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刚响，楚岁就被江烬拽着往校门口走。他单肩挎着书包，另一只手拎着刚从食堂打包的小米粥，步伐快得让楚岁差点跟不上。
“慢点……”楚岁被他拽着手腕，书包带在肩上滑来滑去：“粥会洒的。”
江烬回头看了眼她被拽得发红的手腕，松了点力道，却没停步：“李医生值晚班，去晚了他该换岗了。”
校门口的公交站台挤满了学生，江烬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拉开最前面一辆的车门，把楚岁推进去，自己绕到另一侧坐进来，报了医院的名字。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们两眼，笑着搭话：“同学，去看病人啊？”
“嗯，我哥。”
江烬把车窗降下半寸，晚风吹进来，带着点街边小吃的香气。他转头看楚岁，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影子发呆，眼下的青黑在暮色里更明显了些。
到医院门口时，江烬直接付了钱，没让楚岁掏钱包。她刚要开口说“我还你”，就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先欠着，等你哥请我吃面时一起算。”
住院部的电梯里挤满了人，江烬侧身把楚岁护在里侧，不让来往的人撞到她。楚岁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
出电梯时，正好撞见拿着病历夹的李医生。对方看见江烬，愣了愣，随即笑了：“江小子，今天没打架？”
“李叔，别埋汰我了。”江烬难得正经，指了指楚岁：“这是我同学，她哥在这儿住院，麻烦您多照看。”
李医生看了眼楚岁，又看看江烬，眼里带着点了然：“放心，302床的吧？刚查过房，恢复得不错，就是犟，非说自己能下床。”
楚岁心里一紧，江烬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病房门虚掩着，楚岁推开门时，楚郑正坐在床边穿鞋子，看见她进来，手忙脚乱地把鞋脱了躺回床上，扯过被子盖到胸口：“岁岁？你怎么来了？”
“哥！”楚岁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了点急：“医生不是让你卧床吗？”
楚郑挺直了背：“不是让你别来吗？功课赶得上？”
楚岁声音有点哑：“哥，没事的，我请了晚自习的假。”
江烬适时走进来，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冲楚郑笑了笑：“哥哥好，我是楚岁的同学，江烬。”
楚郑愣了愣，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忽然笑了：“哦……我知道你，岁岁提过，说你人很好，经常帮她。”
江烬挑眉看向楚岁，眼里带着点“你居然偷偷说我”的调侃。楚岁的耳尖又红了，慌忙打开粥盒转移话题：“哥，你先喝点粥。”
江烬站在一旁，看着楚岁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粥，吹了又吹才递到楚郑唇边，那副认真又心疼的模样，让他心口微微发涩。
楚郑喝了两口，笑着说：“这粥味道不错，岁岁你也吃点。”楚岁摇摇头：“哥你吃，我在学校吃过了。”
楚郑这才稍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让楚岁照顾好自己的话。
吃完粥后，楚郑才拉着江烬问东问西，从月考成绩聊到楚岁身上的事，俨然把他当成了半个家人。楚岁坐在旁边削苹果，轻轻地笑了起来。
夕阳彻底沉下去时，江烬看了眼表：“该回去了，楚岁明天还要上课。”
楚郑拉着江烬的手不放：“下次来家里吃饭，哥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江烬笑得爽快：“那我可等着。”
走出住院部，晚风带着点凉意。楚岁抬头看了眼江烬，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突然说：“江烬，今天真的谢谢你。”
“又谢？”江烬挑眉：“不如……再送颗糖？”
楚岁被他逗笑了，从口袋里摸了摸，却只摸到个空糖纸。她有点窘迫，江烬却突然从自己口袋里摸出颗芒果糖，剥开递过来：“喏，给你。”
楚岁张嘴接住，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时，听见他说：“以后想吃糖，我这有。”
她突然觉得，这个有点冷漠的少年，其实比谁都温柔。
江烬送楚岁回家后，刚跨进家门，客厅里的低气压就裹住了他。秦瑛华斜倚在沙发上，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指尖夹着烟，缭绕的烟雾里，她眼角的刻薄纹路清晰得扎眼。
“天天放学不回家，出去鬼混什么？”秦瑛华瞥过来的眼神像淬了冰：“我供你吃穿，不是让你在外面野的。当初费尽心思给你找国际学校，你非犯倔选什么公立。”
江烬没应声，换鞋的动作不停。
“说话！”秦瑛华把烟按在水晶烟灰缸里，火星溅出细小的光：“花那么多钱给你铺路，你倒好，跑公立学校里当什么‘好人’，现在连家都不回了，真以为自己能飞出这圈子？”
江烬终于抬眼，眼底的疲惫混着漠然：“和同学去医院。”声音淡得像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同学？”秦瑛华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讥讽：“哪个穷酸同学？哪个穷亲戚又病了？还是你那些‘好同学’家里出事了？江烬，你最好盼着你那些‘同学’能真帮上你……”她猛地把烟盒扫到地上，金属盒撞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响：“国际学校的资源摆在那儿你不要，非得往公立钻，跟一群没背景的人混，能有什么出息？”
江烬没回头，径直走向房间。门板“砰”地撞上时，秦瑛华的骂声还在追：“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沾那些穷气……”
江烬靠在门板上，闭上眼。
他想，或许秦瑛华说得对，他确实没出息。放着她铺“好”的路不走，非要跑到这所公立学校，遇见楚岁，遇见这些让他心里发暖的琐碎。
秦瑛华选国际学校哪里是为了他的前途，不过是看中那圈子里的人脉——哪家是上市公司老板，哪家握着重权，哪家能成为她和父亲谈判的筹码。她甚至算好了，等他在国际学校混熟，就要带他去参加那些所谓的“亲子宴”，让他端着酒杯给那些富商权贵打招呼，像件精心打磨的饰品，替她敲开更值钱的门路。
可他偏不。他就是要去公立学校，去那个没有香槟塔、没有虚伪寒暄的地方。在这里，楚岁会因为解出一道题而眼睛发亮，会把一颗普通的糖作为谢礼，会在他说“多笑笑才好看”时，耳尖红得像颗樱桃。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热乎乎的瞬间，哪里是秦瑛华眼里的“利益”能比的？
客厅里的电话还没挂，秦瑛华的声音透过门板飘进来，带着刻意压低的谄媚：“王总您放心，那孩子就是不懂事，过阵子我肯定让他转去国际学校……是啊，都是为了以后方便合作嘛……”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至少在这里，他能尝到真正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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