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民宿的走廊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姜昭一的闹钟设在五点半,尖锐的铃声刺破寂静,姜昭一手忙脚乱地按掉。
她揉了揉眼睛,用手拍了拍身旁,楚岁不在。姜昭一瞬间清醒了一半,她腾地坐起身,寻找楚岁的身影。
楚岁从厕所走出来,她已经换好衣服了,见姜昭一懵懵的样子,笑了笑:“昭一,起床了就赶紧换衣服,爬山看风景要赶早。”
谢栖已经洗漱完毕,穿着件灰色短袖,手里转着刚租来的车钥匙,站在门外:“我去开车,你俩快点,楼下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上车再吃。”
楚岁推开房门,江烬恰好从对面出来,手里拿着件叠好的薄外套:“早上凉,穿上。”他说话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带着刚洗过的微凉。楚岁接过外套披上,领口还留着淡淡的洗衣液味。
程砚舟和阮黎在楼下等。程砚舟穿了件黑色T恤衫,背着个半旧的登山包,拉链上挂着个褪色的挂坠。阮黎穿了浅紫色运动服,头发扎成高马尾。
阮黎给程砚舟递了杯温热的豆浆:“暖暖手,早上有点凉。”
程砚舟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目光扫过楚岁身上的外套,和江烬昨天手上的那件是同个牌子,颜色稍微浅些。
江烬揉了揉楚岁的头发,拧开手上的矿泉水瓶:“早上喝点水会好一些。”楚岁乖乖接过,抿了一小口水。江烬目光从楚岁脸蛋收回,瞥见程砚舟看过来,抬了抬下巴。
程砚舟对上江烬的目光,慌乱移回视线。
车开了四十分钟才到山底。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远处的山影在晨雾里模模糊糊,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陈野驰抱着个肉松面包啃得正香,见车速渐缓抬眼望向窗外:“这山看着不高啊,爬上去要多久?”
车在一处空位停下,谢栖打开手机看了眼攻略:“海拔不算高,大概一千二,步道修得还行,正常人两小时能到顶。”他从背包里拿出六顶遮阳帽,分给众人:“紫外线强,戴上。”
姜昭一接过帽子往头上一扣,拉着楚岁就往入口冲:“走走走!争取第一个到顶!”楚岁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江烬伸手扶了她一把,瞪了姜昭一一眼,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背包,脱下她的外套:“我拿着,爬山会热。”
阮黎跟在程砚舟后面。
阮黎蹲下系鞋带,抬头看见程砚舟的目光停在楚岁的身上。她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起伏,挤出一丝微笑:“姜昭一体力好像不错,昨天在海边跑了一下午,今天还这么有精神。”
程砚舟“嗯”了一声,从包里拿出登山杖,语气平淡:“走快点,别掉队。”
阮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攥紧了手里的水杯应道:“好。”
山脚到半山腰。
从上面往下望去,山底的步道铺着青石板,边缘长着丛丛野草。
众人又往上走了几步,就听见溪流声,顺着声音望去,一条细窄的水流从石缝里淌出来,在低洼处积成个小水潭,潭底的鹅卵石看得清清楚楚。
姜昭一蹲在潭边洗手,被冰凉的水激得一哆嗦:“哇,这水好凉!楚岁你快来试试!”楚岁刚走过去,江烬就拉住手腕:“别碰,早上水太冰,这里又是溪水,容易感冒。”他从包里拿出湿巾递过去:“用这个擦。”
陈野驰对水潭没兴趣,眼睛盯着旁边的野果树,树上结着青色的小果子,他伸手想去摘,却被谢栖一巴掌拍掉:“别乱摸。”陈野驰悻悻地收回手,小声嘟囔着“看看还不行吗”。
往上走了半小时,石板路渐渐变成土路,坡度也陡了些。路边开始出现指示牌,红漆写着“距离观景台还有1.5公里”,旁边画着个简易的箭头。
山里的空气里混着泥土和植物的气味,清新且纯净。
楚岁额角渗出细汗,江烬用纸巾替她擦了擦,又拧开水壶递过去:“慢点喝,别呛着。”楚岁喝了两口,把水壶递回去,看见他脖颈处也沾着汗,伸手替他拽了拽衣领:“你也歇会儿。”
江烬笑了笑,嘴唇轻轻触碰她的额头。
阮黎的马尾辫松了,她解下发圈重新扎,头发散开,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颈侧。她从包里拿出防蚊虫喷雾,犹豫着问程砚舟:“你要喷点吗?山里蚊子多。”
程砚舟看到那刺眼的画面,愣住了,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他顾不上阮黎的期待,随口应道:“不用。”
阮黎默默收回手,自己往裤脚喷了些,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涩意。
又走了四十分钟,到了山里的休息区。这里有几张石桌石凳,旁边立着个公告牌,贴着景区地图和安全须知。卖水的小贩支着个折叠桌,矿泉水和功能饮料摆得整整齐齐,价格比山下贵了一倍。
陈野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喘气:“不行了,歇十分钟,腿都快断了。”谢栖踢了踢他的脚:“才走这么点就不行?平时让你锻炼你不听。”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
陈野驰一把接过,端起瓶身,仰头大口大口喝水。不一会儿,水便见底。
姜昭一去买了一根绿豆冰棍,楚岁笑盈盈地弯腰给陈野驰看手机里的照片,是谢栖刚才随手拍的照片,拍的是溪流,江烬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了斜射过来的晨光,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程砚舟靠在旁边的树干上休息,垂眼看着面前的一幕。
阮黎买了两瓶冰镇可乐回来,递给程砚舟一瓶:“太热了,喝点冰的?”
程砚舟没接,视线停留在楚岁那边:“不用,你自己喝吧。”他看了眼休息区的人群:“差不多该走了,再歇下去,中午都到不了顶。”
后半段的路明显难走些,土路变成了石阶,有些地方还得扶着旁边的铁链往上爬。路边的树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丛。
姜昭一的体力明显跟不上了,走几步就停下来喘气,脸色有点发白。楚岁扶着她的胳膊:“要不我们再歇会儿?”
“没事,”姜昭一摆摆手:“我就是平时缺乏锻炼,慢慢走就行。”
江烬走在最前面探路,遇到陡峭的地方就停下来等,见楚岁上来,伸手把楚岁拉了一把:“小心点,抓着铁链,踩稳了再动。”
程砚舟和阮黎跟在后面。阮黎的运动鞋不太合脚,脚踝处磨得发红,她走得有些瘸,忍不住轻声说:“砚舟,能不能等我一下?脚踝有点疼。”
程砚舟回头看了眼,他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创可贴:“先贴上吧。”
阮黎接过创可贴,自己贴好,轻声说:“谢谢。”
“不用。”程砚舟站起身,没等阮黎,只是放缓了脚步。
阮黎咬了咬唇,贴好创口贴加快脚步,看着他频频望向楚岁的背影,眼眶有点发热。
再往上爬了十几分钟,眼前突然开阔起来。观景台是用防腐木搭建的,边缘围着半人高的栏杆。
陈野驰第一个冲上去,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我去!这也太壮观了!”
谢栖跟在后面,拿出手机拍照,镜头对着远处的山谷:“比原图好看。”
楚岁走到栏杆边,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吹得她的头发乱飞。江烬伸手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岁岁,我陪你去那边,很好看的。”
楚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云雾缭绕,大片的云团铺在山谷里,随着风缓缓流动。
姜昭一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拿出面包啃起来:“早知道这么累,我就不来了……不过这风景是真的值。”
陈野驰拿着手机四处拍,一会儿对着山谷,一会儿对着天空。
楚岁和江烬并肩站在栏杆边,没怎么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楚岁侧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程砚舟站在另一边的栏杆旁,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阮黎走过去,看见他在画远处的山形,和一个身影,线条简单却很准:“你还会画画?”
“随便画画。”程砚舟合上本子,放进包里:“打发时间。”
“这里的风好大,”阮黎抬眼往下望:“比山下凉多了。”
“嗯,海拔高了,温度低正常。”
阮黎试探着说:“如果你冷,你可以叫我陪你下山。”
“不冷。”程砚舟面无表情道。
又一阵风吹过,江烬皱了皱眉,揽住楚岁的腰,把她圈进自己怀里,用下巴抵着楚岁的肩:“宝,冷不冷?”
楚岁被这个称呼弄得身体一颤,这是江烬第一次这么叫她。
江烬似笑非笑:“嗯?”
楚岁的耳廓瞬间漫上热意,被他圈在怀里的腰肢下意识绷紧。
“不、不冷。”她偏过头想躲开他的视线,鼻尖却擦过他的脸。
江烬低笑一声,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让她贴在自己胸口:“不冷?”他故意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果然一片冰凉:“那是我的错觉?”
楚岁抿着唇不说话,脸蛋发烫。
“说话。”江烬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不然我就当你冷了。”
话刚落,江烬从包里拿出爬山前楚岁脱下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过了大概半小时,太阳升高了些,云层渐渐散开。
谢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下山了,下去还要两小时,赶在午饭前回去。”
陈野驰哀嚎一声:“还要走下去啊?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腿了。”
姜昭一站起来,活动了下脚踝:“下山应该比上山轻松点吧?”
“不一定,”江烬接口道:“下山伤膝盖,慢点走,别跑。”他转头对楚岁说:“跟着我,别走太快。”
程砚舟率先迈步往步道口走,阮黎连忙跟上,脚踝还有点疼,却不敢再吭声。她看见江烬牵住楚岁的手,两人脚步同步地往下走。
下山的路确实有点难走,尤其是石阶部分,得小心翼翼地踩着往下挪,但比上山好点。江烬一直走在楚岁前面半步,时不时回头看她,提醒她哪里有松动的石头。楚岁跟着他的脚步,手里抓着铁链,一步一步往下挪。
姜昭一被陈野驰扶着,嘴里还在抱怨:“早知道这么累,我宁愿在民宿睡觉……”
一行继续慢慢往下走,下山的路虽然累,但没人再抱怨。
回到民宿时已近正午,姜昭一刚踏进宿舍门就瘫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哀嚎:“我的腿要废了!岁岁你快来给我揉揉!”
楚岁脱着运动鞋,鞋跟处沾着点泥土,闻言无奈地笑:“自己揉,我也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她拉开衣柜找换洗衣物,瞥见姜昭一露在外面的脚踝有点红肿,还是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替她捏了捏小腿:“谁让你昨天在海边蹦那么欢,今天又跟着疯跑。”
“那不是风景好嘛。”姜昭一舒服地哼唧两声,侧头看着楚岁额角的碎发:“说真的,江烬对你也太上心了,上山下山眼睛就没离开过你,程砚舟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没感觉?”
楚岁的手顿了顿,避开话题:“别瞎说,赶紧起来洗澡,等会儿吃饭了。”
隔壁男生宿舍里,谢栖刚把背包扔在椅子上,就见江烬拿着毛巾往浴室走,程砚舟坐在椅子上,正用湿巾擦登山鞋上的泥点。
“程砚舟,”谢栖开了瓶冰可乐扔过去,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你今天看楚岁那眼神,恨不得焊在人家身上。江烬那醋坛子没当场炸了,算他定力好。”
程砚舟接可乐的手顿了顿,湿巾擦过鞋帮的动作没停,语气听不出情绪:“山路滑,多看两眼怎么了。”
“得了吧你。”谢栖拉开椅子坐下,瓶身的水珠滴在桌面:“从山脚到山顶,楚岁扶个栏杆,要不是江烬在,你都要往前凑半步,她喝口水你眼睛都跟着转。”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朝门口瞥了眼,声音压得更低:“再说了,阮黎今天她跟在你身后走了一路,关心你,给你递水,也就你冷冰冰的样。人家脚痛,你就递个创口贴?你多少得关心一句吧?”
程砚舟擦鞋的动作猛地停住,他抬眼,眉峰微蹙,语气里带着困惑:“我没冷冰冰。”
“那叫什么?”谢栖往椅背上一靠,扯了扯嘴角:“人家关心你说'不用',她叫你等一会,你就在旁边站着递了个创可贴就走了,这不算冷?”
谢栖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她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就你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没有。”程砚舟的声音沉了沉:“我对她从来没别的想法,以后会注意,不会再让她误会。”
浴室门“咔嗒”一声开了,江烬擦着湿发走出来。程砚舟立刻闭了嘴,重新拿起湿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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