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送检的第三天送回来了，李伟警官亲自送来的。
这短短两三月，他与晏晞接触颇多，对他印象不错。
“好好工作。”李伟把车钥匙还给晏晞，默契地没提起晏晞的黑车司机身份。
“方雄好抓吗？”晏晞问。
李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了，抓到是迟早的事。”
“你昨晚加班了。”
李伟用力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可不嘛，熬了个大夜。提醒你啊，最近消停点，夜里别瞎跑，不太平。”
晏晞眼神躲闪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差点栽在杜泽手里的事，连同自己为何选择沉默的原因，一五一十告诉了李伟。
李伟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半天憋出一句：“行吧……你这……算你机灵。不过我算看出来了，哪儿有乱子哪儿准有你。”
“喝凉水都塞牙缝，我能怎么办。”晏晞苦笑。
李伟同情地看着晏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不要多想了。这个杜泽死了，跟你的纠葛也结束了，他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得罪的人不少。他的死已经被定性为仇杀，方雄极可能是杀手。”
“杀手？”晏晞听着陌生的字眼，心里真是后怕不已，“我的运气还不是太差。”
李伟被晏晞的乐观逗得哈哈一笑：“你这性格不错，要保持。”
晏晞也跟着咧了咧嘴：“说不定我因祸得福，还真看见方雄，拿了赏金。”
晏晞现在接活还是要靠盛凛，他开着车联系盛凛，说完工作的事晏晞转到了方雄身上。
“有5万赏金啊，如果能被我碰到该多好。”
盛凛扔给晏晞八字箴言：“踏实做人，好好工作。”
眼下接活，晏晞主要还是依赖盛凛的渠道。他开着失而复得的车，拨通了盛凛电话。例行说完任务安排，晏晞话锋一转，又绕到了那五万块上。
“啧啧，五万啊盛哥！要是走运撞上，该多好。”
听筒那边静默一瞬，随即传来盛凛刻板的八个字：“踏实做人，好好工作。”
晏晞气得差点当场表演个原地爆炸——这人哪来的脸教训他？呸！
怒火冲冲一个新的来电进来了，晏晞用力按下，没好气道：“谁？”
“我。”
是戚隐啊。
真有意思，披马甲玩上瘾了？
怒火未消的晏晞接通就是呛声：“怎么着？想拿赏金就是‘不踏实做人’了？”
“晏晞？”戚隐的声音透着困惑，“你在说什么？”
还装？晏晞冷笑：“方雄的悬赏通告挂网上了，白纸黑字五万块！”
戚隐反应过来：“你想要赏金，你打得过人吗？”
“我只要给警察提供地点，又不打打杀杀。”
“你这么想要赏金？”戚隐问。
“谁不喜欢钱？”晏晞反问戚隐。
“钱这种东西，够用就好。”
“我不够用啊。”
这次轮到戚隐冷笑了：“是我看错了。”
晏晞自觉在盛凛身上受到的气转了回来，心中畅快不少。
因为李伟警官的警告，晏晞晚上的活也少接了，趁着有时间，他决定去租房。
他一个单身汉对住宿条件要求不高，可选性很多。
晏晞看中了一个远郊的楼盘，叫荣旺财富中心。这地方原先是乡下，现在划入市区行政管辖。房子入住率不高，案场都没拆，景观打造也不错，关键租金便宜，三房才2100元。
这种远郊楼盘多是大户型，没有单间。晏晞运气不错，有个子母房户型，被主人改造了下，把一间老人房单独移了出来，厨卫浴还是齐全的。现在老人被另一个孩子接走定居到省外了，房间就空了出来。
“我这房子租1500元妥妥的，收你1000元是看你长得面善，一般人我可不租。”房东跟晏晞再三强调。
其实这附近都是当地人，哪有什么租客。
晏晞不懂，十分感激，还把自己的学校、工作都跟对方坦白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先开车不错，小伙子脑袋很灵活嘛。”
“没有没有，主要朋友正好有一辆空置的车，不然也没办法了。”
晏晞送走房东，把行李规整到房间里，整个人放松地坐在塑料椅上。
是的，这个房子里唯一的软装就是一张硬邦邦的床和几把房东临时搬过来的塑料椅。
等天气冷了下来，晏晞要买添置的东西更多，他现在也不想这些。
拿了钥匙出去熟悉地方，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做黑车生意。
荣旺财富中心周边没什么人气，就开了几家装修建材店和一家便利店，小吃店只有一家。晏晞把车往村里开，十来分钟后就看到熙熙攘攘的市场。
卖东西的人都想着自己的货物被人看到，市场里面没人摆，都往外面挤，把外面的街道摆得满满当当，晏晞的车子根本开不过去，只能停到半道。
晏晞买了四个煎包，选了一家汤面店坐了下来。
他脑子里勾勒着自己像个经验老道的探子，在喧闹中捕捉有用的信息。可惜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除了家长里短就是讨价还价。
付钱时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老板:“老板，这边哪儿可以做黑车?”
晏晞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被老板推开。
“不知道不知道。”
晏晞刷地红了脸，低头赶紧离开。
走出门外，他才敢嘀咕一句：开门做生意，哪有这样。
他哪里懂得，乡下地方都是熟人社会，他一个陌生面孔问哪里坐黑车，当地人怎么会告诉他答案。
晏晞丧着脸坐上车，他性格开朗，倒没有抑郁很久，只蔫了一会儿便振作精神，开车到处乱逛。
叮叮，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是戚隐的电话。
“我看见你了。”戚隐的声音透露着说不出的兴奋，晏晞被他搞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晏晞正要回话，一辆摩托车靠近，不正是戚隐。
晏晞放下车窗：“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老不在固定地点拉客人。”
戚隐眼睛仿佛在发亮：“我不是说了吗？看看我们能不能在路上偶遇。”
晏晞疑惑地倾过头，他没理解戚隐的逻辑。但无所谓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住哪里？”戚隐问。
“荣旺财富中心，这边房租真便宜，房子又新。”
“几栋几单元？”戚隐追问。
晏晞只觉戚隐问得很急，但没多想，说出了答案。
“这次会租很久吧。”戚隐问。
“我肯定希望很久了。”没有人愿意经常搬家。
“带我看看？”
晏晞带着戚隐回家。
一进门戚隐就说道：“我上个厕所。”
“原来是借厕所啊，你直说吗？”晏晞笑着回。
戚隐大约便秘了，在厕所里呆了很久才出来。
“还有谁知道你住这里？”戚隐问。
"就你了。“晏晞坐在塑料椅上，伸直了腿。
“盛凛也不知道?
晏晞嘴角瞬间勾起一丝明显的讥诮：“你说呢？”
戚隐哼笑一声：“欠债的，最怕债主知道他有窝了。”
晏晞含糊地“嗯嗯”两声，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戚隐又东拉西扯磨蹭了快半个钟头，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住在这里自然比睡车上舒服，晏晞整个人气色都大好，只是方雄还未抓到，作为已知的唯一接触人，晏晞是又忧又喜，晏晞还是没放弃5万赏金。
霉运走了这么久总该改运了吧。
今天没什么活，晏晞很早就回家了，此刻正在浴室洗澡。
浴室很简陋也不大，但比以前住的好太多了。晏晞按下洗发水，淋浴头下水流快速地冲过他的眼睛，晏晞打了个冷颤，今天很冷吗？他边想边把水温调高。
洗完澡，晏晞赤脚走到外面。家里没人，他动作自然豪迈，一边刷手机，一边穿衣服，看到好看的视频，直接动作暂停。
呵呵笑中，一股寒意在皮肤表面聚集，晏晞只得停止刷手机，把自己包严实后，那股寒意也退了。
天冷了啊。
晏晞望着窗外。
秋老虎的季节，晏晞只是帮客人卸货就出了一身汗，说来这单还是戚隐介绍的。他走进路边的便利店，拿了一瓶冰水，同时打开手机二维码。
“老板多少钱？”
老板没回答，伸出一根手指。
晏晞扫好码，下意识抬头瞥了对方一眼--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觉身形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的熟悉感。
晏晞自认不是记人脸的高手。一个顶着草帽坐在简陋乡村小店里的男人，怎么会让他觉得熟悉?他困惑地皱了下眉，迈步出门。
就在左脚刚踏出小店阴凉地面的瞬间，脑海中猛地炸开一个画面！黑暗中，那张凶狠扭曲的脸！
那感觉瞬间清晰无比。
是方雄！
心脏狂跳，一股冷气直冲脑门!这里是远郊，原本就是乡下！戚隐介绍的这个客户位置够偏，接货的人甚至骑着摩托！
这种地方监控稀疏……是了！他藏在这里开个小店作掩护，既不起眼，又能观望路边！
晏晞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随即在巨大的冲击下奔涌起来！大脑里两个念头在疯狂撕扯，凶狠扭曲的杀手，五万的赏金。
晏晞脚下的步子无意识地加快了，后背却像爬满了冰凉的虫子。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轻微“嘎吱“声。晏晞猛地回头，柜台后，那个戴草帽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昏味的光线下，那张脸依旧大半藏在阴影里，但投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却像毒蛇盯住猎物。距离，远比自己想象的更近！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晏晞的心脏，求生的本能让他像受惊的免子，拔腿就向自己的车子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的脚步声沉重、冰冷、迅疾，如影随形。
方雄本就怀疑晏晞认出自己，这下不用怀疑，直接追在后面。
万幸晏晞挺能跑的，但他耐力差，10来分钟后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扶着路边的数，对面就是他的车子。他已经跟方雄绕了好几圈。
方雄追得他很紧，他没他跑得快，但耐力比晏晞好太多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非但5万赏金拿不到，连自己都搭上了。
晏晞牙齿用力一咬，下定决心，不能在这里绕，要把方雄拖到外面去。到时候只要随便出现一个路人，他都能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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