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湾潮湿的海风似乎还黏在皮肤上,带着江临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薄荷与威士忌混合的气息。苏迟回到北京已经一周,但那晚顶层套房的对话、江临罕见的失控与脆弱,如同缓慢扩散的毒药,在他血液里灼烧。那份加密的账本文件安静地躺在特制U盘的最深处,像一个沉默的筹码,也像一个危险的潘多拉魔盒。他用它换来了短暂的“和平”,以及江临那条信息里微不可查的“谢谢”。这丝涟漪在苏迟死寂的心湖里投下巨石,激起的不是满足,而是更深的焦渴。
他坐在锐锋顶楼的独立办公室——晋升合伙人的战利品之一。落地窗外是北京灰蒙蒙的冬日天空。桌上摊着嘉铭案的终审判决书,锐锋大获全胜,媒体赞誉铺天盖地,业界都在议论“毒蛇律师”如何精准击垮了恒信的防线。苏迟的手指划过印有自己名字的新闻报道,眼神却空洞地盯着桌面一角。
那里,放着一个烫金的信封。
深红色的硬质卡纸,触感冰冷光滑,边缘镶嵌着精致的暗纹。正面用优雅的烫金花体写着:“诚挚邀请苏迟先生”。落款是:“江瀚文先生暨夫人、王淑娴女士敬邀”。
一份婚礼请柬。
江临与王氏千金,王思悦的婚礼请柬。
时间:一个月后。地点:盘古七星级酒店水晶宴会厅。
苏迟盯着那刺目的“新郎:江临”几个字,指尖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得他喘不过气。深圳那晚的江临,那个卸下部分铠甲、带着酒精气息和一丝疲惫坦诚的江临,刹那间被这封华丽冰冷的请柬撕得粉碎。那短暂的、近乎幻觉般的“靠近”,不过是他濒临崩溃时的一次失态,是酒精作用下的昙花一现。太阳升起,高岭之花依旧是高岭之花,带着他无法撼动的“责任”,走向家族为他铺就的金光大道。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从苏迟喉咙里挤出来。他捏着请柬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烫金的字体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尖锐痛楚,像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五脏六腑。
另一边,江临站在恒信大厦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窗玻璃映出他一丝不苟的身影——手工定制的高定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
父亲江瀚文刚刚离开,再次强调了与王氏联姻对集团未来布局的“战略性意义”,并敲定了婚礼的最终细节。
父亲的满意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江临心头。他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完美的继承人,听话的儿子,即将成为王家和江家利益链条中最关键的一环。
深圳之行后,他与父亲有过一次激烈的争执,他试图争取一点空间,一点对自身命运的掌控感,哪怕只是一点点。但父亲的雷霆之怒和冰冷的现实让他瞬间清醒。恒信这艘巨轮航行的方向,从不以他的个人意志为转移。那个账户、那些操控……他早已深陷其中,成为父亲庞大棋局里一枚无法自主的棋子。反抗意味着什么?身败名裂?家族崩塌?他背负不起。
窗玻璃上模糊映出的脸,完美、冷静、无懈可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完美的面具下,是从未停止的疲惫和空洞。深圳那晚对苏迟的些许坦诚,几乎是他失控的极限。他痛恨那种失控感,痛恨被苏迟窥见一丝脆弱。苏迟是什么?一个偏执的追逐者,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狠戾对手,一个……了解他部分不堪真相的危险人物。那份账本,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所有的伪装在绝对的把柄面前都脆弱不堪。
苏迟的“放弃使用”并未带来安心,反而让他更加警惕。那个男人眼中燃烧的火焰从未熄灭,那绝非善意,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狩猎。给他发请柬?这无疑是父亲的意思,一种宣示主权、警告苏迟(以及所有潜在对手)江临归属的方式。江临清楚这封请柬对苏迟意味着什么——最直接的羞辱和挑衅。他甚至能想象苏迟收到它时的表情,那双阴鸷的眼睛里会爆发出怎样骇人的光芒。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他自己忽略的异样感滑过心底。那晚苏迟逼近时灼热的呼吸,那句“真正的你还在这里面,我够不到”,带着一种穿透层层防备的尖锐力量,短暂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连自己都拒绝去触碰的角落。但这感觉转瞬即逝,被更沉重的现实和责任碾碎。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结,指尖习惯性地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轻轻敲击。他需要绝对的稳定和掌控。苏迟,连同他那些扭曲的执念和危险的把柄,都必须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婚礼,就是一道最坚固的分水岭。他将成为王思悦的丈夫,江瀚文无可争议的继承人,恒信未来的掌舵人。苏迟,只能是那个被他远远抛在身后、无法企及的对手。仅此而已。
婚礼请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苏迟心上,也点燃了他骨髓里最阴冷的火焰。既然江临用这封请柬彻底划清界限,将他钉死在“对手”的位置上,那他就要用最“对手”的方式,回应这份“厚礼”。
锐锋的办公室成了他的作战指挥中心。墙上巨大的白板,原本贴满了嘉铭案的材料,现在被彻底清空,重新占据中心位置的,是江临最新的高清照片——眼神冷峻,西装革履,高不可攀。围绕着照片展开的,是密密麻麻的关联图、时间线、案件简报和分析笔记。
苏迟调动了锐锋内部所有能调动的资源,甚至动用了几个非常规的灰色渠道,疯狂地收集江临自深圳之后接手或参与的所有案件信息——无论大小,无论公开与否。他不再满足于宏观策略,而是深入到每一个细节:
「案件习惯与逻辑模式」:他分析江临在近期几个并购案和商业纠纷中的答辩策略、文件整理风格、引用判例的偏好。他发现江临在压力下会倾向于更保守但更滴水不漏的防御型策略,这在面对锐锋的激进攻势时反而显出一丝疲态。他记录下江临在法庭上反驳对方论点时惯用的几个逻辑转折词和句式结构。
「时间管理与精力分配」:通过交叉对比江临的公开行程(发布会、论坛发言)、恒信内部流出的模糊日程(需要拼凑和分析)以及一些“特殊渠道”提供的碎片信息,苏迟试图勾勒出江临高压下的工作节奏和可能的精力低谷。他知道江临的习惯性晚睡和追求完美的特质会带来什么后果——疲惫导致的细微失误。
「团队依赖与个人短板」:苏迟重点研究了江临团队中几位核心成员的能力范围和风格,分析江临在哪些领域更依赖下属的专业意见(比如某些极其复杂的跨境税务问题),哪里是他习惯亲力亲为的领域(核心法律论证和庭审策略)。他试图找出江临个人知识结构或经验中可能存在的、被团队优势掩盖的薄弱环节。
苏迟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他开始研究一些更“边缘”的手段。比如,利用江临和王家联姻在即、必然牵扯多方利益的敏感时期,寻找可能存在的、与恒信或王家关联企业的合规灰色地带。
他不动声色地收集着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关于王家和恒信某些关联交易的碎片信息,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网。他研究如何利用媒体和舆论在关键时刻精准施压,如何设计一些在法律边缘游走的陷阱,逼迫江临做出艰难选择。每一次对江临潜在弱点的挖掘,每一次对踩线战术的推演,都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这是他对那封请柬最凌厉的回击,是他扭曲爱意与恨意交织下的岩浆喷发。他要让江临在“完美”的巅峰,感受到来自阴影处的、如芒在背的威胁。他要证明,即使在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他苏迟,依旧是他无法摆脱也无法忽视的梦魇。
机会很快以一种冰冷的方式到来。
一场涉及巨额国有资产跨境转移的复杂争议,由于牵涉主体敏感、法律适用复杂,法院罕见地指定了由锐锋和恒信共同组成联合工作组,进行前置法律风险评估和争议解决方案设计。双方都必须派出核心团队合作。
名单公布:锐锋方负责人,苏迟;恒信方负责人,江临。
消息传来时,苏迟正在白板上标注江临团队一个副手的背景信息。他手中的马克笔顿住了,在光滑的白板表面留下一个刺目的红点。随即,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很好。规则和利益再次把他们强行捆绑在一起。这一次,他要让江临在最近的距离,感受他的存在。
联合工作组的会议室设在司法局指定的一处场所,装修风格刻板严肃。第一次会议,气氛如同冰封的湖面。
江临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精英模样,深色西装,表情淡漠,只在目光扫过苏迟时,镜片后的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苏迟则穿着一套昂贵的新西装,试图抹平一些外在的差距,但他眼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偏执,以及刻意散发出的攻击性气场,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头被强行关进笼子的困兽。
会议在冰冷而高效的氛围中进行。双方就法律适用、管辖权争议、风险评估框架等核心问题展开交锋。苏迟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表现强势,而是沉默地听着,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江临脸上。
轮到苏迟发言时,他开口了。语句精准、逻辑严密,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锋芒毕露,直指恒信方提出的方案中几个隐藏的风险点和预设前提的缺陷。
他的攻击性不再浮于表面的争辩,而是深入到专业骨髓的精准打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洞悉力,仿佛对江临的思维模式了如指掌。他甚至能在江临开口反驳前的零点几秒,就预判到对方即将引用的某个关键判例,并提前准备好更刁钻的反驳角度。
江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议题。苏迟的存在感太强了,像一块散发着高温和危险辐射的磁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迟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舔舐过他的皮肤。更让他感到不适的是苏迟的发言。精准,狠辣,甚至……太过了解。苏迟反驳的几个点,恰恰是他昨晚在推演这个方案时自己也曾疑虑过的地方!这种被看穿、被预判的感觉,比任何公开的挑衅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层的**被侵犯的恼怒。他必须耗费额外的意志力去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维持表面的冷静和专业。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蜷紧,敲击膝盖的频率悄然上升到了75次/分钟。
会议中场休息。江临起身走向咖啡台,想用一杯黑咖啡压下翻腾的情绪。他刚拿起咖啡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先一步稳稳地拿起了旁边的咖啡杯——苏迟的手。
苏迟的指尖在递过空杯时,“不经意”地擦过江临的手背。那触感冰冷而短暂,却像带着电流,让江临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抬眼,撞进苏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挑衅的幽深。
“黑咖啡,不加糖,对吧?”苏迟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缓,却像羽毛搔刮在心尖上,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痒意和更深的警惕。这太诡异了。他怎么会记得这个细节?!
江临几乎是立刻抽回了手,接过自己倒好的咖啡,指尖传来的热度也无法驱散那瞬间的寒意。“谢谢,我自己来。”他的声音比他预想的更冷硬,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他转身走回座位,背脊挺直,步伐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得有多快。苏迟这是在干什么?用这种近乎暧昧的方式挑衅?还是在提醒他深圳那晚的交锋?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和被冒犯。他需要绝对的界限感,尤其是在这个即将踏入婚姻的关键时刻,尤其是在苏迟这个极度危险的人物面前。
下午的会议继续进行,讨论进入僵持阶段。一个复杂的税务条款解释让双方团队争执不下,耗费了大量时间。临近傍晚,所有人都显露出疲惫。江临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长时间的集中精力让他精力消耗巨大,习惯性晚睡积累的疲惫也开始侵袭神经。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右眼下方不易察觉地轻微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精准地、无声地放在了他右手边的桌面上。杯子旁边,还放着一小颗晶莹剔透的薄荷糖。
江临的动作顿住了。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放的。这杯咖啡的温度、色泽,甚至那枚薄荷糖的牌子……都和他平时喝的一模一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被他强力压下的悸动同时涌上心头。苏迟就像一个幽灵,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缝隙,连这种最私人的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坐在斜对面的苏迟。苏迟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那个细微的动作不是他做的。但江临捕捉到了苏迟嘴角那一闪而逝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冰冷而嘲讽。
他听见苏迟低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里其他人的讨论声飘过来:“江律师看起来需要提提神。别误会,”他终于抬眼看向江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光芒,“我只是不想打败一个因为疲惫而状态不佳的对手,那样……太没意思了。”
话语如同冰冷的淬毒匕首,精准地捅破了江临极力维持的冷静表象。那丝因咖啡而起的微弱悸动瞬间被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碾碎。江临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握着钢笔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笔尖在昂贵的记事本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几乎要穿透纸背的痕迹。他猛地将那颗薄荷糖扫到地上!
“苏律师管好自己就够了!”江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寒意,瞬间冻僵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所有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这两位核心人物。
苏迟迎着他冰冷愤怒的目光,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却加深了。很好。
联合工作进展缓慢,分歧巨大。高强度的工作和紧绷的气氛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一天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了北京城。会议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猛烈敲打着会议室的玻璃窗,发出令人心烦的噪音。此时,江临和苏迟还在会议室。
江临站在窗边,眉头紧锁地打着电话。电话那头是他父亲江瀚文,语气严厉,显然对工作组进展缓慢极为不满,更夹杂着对婚礼筹备细节的催促和施压。王氏那边似乎也对某些安排提出了新的要求,让原本就心烦的他更加焦头烂额。
“…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处理。”江临的声音竭力保持着平稳,但眉宇间凝聚的阴郁和那份被重重压力挤压的疲惫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挂断电话,转身想拿外套,却看见苏迟并未离开,而是抱臂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似乎要将他此刻的狼狈看穿。
“看来完美的江公子,烦恼也不少。”苏迟的声音在雨声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既要当父亲听话的提线木偶,又要做王家满意的乘龙快婿,还要在联合工作组里维持恒信的颜面不被我撕破……累吗?”
这句直白而刻毒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精准地捅进了江临此刻最脆弱、最不愿示人的地方!他猛地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淬毒的冰刃,死死锁定苏迟。那里面翻滚着被冒犯的滔天怒火,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感和羞辱感。他从未允许任何人,尤其是苏迟,如此**裸地揭开他华丽的长袍!
“苏迟!”江临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和警告,“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我的私事,轮不到你置喙!”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试图用气场压倒对方。
然而,苏迟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逼人的气势上前一步,两人近在咫尺,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雨水模糊了窗外的霓虹,在苏迟阴鸷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身份?言辞?”苏迟嗤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和偏执,“江临,收起你那套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我面前,你装给谁看?你不过就是个被家族利益锁链捆得死死的囚徒!一个连自己婚姻都无法做主、只能像个精致商品一样被交易的可怜虫!”
这些话语恶毒至极,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江临最骄傲也最痛处的神经上。他构筑了二十多年年的完美堡垒在这一刻被苏迟用最粗暴、最羞辱的方式砸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眼前这个阴郁偏执的男人,是他所有规则的破坏者,是所有界限的践踏者!
“闭嘴!”江临的理智之弦瞬间崩断!他猛地抬手,一把揪住了苏迟的衬衫前襟,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提起来!冰冷的镜片后,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湖的眼眸此刻汹涌着罕见的暴怒和一丝……被戳穿核心空洞的狼狈与痛苦。他从未如此失态!
苏迟被他揪着领子,却没有丝毫挣扎,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他看着江临眼中翻腾的怒火和那丝狼狈,心中涌起一种扭曲而病态的快感。看啊,就是这样!撕开那层完美的假面!他要看到的,就是江临最真实、最不堪、最像“人”的样子!即使这真实是愤怒和狼狈,也远比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神像更让他感到一种近乎毁灭性的“靠近”!
“怎么?被我说中了?”苏迟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灼热的气息喷在江临紧绷的下颌线,“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江临。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这才是真正的你吧?被困在金丝笼里挣扎的猛兽?愤怒吗?不甘吗?那就挣脱啊!打破那些枷锁!让我看看,完美的江公子,血是不是也是红的?!”
“疯子!”江临从齿缝里迸出这两个字,猛地将苏迟推开!力道之大让苏迟踉跄着撞在身后的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胸口剧烈的起伏暴露了江临此刻汹涌澎湃的心绪。愤怒过后,是冰冷的恐惧和后怕。他刚才做了什么?差点在公共场合对苏迟动手?这太危险了!太失控了!这完全违背了他所有的原则和自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西装和领带,重新戴好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恢复了冰冷,但那份冰冷之下,是还未平息的心悸和被苏迟彻底搅乱的惊涛骇浪。他看都没再看靠在门框上喘息、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的苏迟,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和外套,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会议室,身影迅速消失在电梯口。
冰冷的雨水打在昂贵的车窗上,江临坐在疾驰的轿车后排,久久无法平复。苏迟那些尖锐刻毒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一遍遍在他脑中回响。那些被他深埋的、对命运的不甘,对束缚的愤怒,对自身处境的无奈,被苏迟用最残忍的方式挖了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灼烧着他的灵魂。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在愤怒与羞辱的底下,竟然有一丝……被理解的战栗?不!这不可能!那只是苏迟病态的窥探欲和破坏欲!他绝不能被这个疯子影响!
他紧紧闭上眼睛,右手无意识地放在左手无名指曾经佩戴戒指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一道浅淡的戒痕。一种前所未有、冰冷刺骨的孤独感,伴随着车窗外的暴雨,将他团团包围。
而留在会议室门口的苏迟,缓缓站直身体,抬手抹去嘴角因撞击而渗出的一丝血迹。他看着江临消失的方向,眼神灼热而复杂,里面有报复的快意,有看到对方失控的满足,还有一种更深沉、更扭曲的痛楚。他成功了,他终于撕开了江临完美的假面。
窗外的暴雨依旧肆虐如注,仿佛预示着更加汹涌的风暴即将来临。婚礼的日期,在雨声中一天天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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