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延把行李箱搬进302宿舍时，窗外的阳光正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宿舍是双人间，另一张床空着，铺着干净的白色床单，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他指尖碰了碰多肉的叶片，心里那点因早上争执而起的烦躁，悄悄散了些。
整理完东西，离下午训练赛还有一个小时。陆星延拿着沈亦臻给的黑色文件夹，坐在书桌前翻看起来——里面的对手分析做得极细，不仅标注了次级联赛队伍“风速”的中单常用英雄，还写着对方的操作习惯：“偏爱躲在小兵后面消耗，团战喜欢绕后切C，闪现往往留到最后保命”。
他盯着那些批注，想起三年前沈亦臻也是这样，每次比赛前都会把对手的资料整理成册，逐字逐句讲给队员听。那时他总笑着说“亦臻哥你也太认真了”，沈亦臻会揉着他的头发说“不认真怎么赢”。
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陆星延猛地合起文件夹。都过去三年了，想这些有什么用？他现在要做的，是打好下午的训练赛，证明自己的价值。
下午一点半，训练区已经热闹起来。小凯正对着电脑屏幕练打野路线，阿哲在研究辅助的视野布置，乐乐则在反复看自己昨天的补刀录像。沈亦臻站在训练区中央，手里拿着战术板，看到陆星延进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还有半小时，先跟小凯练两把中野联动，熟悉一下节奏。”
陆星延没应声，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登录游戏账号。小凯立刻发来组队邀请，语气带着几分雀跃：“星延哥，咱们练昨天教练说的‘速推中塔’战术吗？我看了攻略，只要你能稳住线，我三分钟就能绕后抓一波！”
“先打两把再说。”陆星延点开匹配界面，心里却没把“中野联动”放在心上——他最擅长的是操作型中单，靠个人能力打开局面，当年在雷霆战队，沈亦臻的打野也总是围着他的中路转，哪需要他去配合别人的节奏？
练了两把自定义，陆星延还没找到状态，训练赛的对手风速战队就已经发来邀约。沈亦臻走过来，把战术板放在陆星延和小凯面前，笔尖指着上面画好的路线：“风速的打野喜欢前期反野，小凯你开局先守红区，别主动入侵。星延，你选个功能性中单，比如瑞兹或者卡尔玛，重点保中塔，配合小凯的游走，二十分钟前推掉中塔，打开节奏。”
“功能性中单？”陆星延皱起眉，抬眼看向沈亦臻，“风速的中单实力一般，选妖姬直接能压制，为什么要选功能型英雄？”
“我要的是团队节奏，不是个人压制。”沈亦臻的笔尖在战术板上敲了敲，语气不容置疑，“风速的弱点在边路，中野联动推掉中塔后，才能支援上下路，这是最稳妥的打法。”
陆星延盯着战术板上“中野联动”四个字，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当年在总决赛上，沈亦臻就是这样，不顾他的反对擅自改战术，现在又要他放弃擅长的英雄，配合所谓的“团队节奏”——凭什么每次都要他妥协？
“我不选功能型中单。”陆星延移开目光，手指在英雄池里滑动，“妖姬能更快打开局面，我没必要为了所谓的节奏，放弃自己的优势。”
“陆星延！”沈亦臻的声音沉了下来，周围的队员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这是战术安排，不是你任性的理由。风速的中单虽然弱，但他们的辅助会频繁游走中路，你选妖姬没位移没保护，很容易被抓崩。”
“被抓崩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陆星延没再看沈亦臻，在英雄锁定倒计时结束前，直接锁下了“诡术妖姬·乐芙兰”。
屏幕上弹出“英雄已锁定”的提示时，训练区瞬间安静下来。小凯张了张嘴，想劝又不敢，只能悄悄给陆星延发消息：“星延哥，要不跟教练商量一下？妖姬前期太脆了……”
陆星延没回消息，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大，故意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听到沈亦臻在身后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是战术板被拿起的声音，接着是对小凯说“调整打法，你多去中路帮他”的指令——语气里带着无奈，却没再强行要求他换英雄。
训练赛开始，陆星延操控着妖姬站在中路，对面的中单选了卡尔玛，果然如沈亦臻所说，一开局就躲在小兵后面，只敢用技能远程消耗。陆星延没按沈亦臻说的“稳线”，直接上前走位压制，补刀的同时不断用Q技能消耗卡尔玛的血量。
三分钟时，小凯的打野蔚按照约定，绕到中路草丛准备蹲一波。他给陆星延发了“进攻”信号，可陆星延正抓住卡尔玛的一个走位失误，Q技能接平A打残了对方，眼看就要拿到一血，根本没注意到小凯的信号。
卡尔玛慌忙交闪逃生，小凯的绕后彻底落空，还浪费了一波打野节奏。他在语音里小声说：“星延哥，刚才怎么不跟我配合啊？差点就能杀了。”
“不用配合，我自己能杀。”陆星延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出来，带着点不耐烦，“你去刷野就行，中路不用管。”
小凯愣了一下，没再说话，只能转身去刷自家野区。
接下来的十分钟，陆星延彻底陷入了“单打独斗”的模式。他不管小凯的信号，不管边路的求助，一门心思压制卡尔玛，虽然补刀领先了二十多刀，却因为频繁压线，被对方打野抓了两次——第一次交了闪，第二次直接被击杀，中路一塔也跟着被推掉。
中塔一掉，野区视野瞬间失守。小凯的打野每次靠近中路，都会被对方眼位发现，几次反野都被包夹，不仅没拿到资源，还送了人头，彻底崩盘。上下路也因为没人支援，被对方压得喘不过气，二十分钟不到，星途战队的经济就落后了五千多。
“投了吧。”乐乐在语音里叹了口气，“这局没法打了，中野没联动，边路也守不住。”
陆星延盯着屏幕上黑白的画面，手指紧紧攥着鼠标，指节泛白。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却拉不下脸承认，只能咬着牙说：“再打打，还有机会。”
可局势已经彻底失控，对方借着经济优势，直接开大龙，星途战队根本没法接团。随着“Victory”的提示音在屏幕上弹出，训练赛以星途战队的惨败告终。
陆星延摘下耳机，刚要起身，就听到“啪”的一声——沈亦臻把战术板重重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陆星延，你给我过来！”沈亦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周围的队员都吓得不敢说话，训练区里只剩下电脑主机的嗡嗡声。
陆星延慢吞吞地走过去，头也不抬：“怎么了？”
“怎么了？”沈亦臻拿起战术板，指着上面的“中野联动”路线，“我赛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选功能性中单，配合小凯守中塔，你听了吗？你选妖姬就算了，全程单打独斗，小凯的信号你看不到？中塔被推，打野崩盘，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能压制对面中单，是小凯自己没跟上节奏。”陆星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不服气，“要是他能早点来支援，我早就杀了卡尔玛，中塔也不会掉。”
“你还敢狡辩？”沈亦臻的音量提高了几分，手指因为用力，关节都泛了白，“职业赛场不是你耍脾气的地方！你以为靠个人操作就能赢比赛？没有团队配合，再厉害的选手也没用！”
“团队配合？”陆星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却满是嘲讽，“沈教练，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团队配合？当年在总决赛上，你擅自改战术，把我们的中野联动抛到脑后，孤身入侵野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团队配合？怎么不想想职业精神？”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沈亦臻的冷静。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呼吸也急促起来，盯着陆星延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的事，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提！”
“为什么不能提？”陆星延向前一步，逼近沈亦臻，眼眶泛红，“那是我职业生涯最关键的一场比赛，是我们一起努力了一整年的目标！你毁了它，现在还不让我说？沈亦臻，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有没有心，不用你管！”沈亦臻猛地推开陆星延，力道之大让陆星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你要是不想打，现在就滚！星途战队不缺你一个中单！”
“滚就滚！”陆星延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转身抓起桌上的耳机，狠狠摔在地上，耳机线断成了两截，“谁稀罕待在这儿！”
“星延哥！教练！别吵了！”小凯急忙冲过来，拉住陆星延的胳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阿哲和乐乐也围了上来，一边拉着沈亦臻，一边劝陆星延：“星延哥，你消消气，训练赛输了很正常，咱们下次再赢回来就行！”“教练，您也别生气，星延哥可能就是一时没适应战术……”
陆星延用力甩开小凯的手，目光死死盯着沈亦臻，声音带着哭腔：“沈亦臻，我告诉你，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当年的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说完，他转身冲出训练区，宿舍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又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照片都晃了晃。
沈亦臻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目光落在地上摔断的耳机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教练……”小凯小心翼翼地开口，“星延哥他就是脾气倔，其实人挺好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亦臻没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耳机，指尖摩挲着断裂的线，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继续训练，把刚才的比赛录像再看一遍，总结问题。”
说完，他拿着耳机，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训练区里，小凯和阿哲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乐乐拿起鼠标，点开比赛录像，屏幕上再次出现陆星延操控妖姬压线的画面，只是这一次，没人再说话，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在安静的训练区里格外清晰。
而302宿舍里，陆星延趴在书桌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他想起刚才沈亦臻推开他的力道，想起沈亦臻冰冷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明明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却每次都用最冲动的方式，把两人的关系推得更远。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暮色开始笼罩训练基地。陆星延抬起头，看着书桌上那个黑色的文件夹，指尖轻轻碰了碰，最终还是没打开。
他不知道，办公室里的沈亦臻，正拿着那副摔断的耳机，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维修教程，笨拙地试着接好线头——那是陆星延刚到战队时用的耳机，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却是陆星延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
夜色渐深，训练区的灯还亮着，只是那两个本该并肩讨论战术的人，此刻却隔着一扇门，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谁也没再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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