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段宋的声音混在唇缝间，按开灯的那一刹，失落在芮嘉眼中一晃而过，随即彻底被惊慌失措替代。
“这里怎么会有疤？”怔愣之时，段宋已经褪去他的上衣，芮嘉垂眸，看到段宋的视线落到自己胸口，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看了多久，芮嘉不知道，只是全程听到胸腔之中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终于……被发现了吗？
是的。
他在心里自问自答，直到段宋猩红的眼睛缓缓对上来，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这是怎么弄的？”良久，段宋哑声问他，即便这一目了然，也立刻便能猜出来，可是他依然想问，想听面前的人亲口告诉他。
芮嘉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仍旧失神地盯着他，段宋艰涩的声音落在耳朵里苦得他直发颤。
“说话！”段宋急了，声音突然很大，震得芮嘉忽然就忘了怎么呼吸。
“哥哥，”沉默许久，芮嘉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可说出的话却弱得发虚，“那封信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情绪像一只忽然泄气的气球，在半空激烈的碰撞之后，最后无力地垂到地上，段宋几乎失了声，“什……么？”
可刚刚，他居然还在责怪芮嘉为什么要拿这种话骗他、逼他……
原来，居然是真的……吗？
可……为什么，它……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到你手上的，”芮嘉说着，也红了眼眶，他知道这些早就该告诉段宋的，“只是我……我当时真的……”
他说着顿了顿，悲哀地看着段宋，“状态不太好，所以就……”
“所以就拿刀子剜……”段宋不忍心再说下去，他只要想到这个场景，那刀子就像是生生落在他心口上一样，血淋淋的。
得多疼啊？
这个以前输液、打针都忍不住喊疼的人，怎么突然就……这么狠心呢？
“不疼的，哥哥，我不疼的。”芮嘉像是能猜透他在想什么，双手已经覆上他的脸，眉头皱成一团。
芮嘉的手是热的，成千上万的血液才能维持这么一点儿温度。
那当时他拿着刀狠心割向手腕，狠心伸向胸口的时候，这样热的温度是不是都在一点一点流失，几乎彻底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段宋不敢想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各种胡思乱想像是一根又一根绵密的针，扎在段宋心口上，良久，他勉强控制住情绪，可声音已经彻底说不出了，只剩下干涩的嘴唇艰难地上下翕动。
可是刚问完，他就后悔了，就算芮嘉真得告诉他，又能怎样？
几年前，他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而几年后的现在，他除了悔恨，一无所有。
他忽然就想起很久之前秦铄铭随口跟他开的玩笑。
“如果你们两个人的感情非要来比个高低的话，嘉嘉的爱一定比你多。”
“段宋，你的爱太少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恨。
以前怨来怨去，总觉得没人爱自己，可到头来，他唯独把自己看得太高高在上了，他又算个什么东西？不也是没给别人多少爱吗？
如果当年，他没有因为什么自尊心，就这样一直陪在芮嘉身边，芮嘉就不会这样。
可刚见面，他居然还对芮嘉说那些话……
“哥哥……”
身下的人忽然开口，段宋怔然看他，下一秒，芮嘉柔软的唇吻上他的眼睛，他颤抖着闭上眼。
“别哭。”芮嘉轻声说，“你知道吗，最后是你救了我啊……”
撑着的手臂终于支撑不住，段宋直直倒在芮嘉身上，脸颊蹭到他的锁骨，硬硬的，明明不疼，可段宋就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疼。
“当时确实是我不懂事儿，”芮嘉顺势抱住他，声音透过薄薄的胸膛穿进他的耳朵，像是隔了好久好久，“但是每次觉得累得挺不住的时候，就总是格外地想你，想着想着，就不舍得这样走了。”
“我总想，我最爱的哥哥，他还在好远的地方啊……我还想见他啊……”
“我明明……还……那么……爱他……”芮嘉说着，渐渐哽咽起来，“就是……舍不得……”
段宋听不下去了，将手覆上眼睛，然后手背就湿了。
一向理智沉着的人，终于再也忍不住，终于，泪流满面……
芮嘉感受到皮肤上的温热，目光久久停在头顶的床头灯上，直到眼球涩得发疼，他开始一点点往下挪，去吻段宋。
从眼角到脸颊，一路咸涩，最后轻轻落到段宋唇上。
两个人的嘴唇都在发抖，吻中带着试探，带着克制，青涩混杂慌乱，就像第一次接吻的那晚一样。
……
几个小时后，芮嘉被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吵醒，他迷糊着按下接听。
“嘉嘉啊，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来这里吃晚饭的吗？”
“要晚这么久吗？”
听到是舅妈的声音，芮嘉猛地清醒过来，拿着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房间里的灯开着，可身边的人早已不知道去了哪。
他下意识想坐起身，可胳膊肘刚撑没一秒就抖着倒下去，浑身上下酸痛难耐。
“嘉嘉？在听吗？”
他无奈只得放弃挣扎，闭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舅妈，我——”
声音哑得吓得他又慌忙睁开眼。
“嗓子怎么哑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舅妈的语气焦急起来，“我让你舅舅去接你，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
“嘉嘉你在哪呢？”
芮嘉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余光瞥到床头的东西，又看到满床的狼藉，脸立马就开始发烫。
“嘉嘉，你别吓舅妈啊？”
芮嘉回过神，勉强清了清嗓子，但仍旧哑不成声，“不好意思啊，舅妈，今天晚上……我可能去不了了。”
“就是临时，有点事，就……走不开。”
不止走不动，说来也很难堪，他好像还有点起不来床了。
“明天呢？”舅妈继续问。
明天……芮嘉打开手机照相机，翻转镜头，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手机差点砸他脸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好多个……还真是，壮，壮，壮观啊……
估计一个星期都不用见人了。
“明天上午的机票，舅妈……”段宋说的确实很对，他的演技很拙劣，因为隔着电话撒谎都能听得出来心虚。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瞬，然后有些遗憾地说：“行吧，那明天我跟你舅舅去机场送你？”
芮嘉生硬地咳嗽了两声，急忙说，“不用，舅妈，来回折腾得麻烦，而且我没能去看你们已经很过意不去的了，怎么能再让你们大老远地来送我呢？”
“真不用？”
芮嘉失笑，“真不用。”
“那行吧，嘉嘉你路上注意安全啊，记得到了报个平安。”
“嗯，我知道了，你们要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芮嘉盯着天花板，终于舒出一口气。
发了一会儿呆，见段宋还不回来，他拿起手机刚想要打电话，就听见开锁的声音。
他下意识抓起被子完全盖住自己没一处完好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一颗白色蚕蛹。
下一秒，段宋提着袋子出现在他面前，他这才放下警觉，一时没控制住力度，动作大了些，他疼得“嘶”了一声。
段宋立马放下东西，坐到床上，芮嘉看到他的眼睛还肿着，“怎么了，哪里疼吗？”
“嗯……”芮嘉一听，扭扭捏捏地咬了下嘴唇，“不疼……”
“你确定？让我看看。”段宋不信，芮嘉看着他就要上手扯自己身上的被子，赶紧死死护住。
“不要。”
其实确实不是很疼，段宋全程动作很轻，开始前的准备工作也做的很足，所以除了浑身有点酸痛外，他并没有什么强烈的不适。
但是……就是觉得这个感觉很奇妙。
难道是因为太久没做了吗？
“我刚才去买了点药，等会儿给你上上，应该会好点。”段宋也没再强行去掀他被子，开始摆袋子里吃的东西。
芮嘉本来没觉得怎么饿，但是看到这一堆东西，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就突然来了。
可当他裹着被子凑到桌旁，段宋忽然挡住他的手。
芮嘉：“？”
“先打针，我看了，这些东西先打四个单位，餐后再补针就行。”
“好吧。”芮嘉不满地撇撇嘴，在屋里瞄了半天，终于看到床边椅子上的书包。
他正想着怎么披着被子挪过去的时候，段宋已经先一步过去将包里的胰岛素笔拿了出来，但是并没有立刻递给他。
“怎么了？”芮嘉皱着眉，仰头看他，像一只可爱求摸的小狗。
段宋神色顿了顿，沉声说：“我帮你打。”
芮嘉：“啊？”他第一反应是这没什么，但是很快又想起来刚才镜头里自己身上惨不忍睹的样子，倒吸一口凉气。
“我可以的，哥哥。”他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试图友善沟通。
可某位冷面始作俑者，果断拒绝，“不行，让我来。”
“真不用，哥哥。”
“……”
“好吧，”友善沟通最终失败，芮嘉看着段宋不容置疑的神情，表示很无力，但仍试图为己方争取最大利益，“但是……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段宋：“……你身上哪处我没看过？”
芮嘉只觉脑袋中什么东西“轰”地炸开，一瞬间就红温起来。
哪有人……在当事人面前……耍流氓的啊……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写什么[裂开]
（感觉应该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就能写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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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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