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刚结束海边一日嬉闹的众人聚在一处。
姜昭一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无聊死了！我们出去玩吧！”
楚岁正蜷在沙发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柔顺的黑发从肩头滑落：“现在？都快八点了。”江烬靠在阳台门边抽烟，猩火星在他指间明灭。
“就是现在！”姜昭一蹦到楚岁面前，一把合上她的书：“我知道附近新开的夜市，超多好吃的！”她转头看向其他人：“江烬！谢栖！陈野驰！你们去不去？”
江烬懒洋洋地靠在窗边，他瞥了眼楚岁，简短地“嗯”了一声。
随后掐灭烟转身：“想去？”他走到楚岁面前，手指勾起她的一缕头发。
“嗯。”她小声应道。
谢栖正低头刷着手机，闻言抬眼笑了笑：“既然姜昭一都这么说了，不去倒显得扫兴。”他转头拍了拍旁边瘫着的陈野驰：“起来了。”
陈野驰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夜市啊……有糖画吗？”
“肯定有，”姜昭一拍着胸脯保证：“不止糖画，还有烤冷面、章鱼小丸子，保证让你吃到走不动道！”
楚岁看着他们闹，嘴角悄悄弯起来。江烬指尖还缠着她的头发，见她笑了，喉间低低地溢出一声笑：“那换件衣服？”
她点头应好，刚要起身，姜昭一突然一拍大腿：“对了！程砚舟呢？把他也叫上啊！”姜昭一直接凑过来：“我来跟他说！”说着就抢过楚岁的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末了还加了个威胁的表情包：“就说在民宿门口等他，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没过两分钟，程砚舟回了个“行”。
众人收拾着出门，刚走到住宿楼下，就见程砚舟站在路灯下。
他穿着件宽松的灰色短袖，露出的下颌线在路灯下泛着冷白的光。见众人走近，他才微微抬眼，目光在楚岁身上顿了顿。她换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海风拂得贴在颈侧。
“等很久了？”楚岁率先开口。
程砚舟摇摇头。
随后，众人一起往夜市方向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着一道怯生生的询问：“请、请问……你们是要出去吗？”
回头一看，是阮黎。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手里攥着个帆布包，指节都捏得发白，眼神在几人脸上转了圈，最后落在程砚舟身上，又飞快移开。
阮黎和面前的几个人虽然是同班同学的关系，却算不上熟。
姜昭一本来急着走，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大大咧咧地摆手：“当然能啊！人多更热闹！”她上下打量了阮黎两眼，笑道：“正好我们要去夜市，全是好吃的，一起去呗！”
阮黎的眼睛倏地亮了，她飞快地抬眼又看了程砚舟一眼，见他没说反对的话，脸颊悄悄染上点红晕，忙不迭点头：“好、好的，谢谢你们。”
楚岁看她有点拘谨，笑着接话：“不用谢，我们也是刚决定去的，人多热闹。”
江烬在旁边，眼角的余光瞥见程砚舟目光落在楚岁挽着的头发上，大概是刚才被风吹乱了，有一缕发丝垂在耳后，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程砚舟的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脚步下意识往前挪了半寸，好像又想起什么顿了顿。
一行人继续往外走，姜昭一拉着楚岁走在最前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阮黎刻意放慢脚步，想跟程砚舟并排，可程砚舟的目光总越过人群追着楚岁的背影，偶尔她搭句话，他也只是“嗯”“还好”地应着。
走到路口等红灯时，楚岁回头喊他们：“快点呀！”
程砚舟这才像是回过神，脚步下意识加快了些。阮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望向楚岁时那不自觉柔和下来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酸，又说不出口。
到了夜市，入口处挂着成串的红灯笼，光线暖黄，照亮了整条街。
人很多，摩肩接踵地往前走，说话声、摊贩的吆喝声、小孩的哭闹声混在一起。
刚踏进人群，姜昭一就眼尖地瞅见街角的饰品摊，拽着楚岁的手腕就往那边冲：“快看快看！那个兔子发夹好适合你！”
玻璃柜台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姜昭一扒着柜台挑得认真，捏起个镶着水钻的兔子发夹，不由分说往楚岁头上一按：“简直量身定做！”楚岁抬手想摘，却被她按住手腕：“别动，多可爱！”
江烬不知何时已站在摊前，没等老板报价就掏出手机扫了码，指尖擦过楚岁发顶把发夹理好，眼底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挺好看。”
楚岁微微缩了缩脖子，耳尖泛起一层薄红。她继续抬手想把发夹摘下来，指尖刚碰到兔子耳朵，就被江烬按住了手背。
“别摘。”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笑意：“姜昭一眼光难得在线。”
楚岁抿了抿唇，垂眸看了眼玻璃柜里的镜子，兔子发夹别在乌黑的发丝里，水钻反射着暖黄的灯光，确实有点显眼。她轻轻挣开江烬的手，没再去碰发夹，只是小声嘟囔：“太亮了。”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悄悄弯了个弧度。姜昭一在旁边拍手：“就说好看吧！跟你这裙子配一脸！”
不远处的程砚舟靠着灯柱，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一直落在楚岁身上。
“程砚舟，”阮黎硬着头皮开口，指了指路边卖椰子的小摊：“那边好像有卖鲜椰汁的，你要喝吗？我请你？”
“不用，谢谢。”程砚舟的声音很淡，视线还没从楚岁身上移开，直到楚岁跟着姜昭一往前走，他才抬脚跟上，留下阮黎僵在原地，随即她又若无其事，快步追上去。
往前没走几步，陈野驰突然定住脚，糖画摊前，老师傅正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金黄的糖浆勾出条威风凛凛的龙，尾巴还微微翘着。
他“哇”了一声，蹲在摊前看得目不转睛，手指跟着勺子的轨迹在空中划来划去。谢栖站在他身后，抱臂看着这副傻样，无奈地轻啧一声：“多大了还跟小孩似的。”陈野驰头也不回：“你不懂，这是艺术！”
穿过熙攘的人群，江烬在棉花糖摊前停住，买了支粉白相间的递给楚岁。她刚咬下一小口，甜腻的糖丝就粘在嘴角，江烬伸手替她擦掉，自己也凑过去咬了一口。楚岁愣了愣，捏着棉花糖递到他嘴边，他顺势含住，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笑意漫进眼底。
“啧啧啧，”姜昭一在旁边捂着眼睛装模作样：“光天化日的，注意影响啊！”陈野驰跟着傻笑，嘴里还叼着刚买的糖画，龙尾巴差点戳到鼻子。谢栖看着这幕，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摇了摇头往旁边挪了挪，给这俩人腾了点空间。
程砚舟的目光落在那支棉花糖上。阮黎递来瓶冰镇汽水：“热不热？喝点这个？”他接过说了声“谢谢”，
程砚舟接过冰镇汽水，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抬眼对阮黎点了点头：“多谢，正好有点渴。”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微涩的甜。
阮黎没想到他会回应得这么认真，愣了一下才笑起来，眼角弯出浅浅的弧度：“不客气，这边人多，确实容易渴。”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酸梅汤摊：“那家的酸梅汤好像是现熬的，等会儿要不要尝尝？”
“再说吧。”程砚舟应着，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向前面。
楚岁正被姜昭一逗得笑弯了眼，手里的棉花糖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粉白的糖絮沾了点在她鼻尖，江烬伸手替她擦掉。
他握着汽水瓶的手指紧了紧，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手腕上，带来一阵冰凉。阮黎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随即又转回来，轻声说：“楚岁和江烬感情很好呢。”
程砚舟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是吗？”阮黎像是找到了话题，语气轻快了些：“上学那会，我就看到他俩天天形影不离，肯定很了解对方吧，不像我们，同班三年，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饮料。”
“都还行，没什么特别偏好。”程砚舟回答得坦诚。
阮黎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前面就传来姜昭一的喊声：“程砚舟，阮黎，快点呀！陈野驰非要吃烤生蚝，我们在这儿等你们！”
程砚舟应了声“来了”，加快脚步往前赶。阮黎跟在他身侧，见他手里还拿着那瓶没喝完的汽水，顺口问：“瓶子要不要扔了？前面有垃圾桶。”
“不用，还剩点。”程砚舟晃了晃瓶子，汽水在里面轻轻撞出声响：“等会儿找地方再扔。”
走到烤生蚝摊前，陈野驰正踮着脚看老板开生蚝，见他们过来，举着手里的糖画招呼：“程砚舟，你看我这龙酷不酷？”
程砚舟扫了眼他手里被舔得歪歪扭扭的糖画，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挺像那么回事。”
陈野驰立刻得意起来，转头跟谢栖炫耀：“听见没？程砚舟都说酷！”谢栖没理他，正低头给老板报数：“来六个生蚝，多放点蒜蓉。”
楚岁站在江烬身边，手里还捏着半支棉花糖，见程砚舟和阮黎过来，笑着问：“你们要吃吗？这家好像挺火的。”
程砚舟刚要摇头，阮黎抢先开口：“我都行，程砚舟你呢？”
“我不用，”他说，目光落在楚岁手里的棉花糖上，那粉色的糖絮被风吹得蓬松：“你们吃吧。”
江烬在旁边插了句：“老板，再来两个。”转头对程砚舟道：“尝尝，味道还行。”他说话时眼皮微抬，视线在程砚舟脸上顿了半秒。
程砚舟没推辞，点了点头。阮黎见状，也跟着说：“那我也来一个吧。”
老板动作麻利，很快把烤得滋滋冒油的生蚝端上来，蒜蓉的香气混着海水的咸鲜扑面而来。陈野驰第一个伸手去拿，烫得龇牙咧嘴也不肯放，惹得姜昭一笑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楚岁拿起一个生蚝，刚要递到嘴边，被江烬拦住：“吹吹，烫。”他自然地接过来，低头对着壳沿轻轻吹了几下，温热的气息拂过蒜蓉，连带着蚝肉的热气都散了不少。他抬手把生蚝递回去时，指尖特意放缓了动作，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才松开手：“现在能吃了。”
楚岁“嗯”了一声，接过生蚝小口咬下，蒜蓉的香混着蚝肉的鲜在舌尖漫开，温度刚好合适。
程砚舟安静地吃着自己那份，筷子夹着生蚝壳边缘，动作慢了些。抬眼时正看见楚岁满足地眯了眯眼，江烬顺势拧开矿泉水递过去，瓶身倾斜的角度刚好能让她轻松够到，还不忘叮嘱：“乖，慢点吃。”
他垂下眼，把空了的汽水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阮黎在这时开口：“酸梅汤摊好像就在前面，要不要去买？”
“可以。”程砚舟应道。
两人往酸梅汤摊走，路过一家卖小饰品的摊位，阮黎停下脚步，拿起一对银色的星星耳钉看了看：“这个好像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程砚舟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点头：“还行。”
“是吗？”阮黎笑了笑，把耳钉放回原位：“算了，我平时也不怎么戴这些。”
买完酸梅汤回来，楚岁他们正准备往下一个摊位走。
程砚舟和阮黎走在后面，手里的酸梅汤还冒着冷气。阮黎抿了一口，酸甜的滋味漫开，侧头看他：“刚才谢谢你陪我过来。”
“不客气。”程砚舟声音轻了些“前面人多，跟上他们。”
夜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一行人往民宿的方向走。姜昭一挽着楚岁的胳膊，叽叽喳喳地盘点今晚的收获，说到那只兔子发夹时，还特意回头冲江烬挤了挤眼。
江烬走在楚岁身侧，手里拎着她没吃完的半袋零食，偶尔低头跟她说两句话，楚岁听着听着笑起来，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程砚舟和阮黎落在最后，手里的酸梅汤已经喝得差不多，阮黎看了眼前面说笑的人群，轻声问：“今天玩得还开心吗？”
“还好。”程砚舟顿了顿补充道：“你呢？”
“挺开心的，”阮黎笑了笑，把空杯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快到民宿楼下时，姜昭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去爬山怎么样？我看附近有个观景台，看风景超美的！”
陈野驰哀嚎一声：“能不能睡个懒觉啊……”
楚岁看向江烬，眼里带着点询问。江烬捏了捏她的手指：“想去就去，你去我就去。”
程砚舟没说话，算是默认。阮黎跟着点头：“我可以。”
到了民宿门口，姜昭一拉着楚岁挥手跟大家道别，拉着还在抱怨的陈野驰往楼梯间冲。谢栖跟在后面，临走前回头看了眼程砚舟和阮黎，没多说什么。
江烬替楚岁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去吧，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楚岁接过他手里的零食袋，转身往房间走，走到进门时回头挥了挥手。
程砚舟站在原地，直到那抹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阮黎看着他的侧脸，轻声说：“那我也回去了，晚安。”
“晚安。”程砚舟点头，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
夜风带着海的潮气，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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