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延站在训练赛的电脑前，耳尖还发烫。刚才和沈亦臻的争执像根刺扎在心里，队员们小心翼翼的目光更让他浑身不自在。他摘下耳机，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出了训练基地。
外面的天已经擦黑，晚风吹过郊区的街道，带着点饭菜的香气。他没回临时找的出租屋，反而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训练赛里沈亦臻冰冷的脸——三年前在雷霆战队的赛后休息室，沈亦臻也是这样，背对着他收拾东西，不管他怎么追问“为什么改战术”，都只给一个沉默的背影。
“明明是你先毁了一切，凭什么现在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陆星延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进路边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极了他压在心底的委屈。
他就这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小周发来的消息：“星延哥，你的行李箱我帮你放训练基地的储物间了，明天记得早点来，教练说早上要复盘昨天的训练赛。”
陆星延盯着消息里的“教练”两个字，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只回了个“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陆星延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出门。他没再穿昨天的便服，而是翻出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不想再刚到战队就和沈亦臻起冲突，至少得先稳住，拿到主力位置再说。
星途训练基地的门没锁，他推开门时，里面已经有了动静。小凯和阿哲坐在电脑前打排位，乐乐在角落里吃早餐，看到他进来，小凯立刻挥了挥手：“星延哥，早啊！教练在里面办公室呢，说等你来了就开始复盘。”
陆星延点点头，放下背包，转身去储物间拿行李箱。储物间很小，堆着几个旧纸箱，他的黑色行李箱放在最里面，上面还贴着烈火战队的贴纸。他弯腰提起箱子，刚要转身，就听到训练区传来沈亦臻的声音：“复盘资料都打印好了吗？让队员们十分钟后到会议室。”
是对着小周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陆星延的脚步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提着行李箱走出储物间。
他刚把行李箱放在训练区靠窗的空位旁，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身时，沈亦臻已经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黑色教练服的领口系得整齐，袖口依旧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训练时，陆星延不小心打翻热水壶，沈亦臻替他挡了一下留下的。
看到那道疤痕，陆星延的心脏莫名抽了一下，随即又被愤怒压了下去。
“陆星延。”沈亦臻先开了口，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行李箱上，又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十分，迟到十分钟。”
陆星延愣了一下，抬头看挂钟——确实刚过八点十分。他明明出门很早，却因为在路上绕了远路，还是迟到了。
“路上有点堵车。”他含糊地解释，把行李箱往椅子底下塞了塞。
沈亦臻却没打算放过他，指尖在打印纸上敲了敲，声音冷得像冰：“队规第一条，训练日早上八点前到基地，迟到一分钟罚跑一公里。你迟到十分钟，现在去操场罚跑五公里，跑完再过来复盘。”
“你故意的？”陆星延猛地抬起头，帽子滑到脑后，露出泛红的眼眶，“沈亦臻，你别太过分！我昨天刚到，连宿舍都没来得及收拾，你就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队规对所有人都一样。”沈亦臻的眼神没丝毫松动，“小凯上周迟到五分钟，一样罚跑了五公里。你是主力中单，更该遵守规矩。”
“规矩？”陆星延冷笑一声，攥紧了拳头，三年前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总决赛的赛点局，沈亦臻擅自更改战术，把他的闪现和技能CD抛在脑后，孤身冲进对方野区，最终被对方围杀，水晶被推掉的那一刻，现场观众的嘘声、队友的沉默、沈亦臻面无表情的脸，全都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
“沈教练还是这么喜欢摆架子，讲规矩。”他向前半步，凑近沈亦臻，声音里带着嘲讽，“可当年你在总决赛上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规矩’两个字？你擅自改战术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团队’两个字？”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训练区炸开了。正在打排位的小凯和阿哲停下了操作，乐乐也放下了手里的早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
沈亦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的打印纸被他捏得发皱，腕骨处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盯着陆星延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的事，我不想在训练基地讨论。”
“怎么，不敢提了？”陆星延不肯放过他，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你当年是不是觉得我拖后腿，所以故意改战术？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和你一起打比赛？”
“陆星延！”沈亦臻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陆星延皱起了眉，“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陆星延想甩开他的手，却被沈亦臻攥得更紧。他能感觉到沈亦臻掌心的温度，和三年前一样，带着点凉，却很有力。这种熟悉的触感让他心里更乱，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混在一起，堵得他胸口发闷。
“我胡搅蛮缠？”他红着眼眶，挣扎着想要挣脱，“沈亦臻，你把话说清楚！当年到底为什么……”
“教练！队员们都到齐了，复盘可以开始了吗？”小周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拿着一个文件夹，站在会议室门口，脸色尴尬得通红，“那个……有什么事咱们复盘完再说，别耽误了训练。”
沈亦臻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陆星延的手腕。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周围的队员，最终落在陆星延身上，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罚跑的事，下午训练结束后补。现在，去会议室复盘。”
说完，他松开陆星延的手腕，转身走向会议室。陆星延看着自己手腕上留下的红痕，又看了看沈亦臻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的难受。
“星延哥，你别跟教练置气，他就是这样，对谁都严。”小凯凑过来，小声安慰，“上次我打排位掉了分，他还陪着我练了通宵呢，其实人挺好的。”
陆星延没说话，只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跟在沈亦臻身后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很小，中间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队员们已经坐好了，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沈亦臻走到桌子的主位坐下，把手里的打印纸分发给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陆星延身上：“坐。”
陆星延找了个离沈亦臻最远的位置坐下，拿起打印纸——上面是昨天训练赛的数据分析，每一波团战的时间、技能释放顺序、经济差变化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他每一次失误的标注，旁边用红笔写着“此处应回撤，等待打野支援”“压线过深，未注意对方打野位置”。
他看着那些红色的批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沈亦臻明明对昨天的训练赛记得这么清楚，却偏偏不肯提当年的事。
“昨天的训练赛，问题很多。”沈亦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指着投影幕布上的比赛回放，“首先是中路，陆星延，你看这里——”
幕布上定格在陆星延越塔被杀的那一幕，红色的箭头标着对方打野的行进路线：“对方打野在三分钟前刚在下路露过面，按正常刷野路线，五分钟左右会到中路，你应该收缩防线，而不是继续压线。”
陆星延低着头，没说话。他知道自己昨天是故意赌气，才没注意对方打野的位置。
“还有这里。”沈亦臻又切换到另一波团战的画面，“我方打野已经绕后，你应该先消耗对方中单的血量，而不是直接开团。你的妖姬虽然操作好，但没大招的时候，容错率很低。”
陆星延的手指攥紧了打印纸，指尖泛白。他承认沈亦臻说得对，可他就是不想服软，尤其是在沈亦臻面前。
“教练，我觉得星延哥已经打得很好了，要是换我，肯定做不到这么极限的操作。”小凯忍不住替陆星延辩解，“而且昨天我们配合得也不好，不能全怪星延哥。”
“比赛看的是结果，不是个人操作。”沈亦臻的目光扫过小凯，“你们是一个团队，不管哪个人出问题，都会影响全局。小凯，你作为打野，支援中路的时机太晚，下次要提前预判对方打野的位置，主动联动中路。”
小凯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接下来的复盘，沈亦臻一一指出了每个队员的问题，语气虽然严厉，却句句在理，没有一句废话。队员们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变得专注，偶尔还会提出自己的疑问，沈亦臻也都耐心解答。
陆星延看着沈亦臻在幕布前讲解战术的样子，心里有点恍惚。三年前在雷霆战队，沈亦臻也是这样，每次训练赛后都会和队员们一起复盘，不管多晚，都会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再走。那时的他，还会坐在沈亦臻身边，指着回放里的画面说“这里我可以再快一点”“下次我们试试这个配合”。
可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像隔着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复盘结束后，队员们都拿着打印纸去训练区改正错误，会议室里只剩下陆星延和沈亦臻两个人。
“昨天的训练计划，你看了吗？”沈亦臻突然开口，目光落在陆星延手里的打印纸上。
“看了。”陆星延站起身，想要离开。
“等一下。”沈亦臻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递给他，“这里面是最近几个对手的中路英雄池分析，还有他们的常用战术，你回去好好看看，下午训练赛要用。”
陆星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文件夹。指尖碰到文件夹的瞬间，他感觉到里面夹着一张纸，硬硬的。
“还有。”沈亦臻又补充道，“基地的宿舍在三楼，302房间，钥匙在前台，你今天把东西搬过去，以后住宿舍，方便训练。”
陆星延抬起头，看向沈亦臻。他以为沈亦臻会一直针对他，没想到会主动给他安排宿舍，还给他准备对手的分析资料。
“你……”他想问沈亦臻为什么要这么做，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沈亦臻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是星途的教练，你是星途的主力中单，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回状态。”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会议室，没再看陆星延一眼。
陆星延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黑色的文件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果然夹着一张纸——是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基地附近的超市、餐馆，还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旁边写着“训练累了可以去超市买零食，餐馆的家常菜不错，生病记得吃药”。
字迹很工整，和沈亦臻平时签文件的字迹一模一样。
陆星延看着那张地图，心里突然有点发闷。他攥紧了文件夹，转身走出会议室，阳光透过训练区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在星途战队站稳脚跟，要重新回到赛场的巅峰，要让沈亦臻看看，当年的事，不是他的错。
陆星延走到训练区，拿起自己的背包，朝着前台走去。他要先去拿宿舍钥匙，然后收拾东西，准备下午的训练赛。
不管沈亦臻心里在想什么，他都不会再被影响了。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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