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污水瞬间淹没了赫利奥斯和林琦。黑暗是绝对的，浓稠得如同沥青，剥夺了一切视觉。赫利奥斯右肩的伤口被污水浸泡，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咸腥、污秽的水涌入口鼻，引发本能的呛咳，又被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压回喉咙。
他感觉到一只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胸膛，是林琦。黑客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大，拖拽着他，对抗着水下暗流的拉扯。赫利奥斯用未受伤的左臂奋力划水，双腿蹬动，配合着林琦的努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伤痛和恶心。
上方仓库里的喧闹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手电的光柱徒劳地刺入水面，但在悬浮颗粒物的阻挡下，只能形成几道昏黄模糊的光束，很快便被甩在身后。时序安全的特工显然不打算跳进这条城市的“排污动脉”来追捕他们。
几秒钟后，他们被迫浮出水面换气。这里似乎是更宽阔的地下排水管道，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化学废料和有机物**的恶臭。唯一的光源来自管道壁上零星分布的、长满苔藓的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光，勉强勾勒出巨大、湿滑的圆形管道轮廓。
“咳……咳咳……”赫利奥斯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吐出嘴里的污水，感觉喉咙和肺部火辣辣地疼。
“撑住！”林琦的声音在空旷的管道里带着回音，他喘息着，将赫利奥斯拖向一侧管道壁上一块略微凸出的检修平台。平台狭窄，仅能容身，上面布满了黏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真菌。
两人狼狈地爬上去，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大口喘着气。赫利奥斯的脸色在惨绿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雨水、汗水和污水的混合物从他湿透的黑发上不断滴落。他右肩的伤口仍在汩汩冒血，深色的血液与污浊的液体混在一起，染红了他整个肩头。
“让我看看。”林琦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快速挪到赫利奥斯身边，撕开被子弹撕裂的风衣和衬衫。伤口暴露出来，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边缘皮肉外翻，由于污水的浸泡，已经有些发白肿胀，感染的风险极高。
林琦咒骂了一句，迅速从自己那件看似破旧但功能多样的皮质外套内衬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急救包。动作熟练得不像一个终日与代码为伴的黑客。他用消毒喷雾粗略清理了伤口周围，动作尽可能轻柔，但赫利奥斯还是因刺痛而肌肉紧绷，额头上渗出冷汗。
“脉冲手枪的能量灼伤，加上污水感染……你得尽快接受专业治疗。”林琦一边说着，一边用止血凝胶和加压绷带进行紧急处理。他的手指灵活而稳定，眼神专注，之前的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
“暂时……死不了。”赫利奥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扫描着伤口情况和林琦的动作，分析着医疗数据的有效性。“你的急救技术……很专业。”
林琦没有抬头，专注于包扎：“有个总爱惹是生非的妹妹，和一个经常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的搭档，想不学会都难。”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包扎完毕，林琦靠在潮湿冰冷的管壁上，长长舒了口气。他看向赫利奥斯，绿光映照下，他的眼神复杂：“刚才……谢谢。”
赫利奥斯微微摇头，因动作牵动伤口而皱了皱眉：“你死了，我也出不来。逻辑选择。”他试图用一贯的冷静来掩饰什么，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的虚弱。
林琦嗤笑一声，这次却没什么嘲讽意味：“行，逻辑选择。特工先生，我们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了。”他环顾四周无尽的黑暗和汩汩的水流声，“现在怎么办？你的‘完美计划’里，包括在城市的消化系统里迷路吗？”
赫利奥斯闭上眼，他的机械义眼内部，新京市复杂的地下管网结构图正在快速加载、比对。虽然民用地图不会标注这种深层排污管道，但他受过记忆城市基础设施的训练，特别是这些可能用于潜行或撤离的“灰色路径”。
“这条主排水管……向东南方向延伸大约三公里，会经过一个废弃的地下净水厂旧址。”赫利奥斯的声音因虚弱而有些低沉，但思路清晰，“那里应该有一个维护通道，可以通往地面……靠近码头区的边缘，一个叫‘漏壶’的非法集市附近。”
“漏壶？”林琦挑眉，“那里鱼龙混杂，是情报贩子和黑市医生的聚集地，倒是适合我们暂时藏身。但你的伤……”
“能撑到那里。”赫利奥斯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阵眩晕，又靠回管壁。
林琦按住他：“别逞强。休息十分钟，恢复点体力。我看看能不能搞清我们的具体位置。”他拿出那个便携设备，但屏幕闪烁了几下就熄灭了——显然，之前的污水浸泡对精密电子产品是致命的。
“该死。”林琦懊恼地拍了拍设备，无奈地收起。“看来只能靠你的内置导航和我的方向感了。”
黑暗中，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污水流动的呜咽声和远处管道滴水的空洞回响。这种绝对的、被城市遗弃的孤立感，比面对枪林弹雨更让人心悸。
“那个‘意识统一场’……”赫利奥斯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在管道中回荡，“时序安全……真的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林琦靠在对面，仰头看着管道顶部无尽的黑暗，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我们这些‘冗余人口’，不过是他们通往永恒路上的垫脚石和燃料罢了。‘优化’？说得真他妈好听。”
他又想起了妹妹林娜在视频中激动的脸庞。她现在是否也成了某个“备份”，被囚禁在冰冷的服务器里？
赫利奥斯没有接话。他效忠多年的公司，他为之执行无数任务所维护的“秩序”，其终极目标竟是将绝大多数人排除在外的、冷酷的“优化”。这种认知的颠覆，比肩上的枪伤更让他感到刺痛和虚无。
休息了片刻，赫利奥斯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在林琦的搀扶下，他再次下水，两人沿着冰冷污浊的水流，向着未知的出口，向着“漏壶”集市的方向，艰难地跋涉。城市的霓虹光芒被厚厚的土层和混凝土隔绝，在这片地下的黑暗血脉中，只有两个相互依靠的“叛徒”，背负着沉重的秘密和伤痛，一步步走向微茫的生机。
而追踪者的阴影，并未因他们潜入地下而消散。时序安全的网络，远比这些排水管道更为庞大和幽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