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城出来,陈默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溜溜达达又晃到了赵胖的烧烤摊。
这会儿还没上客,赵胖正蹲在摊子后头串肉串,围裙上沾了不少油渍。看见陈默过来,扬了扬下巴:“哟,回来了?”
“嗯。”
“想好了?”
“想好了。”
“哪边?”赵胖手上没停,肉块利落地穿进竹签。
“周晏那边。”
赵胖把手里的竹签“啪”一声扔进盆里,猛地抬头看向陈默:“你这傻逼!”
陈默没接话,拖过旁边一张晃晃悠悠的塑料凳坐下,伸脚踢了踢那条不听话的凳腿。
“沈哲言那边什么条件?瞎子都知道该怎么选。”赵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非要去赌这口气?”
“我就是不服气,”陈默啧了一声,“那孙子侮辱谁呢?我去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专业坑人。等他公司黄了,老子立马走人。”
赵胖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叹了口气:“你当年……可别又一头栽进去。”
“胖儿你看不起谁呢?”陈默炸了,腾地站起来,“老子玉树临风,想追我的人多了去了!还能再瞧上他?他那少爷脾气我早受够了!”
赵胖被他逗乐了:“……行行行,你玉树临风。别废话了,过来搭把手。”
陈默哼了一声,从赵胖手里接过几串还没串的肉,蹲在一旁默默帮着串起来。
赵胖继续埋头串肉,竹签穿透肉块,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街上偶尔有电动车按着喇叭“滴滴”驶过,远处隐约传来小孩的哭闹和大妈卖水果的吆喝。
日头渐渐西沉,街边的影子越拉越长。
陈默盯着手里油滋滋的肉块,脑子有点放空。
明天就要去周晏公司了。
操。
“默子。”赵胖突然开口。
“嗯?”
“别太较劲。”赵胖声音不高,“为他不值当。”
陈默串肉的动作顿了一下。
“……知道了。”
赵胖没再多说,低头继续忙活。
——
傍晚五点多,烧烤摊开始上人了。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下班的白领、遛弯的居民三三两两。空气里弥漫开熟悉的烟火气。
赵胖把炭火拨弄得旺了些,陈默帮着把塑料桌椅往外搬。椅子腿儿在地上拖出“吱呀”的响声,几张桌椅摆下来,陈默后背就洇湿了一小片。
刚直起腰喘口气,就听见熟悉的大嗓门:“哟,都摆上啦!”
张哥晃悠着走过来,光着膀子,脸红扑扑的带着酒气。
“张哥。”陈默冲他点了点头。
“来来,默子,坐这儿,整两杯!”张哥一屁股在刚摆好的桌旁坐下,拍着旁边的空凳。
“不了,我帮胖儿忙活儿呢。”
陈默转身去搬脚边的啤酒箱,沉得勒手。他“哐当”一声把箱子撂地上,甩了甩发红的手掌。
“默子,给你的。”
赵胖顺手烤了好几串牛油,金黄油亮的,搁在盘子边儿上推过来。
“谢了。”
陈默拿起串,又用牙咬开一瓶冰啤酒,瓶盖“啪”地弹开,白色泡沫涌出瓶口。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着刺痛,却格外痛快。
他在角落的小马扎上坐下,啃着牛油,目光落在手里的酒瓶上。
周遭越来越喧闹。
“腰子好了没?”“好了好了,这就来!”
赵胖在烤架后忙得脚不沾地,铲子翻飞,孜然辣椒面洋洋洒洒。油烟、肉香、酒气混杂在一起,一股脑儿钻进鼻腔。
陈默啃着串,眼前莫名闪过周晏的脸。
也是几年前,就在这个摊子。
那会儿周晏刚下班,西装都没来得及换,一脸嫌弃地站在旁边。
“就你毛病多!”他当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扯了好几张纸巾,把周晏面前的桌子凳子来回擦了好几遍。
周晏皱着眉,在那片嘈杂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最后,他还是端起了那杯酒,在陈默的起哄下,皱着眉喝了好几口。
那时候路灯的光线昏黄昏黄的,照得他耳朵尖红红的。
陈默啧了一声,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李队来了!”
街口那边,老王猛地扯了一嗓子。
陈默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抬头望去。城管李队长带着两个年轻队员,不紧不慢地朝这边晃来。老李手背在身后,走得四平八稳,后面跟着俩小年轻,一个拿着记录本,一个眼睛四处乱瞟。
“又来了!”张哥噌地站起来,胳膊肘碰了陈默一下,“默子,挪地方!”
陈默端着酒杯往旁边让,还没站稳,旁边的王姨已经把自个儿吃了一半的盘子塞他手里了:“默子,帮姨端着点,手腕子不得劲。”
“……行。”
盘子油乎乎的,里面还剩几串没吃完的羊肉,差点滑脱。陈默赶紧用另一只手托住底。
“赵老板,例行公事啊!”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
赵胖在烤架后抬了下眼皮,扯着嗓子朝全场喊:“各位老少爷们儿,对不住!例行检查,挪个地儿!就十分钟!酒拿稳了,串儿马上就得!”
“知道啦!”
熟客们笑嘻嘻地应着,动作熟练地端起自己的酒杯吃食。
陈默一手端着自己的酒,一手托着王姨的盘子,被人流裹着往后巷走。身后是“哐当哐当”桌椅拖动的声响,夹杂着熟客们边搬边唠的闲话。
“老赵家这摊子,年头不短了吧?”
“可不,我小时候就在这儿吃了,小赵接手也好几年喽。”
“李队那会儿还是个小年轻呢。”
“默子,你也是老客了?”张哥在后面问。
“他以前可是开车来的,”老王插嘴,“黑色奥迪,是不,默子?”
“哟,还是个老板呐。”
陈默没搭腔,巷子口挤得转不开身。他侧着身子往里挤,把盘子举高了点,差点蹭到前面大爷的后脑勺。
“哎哟,慢着点儿!”大爷回头,看见是陈默,笑呵呵的,“年轻人就是劲儿大。”
“不好意思。”陈默把盘子搁在墙边的椅子上,转身又回去帮忙搬桌子。
塑料桌不算重,但一条腿别在了地砖缝里。他啧了一声,抬脚轻轻踹了一下桌腿,才把桌子挪开。
不到三分钟,街面就清空了。
老李慢悠悠踱到摊前,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面。
陈默站在巷子口,正低头擦手上的油,听见老李跟赵胖说话。
“小赵啊,”他顿了顿,“这摊位,往里收收。”
赵胖拿着围裙擦手,冲老李点头:“得嘞得嘞,李队您放心。”
老李又看了眼街面,冲赵胖摆摆手:“行了,注意点儿。别让我再瞧见。”
“明白,明白。”
老李转身,带着两个队员继续往前巡查。
陈默听见那个拿本子的队员小声问:“李队,不记一下?”
老李瞥他一眼:“记什么?人都撤了,记空气啊?”
那队员讪讪地,把本子塞回了兜里。
等城管走远,老王探头望了望:“走了走了!”
“回来回来!”
桌椅又开始叮铃哐啷地往回搬。陈默刚想去搬张桌子,王姨的盘子又递了过来:“默子,再帮姨端回去,谢了啊。”
他接过盘子,和自己那杯酒一起往塑料桌上一放,抬着桌子就往回走。刚把桌子拖回原位,王姨就递过来一串刚烤好的羊肉串。
“给,刚烤出来的,谢了啊默子。”
陈默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含糊道:“谢了姨。”
“默子!把那凳子拿过来!”赵胖在烤架后头冲他喊。
陈默回头,看见那张凳子还孤零零摆在巷子口。他把肉串叼在嘴里,走过去把凳子拎起来。凳子腿沾了泥,他提溜着走了回去。
桌椅很快复位,熟客们重新落座,喝酒的喝酒,撸串的撸串。
“小赵老板可以啊!”张哥端起酒杯冲赵胖扬了扬,“跟李队这默契,没话说!”
“那可不,”旁边有人接话,“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李队人也厚道,面上过得去就行。”
“咱这老街坊了,谁还不知道谁,睁只眼闭只眼得了,不像有些人,逮着就往死里罚。”
陈默把凳子放好,一屁股坐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周围重新喧闹起来,充满了市井的活力。
他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脑子里转的还是明天的事儿。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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