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压迫着江肆言的耳膜,唯有自己因疼痛而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脚踝处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像是有根看不见的钻头在持续搅动他的骨骼和韧带。他半靠在水泥台边,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如何利用那些早已模糊的设定,在这座由他自己设计的迷宫里找到一线生路的艰难思考中。
“……通风管道……我记得在B区和C区的连接处有一个检修口,但具体位置……”他无意识地啃咬着右手拇指的指甲,这是他在极度焦虑和专注时的习惯动作,“当初为了省事,只写了‘隐蔽’,根本没标注坐标……真是自作孽……”
就在他脑中的地图即将勾勒出一点模糊轮廓时,一阵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靶场的死寂,也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肆言浑身一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起身子,利用水泥台和旁边堆放的几个空弹药箱作为掩体,将自己隐藏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屏息向外望去。
进来的是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但气质与魏城那种沉淀下来的凶悍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新人特有的、略显浮夸的张扬。
其中一个高个青年,脸上带着几分倨傲,嘴里嚷嚷着:“看好了,什么叫枪神!”说罢,他掏出手枪,对着远处的靶子,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脱膛而出,然后……然后擦着靶子的边缘,飞向了未知的远方,连靶纸的边儿都没摸着。
江肆言:“……”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内心吐槽如同弹幕般飞速滚过:“枪神?描边大师还差不多!我小时候在公园玩五块钱一局的玩具枪打气球,都比他这准头强!这水平是怎么混进□□的?走后门了吗?还是裴珩的集团最近开始搞慈善,招收残疾人土再就业了?”
那青年似乎也有些尴尬,但嘴上不肯认输,又是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枪声在靶场内回荡,结果却惨不忍睹。十发子弹,九发完美避开了所有目标,唯一一发碰巧蹭到了靶子最外圈的金属边缘,发出“铛”一声脆响,算是挽回了零点一的尊严。
旁边的矮个青年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还枪神?我看是‘人体描边艺术大师’!你这枪法,敌人站你面前都得嫌你浪费子弹!”
江肆言躲在箱子后面,拼命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肩膀因为压抑笑意而微微抖动。“哈哈哈哈……人才啊!这□□内部也挺欢乐嘛!看来裴珩手下也不全是魏城那种变态,还有这种搞笑担当……等等!”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爬过后脊般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袭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脖子猛地一紧!一个冰凉、坚韧的皮质物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套上了他的脖颈,随即“咔哒”一声轻响,锁死了!
是项圈!一条黑色的、做工精致的皮质项圈!
而项圈另一端连接着的皮带,正握在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的手中。
那只手的主人——裴珩,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雪松与硝烟混合的压迫性气息。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毫不留情地踩在江肆言的后背上,带着侮辱性的力道,缓缓地、用力地揉搓着,仿佛在碾灭一只碍眼的虫子。
“呃……”江肆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禁锢和压迫弄得闷哼一声,脖子被皮带勒紧,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
裴珩微微俯身,温热的、带着雪茄余韵的气息喷洒在江肆言敏感的耳廓上,声音低沉悦耳,却淬着冰冷的恶意:
“尺寸合适吗?我亲爱的小狗。”他轻轻扯动了一下皮带,迫使江肆言的头颅向后仰起,喉结在项圈的压迫下艰难地滚动。
“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定制的。”裴珩的语调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皮鞋依旧在江肆言背上施加着压力,“还以为用不上了……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不听话程度。”
江肆言此刻哪里还听得进这些羞辱性的言语?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他,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徒劳地抽动,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胡乱地抓挠着脖子上的项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声响。
“放……放开……”他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裴珩冷眼看着他挣扎,如同欣赏一幅动态的绝望画卷。直到江肆言脸色由红转为青紫,挣扎的力道开始减弱,他才像是失去了兴趣般,稍稍松开了手中的皮带。
“咳!咳咳咳——”骤然涌入的空气刺激着气管,江肆言爆发出剧烈的咳嗽,身体瘫软下去,全靠裴珩踩在他背上的脚和勒着脖子的皮带支撑着才没完全倒地。他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眼泪不受控制地生理性溢出。
裴珩垂眸,看着脚下这人因为短暂缺氧而泛红的脸颊,湿润的眼角,以及那微微张开的、喘息着的唇,眼底却掠过一丝清晰的厌恶。他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靶场内显得格外突兀。
江肆言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火辣辣地疼。
“骚狗。”裴珩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真恶心。”
这一巴掌,连同那两个字,像是一瓢滚油,瞬间浇灭了江肆言因缺氧而产生的恐惧和顺从,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
“我艹你大爷!”他在心里疯狂咆哮,“你他妈把我勒个半死,把我踩在脚下,给我戴狗项圈!现在嫌我恶心了?!我变成这副鬼样子是谁害的?!纯纯有病!神经病!疯子!”
怒火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但也让他瞬间清醒地认知到一个事实——裴珩对他,绝对没有半分那方面的兴趣,甚至可以说是生理性的厌恶。这彻底断绝了他脑海中刚刚闪过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于“美人计”的可能性(虽然他本来也没真打算用,毕竟他笔直笔直的,裴珩的设定也是笔直笔直的,两个直男能有什么火花?)。
说到设定,他好像确实写过一个女配角,原本打算作为女主和裴珩组CP的。可惜他一个母胎单身、恋爱经验为零、对爱情的认知还停留在“牵牵手就是极限”的宅男写手,根本写不出那种细腻的情感互动,笔下的女性角色僵硬得像块木头,被读者喷得体无完肤。迫于无奈,他只能草草把那女配写死了,美其名曰“发刀片虐读者”,实则是因为他实在驾驭不了。效果嘛……自然是甚微,毕竟纸片人都没立起来,死了也没人在意。
就在江肆言内心戏丰富得可以再水一章的时候,裴珩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说吧,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江肆言一个激灵,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他脑子飞快转动,也顾不上什么逻辑和合理性了,脱口而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理由:
“我……我梦游!对!我从小就梦游!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他说完就后悔了,这借口也太他妈敷衍了吧?三岁小孩都不会信!裴珩这种智商超群的疯子怎么可能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裴珩在沉默地注视了他几秒钟后,竟然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堪称“和煦”的微笑,虽然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原来是这样。”裴珩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理解”,“梦游,确实是个麻烦的毛病。”
江肆言:“???”
他懵了。内心疯狂刷屏:“啊?这就信了?不是吧大哥?你人设崩了啊!你可是多疑谨慎、智商超群的疯批大佬!这么明显的瞎话你都信?你搁这儿跟我演《皇帝的新衣》呢?还是说……你另有图谋?”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肆言瞬间警惕起来,感觉脖子上的项圈更勒得慌了。
裴珩自然是不信的。从江肆言推开牢房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监控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困兽之斗”。让江肆言“意外”跑到这个靶场,本就是他精心设计的一环。他只是想看看,这只看似柔弱的小狗,被逼到绝境时,会露出怎样的爪牙,又会编出怎样可笑的谎言。
现在看来……果然很有趣。这拙劣的演技,这漏洞百出的借口,都让他感到一种掌控一切的愉悦。
他不再废话,猛地一扯手中的皮带!
“呃!”江肆言猝不及防,被勒得再次窒息,身不由己地被裴珩从掩体后面粗暴地拖拽了出来,踉跄几步,差点再次摔倒。项圈紧紧勒着他的脖子,迫使他以一种极其屈辱的、仰头的姿势,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此刻的他,穿着过于宽大、半敞着领口的白色浴袍,光着脚,脚踝红肿,脖子上套着黑色的皮质项圈,项圈连接着裴珩手中的皮带,脸颊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活脱脱就是一只被主人强行拖出来“遛弯”的、狼狈不堪的宠物狗。
那两个原本还在互相嘲讽的青年,早在裴珩出现的那一刻就噤若寒蝉,僵在原地。此刻看到裴珩拖着一个人出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看清裴珩的面容后,两人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裴……裴总!”两人几乎是同时九十度鞠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个“描边大师”更是双手颤抖地捧着自己那把刚才表现极其丢人的手枪,恭恭敬敬地递向裴珩,像是进贡什么宝贝。
裴珩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随手一挥。
“啪嗒!”手枪被直接拍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青年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下去。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前刘海上滴落,他死死低着头,不敢看裴珩的眼睛,生怕下一秒,那冰冷的枪口就会抵上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的脑袋也变成裴珩口中那“看腻了”的血色花朵。
另一个青年同样抖如筛糠,他们是费尽千辛万苦,经过层层筛选(虽然这筛选标准现在看来很值得怀疑)才得以加入这个镜城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的底层新人,做梦也没想到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虽然是打靶),就撞见了这位传说中的、手段狠辣、性情无常的活阎王。恐惧如同冰水,淹没了他们的四肢百骸。
裴珩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这两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他拽着皮带,像是牵着一条真正的狗,将江肆言拖拽到靶场一侧摆放着各式枪械的长桌前。
桌上琳琅满目,从经典的手枪到威力巨大的□□、冲锋枪,应有尽有,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如同一条条蛰伏的钢铁毒蛇。
裴珩的目光在这些杀人利器上缓缓扫过,像是在挑选一件趁手的工具,又像是在为他的“宠物”挑选一个合适的“玩具”。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把造型复古、但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银色左轮手枪上。
他拿起那把左轮,在手中掂了掂,似乎颇为满意。然后,他慢条斯理地转动转轮,检查子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优雅而致命的韵律。
突然,他手臂一抬,枪口随意地、却又精准地指向了那个依旧弯腰鞠躬、不敢抬头的“描边大师”青年!
一瞬间,整个靶场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那青年感觉到冰冷的杀意锁定自己,身体猛地一僵,连颤抖都停止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等待最终审判的绝望。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江肆言也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这疯子……又要开始他的“艺术创作”了吗?
然而,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裴珩只是用枪口指着那个青年,如同雕塑般凝固了几秒。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透过那颤抖的躯体,在看别的什么东西。然后,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手腕一翻,枪口缓缓下移,最终……对准了被迫跪坐在他脚边、脖子上还套着项圈的江肆言。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小狗,”他轻声说,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说……梦游的人,会不会……在梦里被枪声惊醒呢?”
江肆言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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