汤没问题。”
饥寒交迫之下,那点热气诱惑力惊人。
谢姮接过汤勺,几乎是贪婪地喝了两口。
然而,这暖意只持续了瞬息——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猛地从舌根窜向四肢。
“哐当!”粗陶碗从手中跌落,碎裂在地。
“这……汤勺……” 谢姮惊骇地瞪大双眼,想质问,喉咙发不出声音。
“只怪你这模样和这骨子里的劲儿……都对得上‘那位’想要的货。”老妇弯腰在她耳边低声。
她拼命想起身,却连指尖都动不了。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瞥见老妇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此刻异常麻利地剥开她身上那件湿透的单衣。
“这回交上去,赏钱定少不了!老婆子我守这水道口这么久,就等来这么一条大鱼,该我翻身!”老妇欣喜若狂道。
当谢姮醒来时,是在一辆封死的马车里。
她四肢被绑,口中塞布,车厢外只有车轮压过泥地的咯吱声。
周围空气污浊得要命,不仅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霉味,还有一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劣质脂粉香。
“求求你,别卖我,我爹娘会赎我的……”旁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突然崩溃。
坐在一旁的打手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的眼神倒是时不时飘在谢姮身上细细打量。
谢姮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此时只有疼痛能带来一丝清醒,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眼泪也如身旁女孩般却不受控地决堤。
不是因为屈辱。
而是因为恨。
她放弃一切拼了命逃出皇城,绝不是为了沦落到这种狗彘不如之地。明德帝至少还给她一个“孝烈”的虚名;而在此处,连最后一丝为人的尊严都要被剥蚀殆尽。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停下。车帘被掀开,刺目的火把光芒照了进来。打手粗鲁地将她们一个个拖下车。
眼前是一片密林深处的洼地。
入口处是两个伪装成树桩的瞭望塔,上面隐约有人影和弓弩的轮廓。一个戴着铁面具的引路人拦在面前,目光冰冷地扫过她们。
“新货?哪条线送来的?”他警觉地开口道。
打手赔着笑上前,低声下气地递上一大袋钱币和一块木牌:“老妇人的线,劳烦爷查验。”
引路人掂了掂钱袋,又检查了木牌,这才挥挥手。
打手立刻用厚厚的黑布条蒙住了她们的眼睛,推搡着她们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脚下时而泥泞,时而似乎是踩着木板,耳边能听到水流声和铁链绞动的嘎吱声。似乎正在穿过一条漫长而潮湿的地下通道。
大概走了没一会儿,眼上的黑布被猛地扯下。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谢姮眯起了眼。
前方,是一个由铁铸就的圆形高台,台面遍布斑驳的暗色污迹。
高台中央,一个精瘦得如同骷髅的男人,挥舞着枯柴般的手臂,唾沫横飞,看样子是这地下人市的拍卖师。
这里的人牙子踱步过来,毫不客气地捏住谢姮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仔细端详她的脸,又粗暴地扯开她的衣领,检查她的肩颈皮肤,甚至抓起她的手查看指尖。
人牙子检查完她,快步走到拍卖师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拍卖师脸上的癫狂收敛了,下意识地朝二楼某个始终垂着竹帘的雅座瞥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人牙子又示意旁边的婆子:“身上都摸一遍,别藏着刀。”
那位婆子上前,粗糙的手在她腋下、腰间、小腿处快速捏了一遍,甚至扯开了她的鞋袜看了看,随即摇摇头。
“底子倒是极品,别是宫里丢了什么大人物吧?麻烦货。”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的警惕,但随即又被更大的贪婪覆盖,“但天大的麻烦,也是天大的富贵!管她是谁,进了这落雁场,就是一件货!赶紧处理掉!”
谢姮一言不发,嘴中布团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只等一个机会——
哪怕只是能掀翻盆烧水也好,她都要咬死一个。
可还未等她动手,有人忽然按住她的肩,猛然将她从人群中拽出并扔在圆形高台上。
台下响起一片混杂着淫邪的私语与轻笑。
她本能地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抵御那无数道贪婪的视线。她究竟是公主还是妓子,在这里都已无关紧要。
“各位爷!这绝对是压轴极品!”那位拍卖师声音尖利得刺耳,“底价一千两!一千两起!”
“一千五!”
“两千!”
“两千五!”
叫价声如同沸腾的滚油,瞬间炸开。
她知道自己越是畏缩,越是激发台下那些人的欲念。她反而艰难地挺直了脊背,尽管指尖在微微颤抖。她抬起眼,目光不是乞求,而是带着一种破碎却未折的傲然,冷冷地扫着台下的形形色色。
就在价码被一个声音嘶哑的胖子喊到“三千”时,谢姮定睛看到了他腰间的狼头佩刀。这狼头……是匈奴王庭的标识。
拍卖师的目光又一次下意识地飘向二楼。仿佛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就在台下气氛达到癫狂顶点时——
前排一个穿着锦缎的中年人,忽然怪笑一声,扬手将一个东西“铛啷”一声扔上了高台,那东西滚了几圈,停在谢姮脚边。
竟是一个带着细链的银铃铛!
“给她戴上!”那男人声音尖细,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兴奋,“戴上这个,爷我再加一千两!”
台下瞬间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叫好声。
那银铃铛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谢姮低头看着这只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的铃铛,只觉得一股比太液池冰水更刺骨的寒意涌遍全身。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脚将铃铛踢下高台:“我不是摇铃的狗!”
那扔铃铛的男人忽然脸色铁青:“反了!给我拿下!”
拍卖师慌得木槌都掉了,正要唤打手。
“五千两。”这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怠。
整个喧嚣的场子,瞬间被这三个字抽成了真空。所有的目光——惊疑、敬畏、贪婪、嫉妒,齐刷刷地转向声音的来源——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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