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像活物般缠绕着甲板,将“海妖号”邮轮包裹在一片灰白之中。季沉的制服被湿气浸透,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别动。”云弈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有东西过来了。”
浓雾中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节奏怪异——三步一停,像是拖着什么重物。一个黑影逐渐显形:高瘦的男人穿着船员制服,帽子压得很低,露出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
当它经过一盏摇摆的船灯时,季沉看清了它的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永恒的僵硬笑容。
“幽灵船员...”季沉屏住呼吸。根据游戏规则,不能被船员发现他们是活人。
眼窝船员在距离他们两米处突然停下,腐烂的头颅缓缓转动。季沉感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仿佛整个甲板都能听见。
云弈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触感温热。他做了个手势:三根手指,然后两根,最后一根——倒计时。
当云弈收起最后一根手指时,船钟突然敲响。眼窝船员像接收到某种指令,转身朝声源处走去,很快消失在雾中。
“它们对声音有反应。”季沉低声道,“规则说不能被'发现',但没说不可以误导。”
云弈赞赏地挑眉:“聪明的医生。看来我们得利用环境...”他的目光落在季沉胸前的服务员铭牌上,“也许你的角色不只是装饰。”
季沉检查铭牌:“罗伯特,二等舱服务员。”他思索片刻,“如果我们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能混过去。”
“我是船长,应该去舰桥。”云弈指向高处,“那里可能有船长日志的线索。你作为服务员,可以打探乘客间的消息。”
“分头行动效率更高,但危险也更大。”季沉分析道,“我们约定一小时后在...”他环顾四周,“在那根桅杆下汇合。”
云弈刚要反对,一阵刺耳的汽笛声打断了他。浓雾瞬间变得血红,船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安全时间结束了。”云弈的表情罕见地严肃。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表现出你能看见它们。对幽灵来说,看不见它们的人才是不正常的。”
说完,他行了个夸张的船长礼,大步走向舰桥,很快被红雾吞噬。
季沉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做出一副茫然侍者的模样,朝客舱区走去。
邮轮内部比外观更加奢华。走廊铺着厚实的红地毯,墙上挂着描绘海景的油画。但细看之下,地毯上有深色污渍,油画中的海浪像在翻涌着鲜血。
迎面走来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妇。女士穿着缀满珍珠的礼服,男士拄着银头手杖。季沉低头让路,却从余光中看到——女士的珍珠是用人牙串成的,手杖的银头雕刻着一张痛苦的人脸。
“晚上好,先生。”男士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能带我们去舞厅吗?我们...迷路了。”
季沉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当然,这边请。”他故意不看夫妇的脸,引导他们转向舞厅方向。
“你是个新面孔。”女士冰冷的手指划过季沉的后颈,“罗伯特去哪了?”
“罗伯特病了,夫人。我是临时替补。”季沉随机应变。
“病了?”男士咯咯笑起来,“就像上次那个小服务员一样?他病得可厉害了,全身都在流血...”
季沉感到一阵恶寒。他们说的是真正的“罗伯特”,1947年的那个服务员。
舞厅门口,音乐声隐约传来。季沉为夫妇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紧缩,
舞厅里灯火通明,数十对“宾客”在华尔兹中旋转。女士们穿着腐烂的礼服,绅士们的面部肌肉脱落,露出森森白骨。乐队成员由半融化的蜡像组成,小提琴的弦是人的。发。
最恐怖的是,角落里站着几个表情惊恐的活人,其他玩家。他们被迫与幽灵共舞,稍有不慎就会被周围的“宾客”撕成碎片。
季沉迅速退出来,心跳如雷。他需要找到有用的信息,越快越好。
服务员休息室在下一层甲板。季沉小心地避开巡逻的幽灵船员,找到一间标有“员工专用”的小舱室。
室内狭小潮湿,墙上贴着班表和工作守则。在抽屉里,季沉发现了一本皱巴巴的日记,扉页写着“罗伯特·C”
【1947年10月15日:今天新来了几个乘客,神神秘秘的,行李都用黑布包着。大副让我别多问...】
【10月20日:货舱里传来怪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哭。老杰克说那是海妖的叫声,船要倒霉了...】
【10月28日:他们带那个女孩下去了,就是总在甲板上画画的那个。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
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留下几个模糊的字迹:
【他们要把所有人都...救生艇被...】
季沉把日记塞进口袋。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幽灵船员拖沓的步子,而是刻意放轻的人类脚步。
他迅速躲到门后。门开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闪进来,正是之前在等候区见过的那个玩家。她关上门,长舒一口气,转身时差点撞上季沉,吓得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你也是玩家?”她小声问,推了推眼镜,“我是林雨,上次医院游戏的幸存者。”
季沉点头:“季沉。你发现什么了?”
“这艘船在重复死亡航程。”林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报纸剪报,“1947年10月31日,'海妖号'载着某位大人物的秘密货物离港,当晚全船人神秘死亡。官方说是食物中毒,但...”她指向剪报角落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几个站在甲板上的模糊人影,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盒子。
“某种实验。”林雨说,“游戏在重现这个实验。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盒子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整艘船剧烈摇晃,像是撞上了什么。门外,尖叫声和奔跑声此起彼伏。
“出什么事了?”林雨脸色煞白。
季沉想起罗伯特的日记:“实验出问题了...船要沉了。规则说我们要修复救生艇。”
他们小心地推开门。走廊上一片混乱,幽灵乘客们惊慌奔逃,但表情不再是僵硬的微笑,而是真实的恐惧。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一样滴落。
“他们在重复死亡时的样子。”季沉拉着林雨避开一个正在溶解的幽灵,“趁乱去找救生艇!”
两人混在幽灵群中向甲板移动。突然,林雨停下脚步,指着墙上的一面镜子:“那、那是什么?”
镜中映出的不是现在的混乱场景,而是整洁的走廊。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往墙上画着什么。
季沉凑近看,发现那人在画三个相交的圆圈,中间是一只眼睛,和医院游戏中一样的符号。
“季医生!”林雨突然尖叫。镜中的白大褂男人转过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季沉猛地拉开林雨。镜子爆裂开来,碎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你流血了!“林雨惊恐地说。
季沉摸了下脸,手指染上鲜红。更糟的是,周围的幽灵全都停下动作,腐烂的头颅齐刷刷转向他们——被血腥味吸引了。
“跑!”季沉拽着林雨冲向最近的楼梯。
身后,幽灵们发出非人的嚎叫,速度突然加快。林雨在楼梯上绊倒了,一个幽灵几乎抓住她的脚踝。季沉回身去拉她,却被另一个幽灵撞到栏杆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身影从上方跃下,精准地踢开那个幽灵。
“迟到可不是好习惯,医生。”云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手拉起季沉,另一手抓住林雨,“救生艇在右舷,但需要密码启动。”
三人拼命奔跑,身后追着一群融化的幽灵。云弈带路穿过复杂的走廊,最后来到一处标有“救生艇“的甲板区域。
五艘救生艇悬挂在支架上,旁边是一个控制台,需要四位密码。
“船长日志里有密码吗?”季沉问。
云弈摇头:“日志被撕掉了几页。但我找到了这个——“他掏出一把老式钥匙,“能打开船长的私人保险箱。
“没时间了!”林雨指着逼近的幽灵群。
季沉快速思考:“罗伯特日记提到'他们带那个女孩下去了'...那个画画女孩知道些什么。艺术室在哪里?”
“下层甲板。”云弈眼前一亮,“跟我来!”
他们通过紧急梯子下到下层甲板。艺术室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幽灵船员,穿着不同于其他船员的制服。
“大人物的保镖。“云弈低声道,“看来女孩确实知道太多。”
“引开他们。”季沉指向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系统,“林雨,你能制造短路吗?”
林雨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电子工程师的小习惯。”
一分钟后,林雨短路了电路。喷淋系统启动,两个保镖幽灵被水冲得身形模糊。季沉和云弈趁机冲进艺术室。
室内堆满画具,墙上钉着几十幅素描。其中一幅吸引了季沉的注意——画的是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在货舱搬运一个发光的盒子,角落标注着“10/28“
“就是这个!“云弈从画架后面拿出一幅被藏起来的画,上面清晰地展示着:发光的盒子被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小型装置,显示屏上写着“0413”。
“密码!”季沉抓起画。
突然,艺术室的门被撞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幽灵走进来,穿着船长制服,但头部完全是一团蠕动的触手。
“叛徒...”触手船长发出气泡般的声音,“你带活人回来了...”
季震惊地看向云弈:“它认识你?”
云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跑!现在!“.
他们冲出艺术室,触手船长的咆哮在身后回荡。整艘船开始倾斜,海水从各个入口涌入。
“船要沉了!”林雨尖叫。
三人跌跌撞撞地爬回救生艇甲板。幽灵乘客们已经融化成一团团人形黏液,仍在向他们爬来。
季沉在控制台输入“0413”。系统发出刺耳的确认音,一艘救生艇缓缓降下。
“快上去!”云弈推着季沉和林雨。
“你呢?”季沉抓住他的手臂。
云弈露出标志性的痞笑:“总得有人断后,医生”
触手船长出现在甲板另一端,身体膨胀到原来的三倍大,触须伸向四面八方。
季沉没有松开手:“不,我们一起走。”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决,“救生艇需要两个人操作,林雨一个人做不到。”
云弈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真拿你没办法”他转身朝触手船长扔出一个小瓶子,瓶子破裂后释放出刺眼的闪光。
三人跳上救生艇,云弈熟练地启动引擎。救生艇冲入漆黑的海面,身后,“海妖号”发出最后的哀鸣,沉入沸腾的海水。
“你是怎么知道闪光弹有用的?”季沉质问。
云弈专注地操纵方向:“猜的。幽灵怕强光,不是吗?”
林雨突然指着前方:“陆地!”
浓雾中,港口的轮廓逐渐清晰。但当救生艇靠岸时,他们发现自己回到了游戏开始的地方——3号仓库。
其他幸存玩家已经在那里等候,包括那三个运动服壮汉,他们看起来毫发无伤。
兔子面具人站在仓库中央鼓掌:“恭喜各位通过第二场游戏。特别表扬云弈先生和季沉先生的小队,第一个完成任务。”
季沉注意到兔子人对云弈的特别关注,以及那三个壮汉交换的眼神。
“下一场游戏将在72小时后开始。“兔子人分发着新的黑色卡片,“地点:老城区废弃电影院。主题:'记忆迷宫'。请务必准时到场。”
离开仓库时,云弈拉住季沉:“小心那三个人。他们不是普通玩家。”
“你认识他们?”季沉直视云弈的眼睛。
云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们是'清道夫',专门猎杀有潜力的新玩家。“他顿了顿,“下次游戏前,我们需要谈谈。有些事...你该知道了。”
季沉没有追问。他摸着脸颊已经结痂的伤口,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游戏中的伤会带回现实,那么游戏中的死亡呢?
林雨小跑着追上来:“季医生!我、我能加入你们的队伍吗?我知道一些关于游戏的内幕...”
云弈刚要拒绝,季沉却点头:“明天下午,'海妖'咖啡馆。”
分别时,季沉回头看了一眼。云弈站在路灯下,影子拉得很长,却诡异地分成两半——一部分是人形,另一部分像是某种张牙舞爪的怪物。
季沉眨了眨眼,影子又恢复了正常。但那种违和感挥之不去,就像游戏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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