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鲸落 > 第3章 永恒的刺

第3章 永恒的刺

苏迟的抽屉里多了一个铁盒。

原本装饼干的铁盒,现在里面铺着从笔记本撕下的横格纸,上面整齐排列着他的"收藏":江临用过的草稿纸碎片、矿泉水瓶标签、掉落的头发(用透明胶带固定在纸上)不小心、半块橡皮擦。每件物品旁边都标注了日期和来源,字迹工整得不像他自己的笔迹。

今天要新增的是一张纸巾。体育课上,江临用它擦过汗,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苏迟等所有人离开后才捡起来,小心地抚平褶皱。纸巾已经干了,但凑近闻还能闻到一丝汗水的咸味和淡淡的薄荷沐浴露香。

"2011年11月15日,体育课,擦汗用。"苏迟在标签上写下这行字,把纸巾放进铁盒。盒盖合上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微妙的满足,仿佛这样就能把江临的一部分永远锁在自己身边。

"你在干什么?"

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迟猛地转身,铁盒"咣当"掉在地上。几缕头发和橡皮擦滚了出来,母亲弯腰去捡,苏迟抢先一步扑上去:"别碰!"

母亲的手僵在半空。苏迟迅速把东西塞回铁盒,心跳如雷。

"这些是......"母亲欲言又止。

"同学借的东西,要还的。"苏迟把铁盒塞进书包,低头扒饭,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阁楼间陷入沉默,只有筷子碰碗的声响。母亲突然说:"你班主任今天打电话了。"

苏迟手指一颤。

"她说你成绩很好,但是......"母亲斟酌着用词,"太孤僻了。没有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苏迟盯着碗里的米饭。

"那个......江临,"母亲小心翼翼地问,"是你朋友吗?"

铁盒在书包里突然变得滚烫。苏迟喉咙发紧:"不是。"

"哦。"母亲低头喝汤,"你最近总是提到他,我以为......"

"我什么时候提他了?"苏迟声音陡然提高。

母亲吓了一跳:"你说梦话的时候......"

苏迟摔下碗筷冲上阁楼,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锁上门,把铁盒藏进床垫下,然后掏出日记本。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江临",有些地方力透纸背,几乎划破纸张。

"今天江临穿了那件藏青色毛衣,衬得他皮肤很白。他回答了一个很难的物理题,老师都夸他。王明那个傻逼又故意撞我,江临看见了,但他什么都没说。他为什么不说?他应该......"

写到这里,苏迟停下笔。他翻到本子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偷拍的江临照片——晨会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侧影。苏迟用指尖轻抚照片,低声说:"你今天为什么不理我?我就在第三排,你明明看到我了。"

照片自然不会回答。苏迟把本子合上,塞到铁盒旁边。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第二天早自习,班主任宣布了寒假游学计划:"学校组织去英国交流两周,费用三万八,有意向的同学下课来报名。"

苏迟低头假装看书,耳朵却竖着。他听见江临的朋友在问:"你去吗?"

"嗯。"江临的声音,"去年去过,还不错。"

三万八。苏迟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个数字,又狠狠划掉。母亲卖一条鱼赚五块钱,要卖七千六百条鱼才能凑够这笔钱。他抬头看向江临的方向,那人正低头看书,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下课铃响,苏迟鬼使神差地走到江临桌前:"那道物理题,能再讲一遍吗?"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江临抬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哪道?"

"你昨天回答的那道。"苏迟声音发紧,"关于电磁感应的。"

江临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翻到某一页推给他:"自己看吧。"

笔记本干净得令人窒息,重点用不同颜色标注,边角还有补充公式。苏迟盯着那页纸,突然问:"英国好玩吗?"

江临明显愣了一下:"还行。"

"我从来没出过省。"苏迟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最远去过城郊的批发市场。"

江临合上笔记本:"题看完了吗?"

苏迟把笔记本推回去,指甲在桌面上留下一道白痕。回到座位后,他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后座女生小声议论:"他是不是喜欢江临啊?""好恶心,男生喜欢男生......"

苏迟猛地转身,两个女生立刻噤声。他盯着她们直到对方低下头,然后掏出小刀,在桌底刻下一行字:"我恨你们所有人。"

放学路上,苏迟拐进文具店,买了最便宜的信纸和信封。回家后,他趴在阁楼地板上写了一整夜,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天亮时,终于完成了一封勉强满意的信。

信很短:

"江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苏迟。我注意你很久了。不是作为同学的那种注意,是......算了,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我们不一样。你住翡翠湾,我住贫民窟;你去英国游学,我去菜市场杀鱼。但我想告诉你,这次期中考试我不是侥幸,下次我会堂堂正正赢过你。还有,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苏迟"

信纸折好放进信封,苏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知道这封信会有什么下场——被扔进垃圾桶,或者更糟,被当众朗读。但他必须这么做,就像飞蛾必须扑火。

第二天,苏迟早早到校,把信塞进江临的课桌。然后他躲进厕所隔间,数着秒数等待审判。第一节课,江临迟到了。第二节课,信还没被发现。直到午休时间,苏迟看见江临的朋友张子扬在翻江临的课桌。

"咦,这是什么?"张子扬举起信封,"给江临的情书?"

几个男生围上去。苏迟站在教室后门,双腿像灌了铅。张子扬已经拆开了信封:"'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哇哦,暗恋啊!"

"谁写的?"有人问。

张子扬翻到最后一页:"苏迟?就那个阴森森的转学生?"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苏迟看见王明夸张地捂住胸口:"男生给男生写情书,太恶心了吧!"

张子扬继续念:"'我知道我们不一样。你住翡翠湾,我住贫民窟'——天哪,这是要演偶像剧吗?"

笑声更大了。苏迟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死死盯着教室前排——江临就坐在那里,低头看书,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张子扬走过去把信扔在他桌上:"你的小迷弟,不看看吗?"

江临终于抬头,眼神扫过信纸,然后——苏迟永远记得这个动作——他用两根手指捏起信纸,像捏着什么脏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无聊。"江临说。

这一刻,苏迟听见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他转身冲进厕所,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往脸上拼命泼水。镜中的自己双眼通红,嘴角扭曲,像个疯子。

"我恨你。"他对镜子说,"江临,我恨你。"

接下来的日子,苏迟变得更加沉默。信的事在班级传开,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有人故意在他经过时模仿告白场景。江临始终无动于衷,仿佛那封信从未存在过。

但苏迟的"收藏"行为变本加厉。他开始跟踪江临回家,记录他的作息习惯,甚至翻找江临扔掉的垃圾。铁盒里的物品越来越多:江临用过的笔芯、丢弃的数学试卷(满分)、半块巧克力包装纸。

十二月的月考,苏迟考了年级第一,比江临高五分。班主任宣布成绩时,全班哗然。江临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苏迟直视回去,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微笑。

"看到了吗?"他在日记中写道,"我赢了你。这只是开始。"

寒假前最后一天,气温骤降。苏迟故意没穿外套,在寒风中站了一小时,就为了看江临家的车来接他。黑色奔驰停在路边,穿制服的司机下来开门。江临上车前似乎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苏迟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

那天晚上,苏迟发起了高烧。母亲急得团团转,要去买退烧药。苏迟拉住她:"别花钱,我睡一觉就好。"

阁楼冷得像冰窖。苏迟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却固执地开着窗。寒风裹挟着雪花飘进来,落在滚烫的额头上,瞬间融化。

"江临现在一定在温暖的别墅里,"他在昏沉中想,"有地暖,有热牛奶,有父母关心......"

这个念头像毒液一样流遍全身。苏迟挣扎着爬起来,从床垫下摸出铁盒。高烧让视线模糊,但他还是认出了每一件"藏品"。最后他拿起那根头发,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很久,然后放进嘴里。

头发没有任何味道,但苏迟想象那是江临的味道。他吞咽着不存在的滋味,在发烧的幻觉中,看见江临站在床边,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俯视自己。

"你满意了吗?"幻觉中的江临问。

苏迟笑了:"还没有。"

寒假里,苏迟每天都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打工。时薪十元,负责洗杯子和打扫卫生。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经常给他留些卖剩的三明治。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老板娘问。

苏迟摇摇头:"不冷。"

他撒谎了。阁楼没有暖气,母亲把唯一的电热毯让给了他。每天凌晨回家,苏迟都要在被子下哆嗦半小时才能入睡。但这种寒冷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仿佛这样就能更接近江临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寒冷是滑雪场上的风,是冬泳时的刺激,而不是生存的威胁。

除夕夜,咖啡馆提前关门。老板娘塞给苏迟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苏迟捏着薄薄的红包,喉咙发紧:"谢谢。"

回家的公交车上,苏迟打开红包——两百元。足够买一支不错的钢笔了。他想起江临那支万宝龙,笔尖划过纸面的顺滑触感。

路过翡翠湾站时,苏迟鬼使神差地下了车。别墅区大门紧闭,保安警惕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苏迟站在马路对面,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豪宅。某一扇窗户后面,江临可能正在和家人吃年夜饭,桌上摆着他从未见过的美食。

母亲还在等他。苏迟转身走向公交站,雪地上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

开学第一天,苏迟早早到校。他把新买的钢笔放在江临桌上——不是万宝龙,只是一支普通的英雄钢笔,花了他一百八十元。

江临看到钢笔时皱了皱眉,把它放到苏迟桌上:"你的东西。"

"送你的。"苏迟声音干涩,"新年礼物。"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们。江临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我不需要。"

"收下吧。"苏迟坚持,"就当是......道歉。为了那封信。"

江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拿起钢笔扔出窗外。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说了,不需要。"江临的声音冷得像冰,"别再骚扰我。"

"骚扰"这个词像刀一样扎进苏迟心里。他站在原地,感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身上。王明夸张地吹了声口哨:"死基佬,真恶心。"

苏迟慢慢走回座位,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下课铃响后,他冲下楼去找那支钢笔。草坪上的积雪未化,钢笔躺在泥水里,笔尖已经弯了。

苏迟捡起钢笔,在制服上擦了擦。笔身上刻着两个小字:"给JL"。他用袖子抹了把脸,发现袖口湿了——不知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那天晚上,苏迟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头鲸鱼,沉在漆黑的海底。鲸鱼眼睛的位置贴着江临的照片,已经被划得面目全非。

"我恨你。"他写道,"但我会变得比你更强。总有一天,我要你看着我,只看着我。"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貂珰

橘涂十一日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