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50，林未站在顶层会议室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她特意换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衫，把头发梳得整齐，还在手腕上戴了一条细银链——那是当年夏知送她的生日礼物，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知”字，她戴了两年，后来因为结婚，才收进了首饰盒。
推开会议室门的瞬间，空气像被压缩的代码，骤然紧绷。二十多个人坐在长桌两侧，低声交谈着，而主位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夏知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套裙，头发比照片里短了一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夹，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林未的脚步顿了一下，夏知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会议室里的低语声似乎都消失了，林未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敲在键盘上的重音。夏知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放下文件夹，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林总监，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镜像预测’项目上合作，真是……缘分。”
“夏顾问，幸会。”林未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走到长桌另一侧的空位坐下，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她能感觉到夏知的目光还停在她身上，像带着温度的电流，让她的后背微微发烫。
会议开始，CEO简单介绍了“镜像预测”项目的背景——这套系统旨在通过分析用户行为数据，预测商业风险，但测试阶段频繁出现异常，所以成立攻坚小组，由夏知担任技术顾问，林未负责数据合规监督。
夏知走上讲台，打开PPT。她的声音比林未记忆里低沉了一点，带着一种沉稳的磁性，讲起系统架构时条理清晰，偶尔穿插一两个专业笑话，让原本严肃的会议氛围轻松了不少。林未坐在下面，看着她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突然想起大三那年，夏知也是这样，站在教室前面讲她们的课程设计，阳光落在她身上，像现在一样耀眼。
PPT翻到“底层逻辑”那一页时，夏知突然停顿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算法流程图，她的手指点在流程图的某个节点上，目光却越过人群，直直看向林未：“很多人觉得AI只有理性，没有情感，就像精密的仪器，只会按照预设的程序运行。但实际上，任何系统都有‘设计者痕迹’——就像最坚固的防火墙，往往会被开发者自己留下的‘后门钥匙’打开。”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暗示，林未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夏知在说那行注释代码。
“夏顾问的意思是，‘镜像预测’的异常，可能是开发者故意留下的？”坐在林未旁边的秦哥突然开口，打破了微妙的沉默。秦哥全名叫秦昊，是数据合规部的技术骨干，比林未小五岁，性格跳脱，总爱跟她开玩笑，私下里叫她“老大”。
夏知收回目光，笑着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再完美的算法，也抵不过人的‘私心’。”
会议继续进行，林未却没怎么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夏知刚才的话。她偷偷瞥了一眼秦哥，发现秦哥正用胳膊肘轻轻碰她，然后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了一行小字，推到她面前：“老大，夏顾问看你的眼神，不像是看同事，倒像是在解析一个她二十年前没跑通的Bug——还带着点‘想debug却舍不得删’的纠结。”
林未瞪了他一眼，秦哥立刻缩了缩脖子，假装低头记笔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林未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
会议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林未收拾好笔记本，刚想走，就被夏知叫住：“林总监，等一下。”
林未转过身，夏知正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关于‘情感干扰因子’，我有些想法，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比如……楼下的咖啡馆？”
林未刚想答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丈夫”的名字。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丈夫冷漠的声音：“离婚协议你签了吗？我这周要出差，尽快办手续，别耽误时间。”
“知道了，我会签好给你寄过去。”林未的声音很平静，挂了电话后，她深吸一口气，才看向夏知，勉强笑了笑，“抱歉，夏顾问，我还有点私事，改天吧。”
夏知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没关系。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林未，“这是我的私人电话，24小时开机。”
林未接过名片，指尖触到夏知的指尖，两人都愣了一下。那温度，和二十年前在图书馆，夏知递巧克力给她时一模一样，温暖，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回到家，林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书房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笔记本电脑——那是她大学时用的，外壳上还贴着当年流行的卡通贴纸，边角因为摔过几次，已经有些变形。她蹲下身，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抱着电脑坐在地毯上，按下开机键。
屏幕闪烁了几下，弹出密码输入框。林未犹豫了一下，输入了“LW&XZ2003”——LW是她的名字缩写，XZ是夏知的，2003是她们相遇的年份。这个密码，她从来没改过。
“密码正确”的提示弹出，桌面加载完成。屏幕背景是她们大三那年的合影，两个人坐在图书馆的窗边，夏知抱着代码本，她靠在夏知肩上，笑得一脸灿烂。林未的眼眶突然发热，鼠标点开桌面上一个名为“镜像”的文件夹——这是她们当年做课程设计时用的文件夹，里面存着所有的代码和文档。
文件夹里的文件大多已经过时，图标都带着灰色的“兼容模式”标记。林未随意点开几个文件，全是熟悉的代码，还有夏知留下的注释。她翻着翻着，突然看到一个名为“访问日志.txt”的文件，修改时间显示是上周——也就是她发现“情感干扰因子”的前一天。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双击打开文件。日志里只有一行记录，像一道刺目的划痕：
2023年10月15日 20:30，IP地址：192.168.1.101（穹顶科技内部服务器），登录用户：未知（最高权限）
穹顶科技的内部服务器IP段，192.168.1.x是技术部的专用段。上周，有人用公司的服务器，登录了她的旧电脑，还使用了最高权限。
是夏知吗？她上周才被邀请担任顾问，怎么会有公司的内部服务器权限？还是……赵山河？赵山河是市场部总监，最近一直在推动“镜像预测”系统尽快上线，多次暗示她“不要纠结小异常”。
林未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她猛地想起夏知在会议上说的话——“开发者自己留下的‘后门钥匙’”。难道那行注释代码，是登录她旧电脑的人故意留下的？目的是什么？警告她？还是引诱她调查？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书房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林未看着那行访问日志，手指紧紧攥着夏知的名片，名片边缘的棱角硌得她手心生疼。她突然很想给夏知打个电话，问清楚一切，但指尖落在拨号键上时，又停住了。
二十年的误会像一道厚厚的墙，她不知道，现在的夏知，到底是当年那个会在代码里藏巧克力消息的女孩，还是……站在她对立面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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