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寂静无声,唯有谢姮自己狂乱的心跳。
这问题像一记重锤,敲在谢姮心上。她像是即将要被剥开最后一层保护,**地暴露在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面前。
那张早已浸湿的信笺,在鞋底沉重得她双脚发冷。
七爷忽地伸手,用食指轻轻勾起她下颌,迫使她抬眼与他对视,“想清楚再说。我买的只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谎话。”
她死死咬住下唇,脑中飞速权衡。否认已经没有意义,激怒他更不明智。眼前的男人是她目前唯一的生路,也是最大的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迎上他审问的目光,尽管指尖仍在颤抖:“信上说,勿信任何人,去永兴当铺。”
她选择了说出部分实话,但刻意隐去了落款的模糊和那句奇怪的暗号,毕竟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也是试探他是否真的知道全部。
“永兴当铺?”七爷眉头微蹙,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果然……还是这种毫无新意的话术。”
谢姮心头一紧:“果然什么?”
七爷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隐瞒,“真正的谢元煜,绝不会用勿信任何人这种绝对的口吻,他比谁都更懂这世道的灰色。”
他看向远方,语气里带上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怀念与讥诮:“谢元煜会有一万种更周全的法子。”
她脑中飞速闪过几个念头:他如此了解内情,莫非是四哥旧部?但若是旧部,为何用买的方式?态度又如此冰冷审问?还是说,他是另一股势力,一直在暗中监视皇宫甚至四哥的残余势力?还是……他根本就是始作俑者?
多想,少问。他警告过的。
谢姮的脸色因陷入思考而显得十分平静,缓缓开口道,“这封信实则想激化慕容朔和明德帝的矛盾,那必然不会是他们。”
答案或许只有……想抓她的别的“朋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收拾狼卫尸体的墨九突然起身,从一名狼卫怀中搜出一件东西,快步走来递给七爷:“爷,您看这个。”
那是一个小小的铜制狼头令牌,上面刻着几个奇怪的匈奴文字。
七爷接过令牌,只看了一眼,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无比,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和仿佛亲身领教过其厉害般的的熟悉感,“这是追魂令。”他看向谢姮,语气森然,“持有此令者,可不惜一切代价,不死不休。慕容朔为抓你回去,竟然舍得给出这个。”
谢姮十分震惊。
追魂令!她曾在宫廷密档中见过这个名字,那是单于麾下最神秘可怕的一支散兵力量,专司暗杀与谍报。
甚至恐怕在她跳下枯井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线就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他随手将令牌扔在地上,目光重新锁住摇摇欲坠的谢姮:“现在你明白了?无论那信是真是假,无论信上真正的内容是什么,从你逃出宫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钉在棋局正中央的那颗死子,明德帝想抓你回去献祭,匈奴单于想抓你回去囚禁。你所谓的生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谢姮踉跄一步,冰冷的树干硌得她生疼,却远不及这番话带来的绝望刺骨
看着她瞬间灰败下去的眼神,那强撑着却即将崩溃的模样,七爷搭在剑柄上的手指又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作。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字字句句,都将她最后一点侥幸碾作灰烬。
是啊,她明白了。
从承明殿那颗滴血的头颅开始,不,或许从她选择将那封密信送给四哥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脱轨。她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过是棋盘中一枚更显眼些的棋子。
兄长可以牺牲她,外族可以觊觎她,连那封以为是救赎的信,都可能是催命的毒饵。
公主?
这曾是她的一切,如今看来,却更是招致一切灾祸的原罪。
这身份,不要也罢。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七爷,他是她眼前唯一的变数,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或许能反戈一击的武器。
哪怕是与虎谋皮呢?
从今天起,长公主殿下已经死了。
凭什么只能她做棋子?既然都要下地狱,那不如把执棋的人也一起拖下来!
谢姮抬起头,脸上惨白未褪,那双曾盈满惊惶的眸子里,却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她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七爷眉梢微挑。
“你买了皇帝实则用来和亲的公主,杀了单于派来的狼卫。”谢姮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剖开事实,“现在,无论是皇兄还是单于,都不会放过你了。所以你我同在一个棋局里,或共败,或共生。”
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看清了局势,并试图将他们的关系从扭转为共犯。七爷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感兴趣的审视。
“有点意思。”他极轻地吐出四个字,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记住,”他上前一步,再次逼近,目光如炬,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若让我发现你这颗心,对这长安城存有一丝愚念……或是将来对那慕容朔生出半分不该有的好奇。”
他的指尖微微抬起,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心口,最终却停在空中,“我会在你动摇之前,亲手把它挖出来,喂狗。”这句话,是对她的警告,又何尝不是对他自己内心那份不该滋生的心思的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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