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昨晚多喝了几瓶，现在脑袋还疼得跟要裂开似的。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划掉闹钟，又闭上眼睛想再睡会儿。
过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什么。
靠，今天得去周晏那儿上班。
他睁开眼，看了眼时间——7:30。
九点上班，从这儿到周晏公司，满打满算只剩一个多小时。
陈默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两秒，啧了一声，认命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没时间磨蹭，他胡乱抓了把头发便钻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脸带着刚醒的惺忪，他用凉水狠狠扑了几把脸，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将残存的睡意和宿醉痕迹一并压了下去。他动作利落地洗漱刮脸，几分钟后带着一身水汽和剃须膏的清冽气味出来，看起来总算恢复了七八分精神。
他利落地换了身干净衣服，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
走出楼道，楼下早餐摊还没收，陈默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边走边解决。豆浆有点烫，他吸溜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
早高峰的地铁依旧人贴人，各种气味混成一团。陈默被挤在门边的角落，听着周围关于股票、房价和幼儿园名额的议论，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广告牌，越想越觉得去周晏公司上班这事儿真他妈离谱，但信息已经发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扯了扯嘴角，兵来将挡吧。
踏出地铁站，CBD 早晨特有的、混合着咖啡、尾气和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陈默眯了眯眼，手下意识插进兜里，朝着那栋熟悉的大楼熟门熟路地走去。
大堂里中央空调开得足，凉飕飕的。这次前台换了个更年轻些的姑娘，看见陈默，露出标准的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陈默，来办入职。”
“请稍等。”小姑娘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内线电话，“林副总，陈默先生到了……好的。”
她挂断电话，笑容依旧：“林副总马上下来，请您在那边稍坐片刻。”
陈默在大堂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财经杂志翻了两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两分钟后，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一个女人走出来，三十出头，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成干练的发髻。她扫了一眼大堂，视线落在陈默身上，走过来。
“陈默？”她伸出手，笑容得体，“我是林薇，周总的副总裁。欢迎加入初心科技。”
陈默站起来，跟她握了下手：“林总好。”
“叫我林薇就行。”她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身休闲装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移开了，转身朝电梯走去，“跟我来吧，先上去办入职手续。”
陈默跟在她身后。
电梯里就他们俩，放着轻柔的爵士乐。陈默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舌尖顶了顶后槽牙。
十五层，电梯门“叮”一声滑开。
林薇领着他走出去，前方是一片开放式办公区。这会儿刚上班，工位还没坐满，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忙碌。键盘声、低语声、电话铃声混在一起。
陈默能感觉到好几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打量和好奇。他目不斜视，手插在兜里，走得挺随意。
“那是谁啊？林副总亲自带？”有人小声嘀咕。
“没见过，新人？穿成这样……”
“不会是那个‘特别顾问’吧？早上HR系统里看到了。”
议论声很低，但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陈默扯了扯嘴角，没理会。
林薇拐向一侧，在一间挂着“项目一室”铭牌的玻璃门前停了下来，推开门，把陈默带到靠窗的一个工位：“这就坐这儿吧。”
陈默扫了一眼——人体工学椅，挺舒服。桌上有盆有点蔫的绿萝，叶子耷拉着，显然好久没人管了。
项目室里只有个剪着短发、戴着圆框眼镜的女生，看起来挺活泼。
她探过来一个脑袋：“哎，新来的？”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陈默还没回答，林薇就开口了：“李瑶，别闹。”
“知道啦林姐。”李瑶吐了吐舌头，缩回头，但眼睛还偷瞄着陈默。
林薇转向陈默：“先把东西放下吧，我陪你去办入职手续。”
陈默放下包，跟着林薇走回办公区，经过一个个工位。有人抬头看他，又迅速低下头。有人假装看电脑屏幕，余光扫过来。
办手续的地方在一间小会议室里。HR小姐姐已经准备好了一沓表格，看见陈默进来，露出个职业微笑。
“陈默先生，这边请坐。”
接下来是一套标准流程——填表、录指纹、拍照、签合同、领工牌。
HR小姐姐动作麻利，不到二十分钟就搞定了。她把工牌递给陈默：“这是你的工牌，请随身携带。楼层门禁已经录入，可以自由出入十五层和公共区域。”
“谢谢。”
“不客气。”HR小姐姐笑了笑，又补充道，“对了，你的门禁权限比较特殊，林副总那边会单独给你开通其他楼层。”
陈默挑了下眉，没说话。
林薇站在旁边，看着他把工牌挂脖子上，开口：“走吧，回项目室。”
两人回到“项目一室”。这会儿人已经坐得差不多了，工位上都在忙活。林薇带着陈默走到他的工位旁边，指了指周围几个人。
“这是张鑫，项目经理。项目相关的流程和协调，主要由他负责。”
一个穿着格子衫、看起来挺腼腆的男生立刻站起身，有些拘谨地朝他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张鑫，主要负责项目协调……项目上的事，都可以问我。”
“好的，谢谢。”陈默也点了下头。
林薇接着介绍：“那是产品经理，李瑶。”
李瑶立刻滑着椅子凑过来，冲陈默咧嘴笑：“嘿，我叫李瑶，大家都叫我小李。你就是那个‘特别顾问’？”
“是。”
“哇，真是你！”李瑶显得很兴奋，又凑近了些，“你是干啥的呀？周总亲自招的，牛逼啊！”
林薇打断她：“李瑶，别八卦了，新版本的产品文档改好了吗？”
“啊！马上马上！”李瑶讪讪地缩回头，但眼睛还盯着陈默，一副“等会儿再聊”的表情。
林薇又指了指靠角落的一个工位：“后端工程师，王磊。”
王磊推了推黑框眼镜，头发有点乱，抬头看了陈默一眼，算是打过招呼，又迅速低头继续敲代码，键盘噼里啪啦。
“还有这位，前端工程师，张弛。”
张弛转过身来，笑得挺和气：“张弛。有事随时找我。”
“好的，谢了。”陈默应道，目光一一扫过，算是都认识了。
“这里都为这个新项目专门抽调出来的核心成员，”林薇看了眼手表，“好了，你先熟悉一下环境。周总那边……”她顿了顿，“十点半会找你。你到时候直接去顶层办公室就行。”
“知道了。”
林薇又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个很淡的弧度，声音压低了些：“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周总那边……你自己看着办。”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默一眼，没把话说完，转身离开了。
陈默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舌尖顶了下腮帮子。
这女人，话里有话。
他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拨弄了下桌上那盆蔫了的绿萝，叶子软塌塌的。
李瑶立刻转过身，手扒着工位隔板，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写满了“快告诉我”四个大字。
“所以，”她压低声音，眼睛发亮，“‘特别顾问’到底是干啥的？”
陈默拿起那盆绿萝，又放下：“踩坑。”
“啊？”
“字面意思。”陈默抬眼看她，嘴角扯出个有点痞的笑，“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失败经验丰富，擅长从坑里看风景。”
李瑶愣了一秒，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你说话可真有意思。而且……”她眼睛亮晶晶的，“长得也挺帅啊。”
“咳——”对面张弛呛了一口咖啡。
王磊敲代码的手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来了句：“李瑶，你又犯花痴了。”
“什么叫又！”李瑶炸了，扭头瞪王磊，“我这叫欣赏美好事物！”
张鑫小声嘟囔：“你上个月还说周总是‘行走的盛世美颜’。”
“那不一样！”李瑶理直气壮，“周总是那种精致挂的，看着就贵，陈默是……”她转回头打量陈默，“痞帅？对，就是痞帅！完全不同类型好吗！”
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品评弄得哭笑不得，舌尖顶了下腮帮子：“李瑶，上班时间品头论足，不怕扣绩效？”
“怕怕怕。”李瑶吐了吐舌头，但眼神还是很八卦，“不过能让周总亲自招进来，肯定不简单。哎，说真的，面试时都讲啥了？”
陈默想起周晏那副装腔作势、手指敲桌子的样子，嗤笑一声：“还行吧。周总嘛，架势挺足。”
“架势足？”李瑶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周总和你摆谱啦？”
对面王磊敲代码的手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没说话，又继续埋头工作。
斜前方张弛转过身来，表情有点复杂：“陈默，周总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是、是啊，”张鑫也抬起头，小声而认真地补充，“是、是啊，周总就是看起来有点……咳，不太好接近。”
“是吗？”陈默啧了一声，没接话。
李瑶还想再问，陈默拿起桌上快干死的绿萝，站起身来，“我先去给它续条命。”
他晃到项目室外的公共茶水间，里面有两个其他部门的员工正在聊天，
“……听说那个新来的特别顾问，是林副总下楼去接的……”
“穿得好随意啊，卫衣牛仔裤，还以为是来应聘实习生的……”
“周总亲自招的，肯定有来头……”
看见他进去，声音小了下去，交换了个眼色。
陈默当没听见，给绿萝浇了水，又给自己接了杯咖啡。
楼下街道车水马龙，天空灰蒙蒙的。
他盯着窗外放空了几秒，试图把脑子里那些杂乱念头甩出去。
身后两个女员工还在小声嘀咕，他把纸杯捏扁，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出茶水间。
往回走的时候，有好几个员工偷偷看他，他目光扫过去，就都迅速移开了视线。
陈默在心里冷笑一声。
行，老子就当来动物园了，只不过这次被围观的猴子是他自己。
回到工位，李瑶已经滑回自己那边了，正低头看电脑。陈默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把绿萝摆到桌面上，目光扫到桌角一本蓝色封皮的《员工手册》，封面印着“初心科技”的LOGO。
他拿起员工手册，印刷的还挺精美，随手翻了两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脑子里还在想待会儿见周晏该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项目室里键盘声、低语声混在一起。
十点二十五，他啧了一声，站起身。
李瑶立刻抬头：“默哥，你去哪儿？”
“周总那边。”
“哇，”李瑶眼睛发亮，“加油！”
陈默没回复，把手往兜里一插，朝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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