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弈的公寓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静谧中。
季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朝阳将城市染成橘红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黑色邀请函。烫金的字迹在晨光中闪烁,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终极游戏邀请函:兔子先生的茶会。地点:云氏老宅。时间:10月31日午夜。】
距离万圣节前夜还有三天。
卧室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季沉放下信封,快步走向声源。
云弈躺在床上,浑身被汗水浸透,锁骨间的发光纹路比昨晚更加明显,像电路板一样向颈部和胸口延伸。
“温度多少?”季沉从医药箱取出红外测温仪。
“39.8℃,比两小时前降了0.3℃。”林雨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她蜷缩在扶手椅里,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手里攥着一串奇怪的金属珠子,“他的代谢速率是正常人的三倍,伤口愈合速度...不太科学。”
季沉将冷敷垫换到云弈额头上。
皮肤接触的瞬间,云弈突然睁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一把扣住季沉手腕:“7号协议失效...需要重启主系统...”
“云弈?”季沉试图挣脱,但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紧,“你认得出我是谁吗?”
云弈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季...沉...”随即又陷入谵妄,“防火墙74%破损...他们进来了...主脑在镜像层...”
林雨凑过来,将一枚金属珠按在云弈眉心。
珠子立刻变成暗红色,云弈随之松手,跌回枕上。
“这是什么?“季沉揉着发红的手腕。
“情绪稳定器。守门人的标准装备。”林雨疲惫地笑了笑,“抱歉一直没坦白。
我五年前就被招募了,任务是监视可能被游戏渗透的'节点人物',比如心理医生。”
季沉想起诊所墙上那些病人的资料:“所以我的患者都是...”
“潜在玩家。游戏喜欢选择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林雨转动珠串,“但你不一样,季医生。
你的档案在守门人数据库里被标记为'异常',没有童年医疗记录,没有入学证明,直到八岁那年突然出现在一家孤儿院。”
季沉胸口如遭重击。他清晰记得自己上过的小学,记得六岁时得过的水痘...但这些记忆真实吗?
“云弈知道这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雨意味深长地看着昏迷的云弈,“云家是阈限空间计划最初的资助者之一。火灾后,云松岭把儿子送去国外'治疗',实际上...是继续实验。”
季沉想起镜像迷宫中看到的画面——少年云弈穿着实验服,眼神空洞地站在林教授身旁。一种冰冷的愤怒在胃里翻腾。
“我需要看那些档案。”
“已经发你邮箱了。密码是'兔子先生真实身份'的首字母缩写。”
林雨站起身,“我得去汇报了。如果他情况恶化...”她指了指金属珠串,“用这个。红色端镇静,蓝色端刺激。”
门关上后,季沉打开笔记本电脑。邮箱里果然有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显示
【守门人档案部】
输入密码后,数百份扫描文件展现在眼前。
最上面是一份1989年的实验日志:
【实验体7号(云弈)与8号(季沉)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意识共振。当连接至阈限空间原型机时,两人脑波同步率达到98%,远超其他配对。建议进行深度绑定测试...】
附件是两张儿童脑部扫描图。季沉放大自己的那张,发现杏仁核区域有一个微小的人工金属物体,记忆编码器?植入物?
下一页是1999年10月30日的紧急报告:
【8号记忆清洗程序出现异常。目标仍保留部分核心记忆,尤其是与7号的互动。建议立即隔离并...】
后面的内容被墨水遮盖。最后一份文件是火灾后的简报告,只有一行字:
【7号回收成功。8号遗失。实验暂停。】
季沉的手指微微发抖。如果他是“遗失”的实验体,那么他八岁后的记忆...孤儿院、养父母、医学院...全是伪造的?
“别信那些...”
云弈虚弱的声音吓了季沉一跳。他合上电脑,转向病床。
云弈半睁着眼,嘴唇因高热而干裂。
“守门人...有自己的目的。”他断断续续地说,“档案...半真半假...”
季沉扶他喝了几口水:“什么是真的?”
“我们是...实验体,是真的。”云弈艰难地抬手,指向季沉太阳穴,“你这里的植入物...我的能力纹路...都是实验痕迹。”
“那我八岁前的记忆呢?那个女人...真的是我母亲?”
云弈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林晚霞教授。你母亲的孪生妹妹。真正的林教授...在实验中'消失'了。她冒用姐姐身份继续工作,直到火灾。”
季沉脑中闪过记忆碎片,女人眼角的痣,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身影,那句“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是真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
云弈突然剧烈咳嗽,蓝色液体从嘴角渗出,“三天后的茶会...你需要知道...谁可以信任...”
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季沉抓起金属珠串,将蓝色端按在云弈颈侧。
一阵电光闪过,云弈的身体弓起又落下,呼吸暂时稳定。
“别睡。”
季沉命令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急切,“继续说话。关于我母亲...林晚霞为什么要冒充她?”
云弈的视线飘向天花板:“因为真正的林教授...反对实验。她发现阈限空间里...有东西在观察我们。”
他艰难地转向季沉,“你长得像她...特别是眼睛...”
这句话触动了季沉某根神经。他冲进浴室,盯着镜中的自己。
灰色虹膜,略微上挑的眼角...突然,镜中的影像延迟了一秒才同步。季沉凑近,发现镜中人右眼角有一颗几乎不可见的痣,就像他“记忆”中母亲的那样。
“幻觉...”他用力眨眼,再睁开时镜子恢复正常。
回到卧室,云弈再次陷入昏迷,但这次呼吸平稳许多。季沉轻轻掀开被单检查伤口,那些深可见骨的割伤已经愈合大半,新生的皮肤上隐约有发光纹路。
他不由自主地抚上那些纹路。触感不像皮肤,更像是某种能量场的具象化。云弈在睡梦中呻吟一声,纹路随触碰微微发亮。
季沉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能“理解“这些纹路的运作原理,就像理解自己熟悉的医疗器械一样。这不是知识,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近乎本能的认知...
就像在镜像迷宫中,他们短暂融合时那样。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未知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医生,看看窗外。】
季沉警觉地走向落地窗。街道上空无一人,但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无数窗格正依次亮起又熄灭,形成一行闪烁的文字:
【兔子先生想知道:你敢面对真相吗?】
紧接着,所有亮起的窗户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被锁在玻璃舱内,疯狂拍打着透明墙壁。尽管面容憔悴,季沉仍一眼认出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灰色眼睛。
文字再次变化:
【10月31日,用7号交换她。否则她将永远成为游戏的一部分。】
画面消失了。季沉僵在原地,手机滑落在地。那个女人...如果真的是他母亲,意味着她可能还活着,被困在阈限空间的某个层面。
而游戏想用云弈交换她。
“季...沉...“
云弈的声音比之前清晰许多。季沉转身,发现他已经坐起身,眼中蓝光闪烁。
“你看到了?”云弈问,似乎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是...我母亲?”
云弈点头:“林教授。真正的那个。火灾那天,她为了救我们,自己被困在了阈限空间的夹层中。”他苦笑,“兔子先生一直用她作为诱饵...特别是对我。”
季沉脑中思绪飞转:“所以这次茶会...”
“是陷阱。但也是机会。”
云弈尝试站起来,踉跄了一下,被季沉扶住,“听着,无论兔子先生承诺什么,都不要相信。阈限空间会利用你最深的渴望诱你上钩。”
季沉直视云弈的眼睛:“你早就知道她还活着。”
“是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弈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我不确定那个影像真的是她。游戏擅长制造幻象,尤其是利用...”
他顿了顿,“情感弱点。”
季沉突然明白了:“你试过救她。不止一次。”
云弈手臂上的纹路剧烈闪烁了一下,算是默认。他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沓泛黄的照片。
最上面是一张烧焦边缘的合影,两个穿实验服的女人站在一起,一个眼角有痣,另一个戴着细框眼镜。
“林晚霞和你母亲林朝露。孪生姐妹,但理念完全不同。”
云弈指着戴眼镜的女人,“你母亲认为阈限空间应该被封印,而她妹妹...则想驾驭其中的力量。”
季沉仔细端详照片。尽管眼镜遮住了部分特征,但女人的眼睛确实与自己一模一样。一种奇怪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尽管他完全不记得这张脸
“火灾那天发生了什么?”
云弈深吸一口气:“你母亲发现了林晚霞的计划,她想把我们两个的意识融合,创造出一个能完全控制阈限空间的'完美载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母亲破坏了主控台,但代价是自己被卷入了空间裂缝...“
季沉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画面闪过:燃烧的控制室、女人最后的微笑、小云弈拖着他穿过浓烟...
“我们得救她。”他脱口而出。
云弈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不!这正是兔子先生想要的!”
他的指甲几乎掐进季沉的肉里,“听着,阈限空间里的'东西'不是游戏设计者,而是借游戏显形的古老存在。它们想要一个稳定的通道进入我们的世界...而我们的融合体恰好是完美的'门'。”
季沉想起镜像迷宫中那个眼球说的话:
【你们本应成为一个完整的存在】
现在想来,那声音背后确实有某种非人类的质感。
“所以三天后的茶会...”
“是最终测试。”云弈松开手,疲惫地靠回床头,“要么我们自愿融合,要么他们强迫我们。无论如何,兔子先生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老宅。”
窗外,一片枯叶啪地打在玻璃上,像一声微弱的警告。季沉突然意识到,无论选择相信哪一方的说辞,他都面临着同一个核心问题:
他自己的记忆、身份甚至存在,都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而唯一能确定真实的,只有此刻房间里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我需要证据。”季沉最终说道,“证明我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某个实验创造的意识体。“
云弈的眼神软化下来。他拉起季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记得你。从八岁起,每一天都记得。”
他的心跳在季沉掌心下稳定而有力,“记忆可以伪造,但感觉不会说谎。”
季沉想反驳这种感性言论,却发现自己无法抽回手。
某种比理性更深的东西将他固定在原地,也许是云弈眼中那种近乎绝望的真诚,也许是他们短暂融合时体验到的奇异共鸣。
“三天。”他最终说道,“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云弈露出虎牙微笑:“我喜欢计划。尤其是疯狂的那种。”
就在这时,公寓门铃响了。监控屏幕上显示林雨站在门外,脸色惨白,身后跟着三个穿黑西装的陌生人。
“守门人找到我们了。”云弈迅速从枕头下抽出短刀,“后门,快!”
季沉却站着没动。他注意到林雨右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强行折断。而她的嘴型正在缓慢重复一个词:
【陷阱】
“不是守门人。”季沉冷静分析,“是游戏的人假扮的。林雨在警告我们。”
云弈眯眼看向屏幕:“你怎么确定那不是胁迫下的表演?”
“因为她左手小指在敲击大腿。”季沉指向细节,“摩尔斯电码:S-O-S。”
门外的“黑衣人”之一突然抬头直视摄像头,露出一个标准化的微笑。他的虹膜是纯黑色的,没有一丝眼白。
“镜像傀儡!”
云弈拽着季沉冲向阳台,“高级货色,能完美模仿人类。”
门被暴力撞开的巨响传来。季沉抓起医药包和金属珠串,跟着云弈爬上阳台栏杆。
“跳!”云弈搂住他的腰。
他们跃向相邻建筑的屋顶。就在腾空的瞬间,季沉回头瞥见“林雨”的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闪烁的镜面材质。
落地时,云弈的伤口重新裂开,蓝色液体浸透绷带。季沉扶着他穿过屋顶迷宫,身后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脚步声,镜像傀儡追上来了。
“坚持住。”季沉撕下衬衫扎紧云弈的伤口,“前面那栋红楼有安全通道。”
云弈却停下脚步:“分头走。他们主要追我...”
“闭嘴保存体力。”季沉不容反驳地架起他,“上次是你带我跳楼,这次换我带你。”
云弈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医生,你变了。”
季沉没有回答。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计算最佳逃跑路线上,左转,下消防梯,穿过洗衣店后巷...每一步都精确如手术。
而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在问:这种超乎常人的冷静分析能力,是天赋还是实验设计的产物?
但此刻,这个问题可以等待。眼下唯一重要的是,带着身边这个男人安全离开。
至于三天后的茶会...无论等待他们的是真相还是更大的谎言,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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