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陈默停在顶层办公室的红木门前。
他盯着那扇厚重的门看了两秒，舌尖轻轻顶了下腮帮。
行，那就进去看看，这位周总今天又要唱哪一出。
他抬手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进。”里面传来周晏的声音。
陈默推开门。
周晏坐在办公桌后，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随意敞开两颗纽扣。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那双圆眼睛在陈默身上扫了一圈。
“哟，陈顾问。”周晏故作惊讶地挑了下眉，“来了？”
陈默走过去：“周总。”
“我还以为你会再考虑几天呢，”周晏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毕竟‘陈顾问’……”他拖长了音，嘴角勾了一下，“可是个人才。”
陈默舌尖顶了下后槽牙，这少爷分明话里有话。
他刚要开口反击，余光瞥到周晏那张压不住得意的脸，突然改了主意，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周总说得对，能来赚钱，我当然乐意。”
周晏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敲起来。
“坐吧。”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听说你还窝在赵胖那儿？”
陈默拉开椅子坐下：“怎么，周总连员工住哪儿都要过问？”
“老城区到这儿，地铁一小时十分钟。”周晏向后靠进椅背，摆出放松的姿态，“要是迟到了，我可不听解释。”
“放心，”陈默笑了一声，身子微微前倾，“周总既然给机会，我肯定风雨无阻。”
周晏像是被噎了一下，眉头微蹙，随即又松开，上下打量他了两秒：“这身……”他顿了顿，“是赵胖店里的新款工服？”
陈默挑了挑眉，没接话。
“公司有dress code，”周晏薄唇微微上扬，语气挺认真，“要不要给陈顾问报销几套？别让人以为我这儿苛待员工。”
“哟，”陈默舌尖顶了下腮帮，似笑非笑，“周总这么体贴员工啊？那我可得好好挑，把周总的面子撑足。”
周晏眼神闪了闪，“说正事。”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推到陈默面前，“新项目的初步构想，看看。”
陈默拿起来翻了两页：“跨境电商？”
“嗯，”周晏手指又开始在桌面上敲击，节奏不急不缓，“你的工作就是找出项目里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以你的……”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丰富经验，应该不难。”
陈默听出了他话里的刺，啧了一声：“周总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周晏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公司都是名校出身的精英，做事太按部就班。我想着……得找个踩过坑的人来避避雷。”他刻意咬重“踩过坑”三个字，嘴角微勾，“像陈顾问这样经验丰富的，市面上可不多。”
“周总说得对，”陈默点点头，一脸诚恳，“我这‘反面教材’确实挺值钱。这叫什么来着？付费购买失败经验？周总有眼光。”
周晏表情一僵。
他显然没料到陈默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眼神有一瞬的慌乱，随即抓起内线电话，语速有点快：“林薇，把新项目资料拿给陈默。”
没过两分钟，林薇拿着一沓文件进来，眼含兴味地在面色不虞的周晏和一脸玩味的陈默之间扫了个来回。
“陈顾问，”她将文件递过去，“这是部分资料，其他的整理好后发你。”说完冲周晏眨了眨眼，“周总，没其他事的话，我先不打扰了？”
不等周晏回应，她就转身离开了。
周晏勾了下嘴角：“资料不少，陈顾问可要慢慢看。有什么‘高见’，随时汇报。”顿了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推到桌边：“公司食堂的饭卡，午饭自己解决。”
陈默接过来，在指间翻了翻：“哟，周总还挺贴心。”
“公司福利，每个员工都有。”周晏别开脸，“你别以为自己特殊。”
“哦——”陈默把卡在手里掂了掂，“那我多谢周总……一视同仁？”
周晏的嘴唇猛地抿了一下，但很快压了下去。
陈默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周总，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
“什么？”
陈默往前倾了倾，笑得有点欠，“周总怎么知道我住赵胖那儿的？”
周晏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该不会，”陈默拖长了音，“一直惦记着我？”
周晏眼睛瞪大了一瞬，耳根迅速泛红。
“谁——”他声音猛地拔高，但下一秒像是意识到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别过脸，盯着窗外，喉结滚动了两下，手指在桌面上胡乱敲击。
过了几秒，他转回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惦记？”他重新开口，勾了下嘴角，“陈默，你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陈默笑容顿住。
“你该不会以为，”周晏歪了歪头，那双圆眼睛眨了一下，语气很无辜，“我招你进来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
他顿了顿，薄唇微微上扬：“我只是需要一个顾问，而你刚好合适，仅此而已。”说完，他别开脸，又补充道，“别自作多情。”
陈默盯着他看了两秒，舌尖顶了下腮帮子。
“自作多情？”他扯了扯嘴角，“周总多虑了，我很有自知之明。”
周晏眼神闪了一下，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别开了脸：“那就……去干活吧。”
陈默没再说话，拿起桌上那沓资料，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门被不轻不重地带上，发出一声闷响。
走廊里很安静，陈默靠着墙站了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眼手里那沓资料，啧了一声，把手往兜里一插，朝电梯走去。
回到项目室，屁股还没坐热，李瑶就“嗖”地一下滑过来了。
“回来啦？”她眼睛发亮，压低声音，“周总说啥了？”
“就大概说了说项目的事。”陈默把饭卡随手扔桌上。
李瑶眼尖，立刻盯上了那张卡：“咦？你已经有饭卡了？”她拿起卡，看到上面清晰印着的“陈默”二个字，眼神更八卦了：“这是正式卡耶！一般新人得等HR统一办呢！动作好快！”
“嗯。”陈默把工牌翻过来看了眼，照片拍得还行。
李瑶眼珠转了转，又问：“哎，你和周总……认识？”
“不认识。”陈默面无表情。
“骗鬼呢！”李瑶笑嘻嘻的，“按照正常流程，新人都是临时卡，得用一个月才能换正式卡。而且周总亲自给你面试……”
陈默舌尖顶了下腮帮子：“李瑶，你挺闲？”
“不闲不闲。”李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但眼神还是很八卦，“不过真的，你能直接对接周总，牛逼！我们平时都是找林姐汇报，周总一般不管具体项目的。哎，你到底顾问啥的？”
“踩坑。”陈默又说了一遍。
“别总说踩坑啊，”李瑶笑嘻嘻的，“具体点呗？”
“就是研究项目，找出可能出问题的地方。”陈默简单解释了一句。
李瑶还想接着再问，对面工位的张鑫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打断：“李瑶，那个……林副总刚又在群里问产品文档的进度了。”
“知道啦知道啦！”李瑶瞬间蔫了，哀嚎一声，“你们怎么都跟林副总一样催命啊……”她不情不愿地转回身面对电脑。
陈默松了口气，靠进椅背里，看了眼那张饭卡。正式卡，上面印着他的名字。他啧了一声，把饭卡扔进抽屉。
这时王磊突然开口：“陈默，你公司邮箱前缀是名字吗？林副总说要发你一份接口文档参考。”
“嗯，就陈默拼音。”
“行。”王磊点点头，又低头继续敲代码。
张弛也转过身来，笑得挺和气：“听说周总把新项目的风险评估交给你了？压力不小啊。项目之前的预研报告需要吗？我可以发你参考一下。”
“行，谢了。”
张弛笑了笑：“不客气。待会儿一起发你邮箱。”
张鑫也从工位探过头来，小声说：“那个……项目的流程和时间节点相关的文档，我这边也整理好了，你需要的话我马上发你。”
陈默点点头，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桌面上是系统默认壁纸。他登录公司邮箱，收件箱里空荡荡的。
过了一会儿，王磊那边发来一封邮件，主题是“新项目-后端接口文档-参考”。张弛也发了一封“新项目-前期预研报告-参考”。
陈默随手点开王磊的邮件附件，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接口参数，看得他眼皮直跳，立刻关掉了。又点开张弛的预研报告，同样是大量的技术术语和架构图。
操，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关掉邮件，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钉钉闪了条新消息，陈默打开，是李瑶发来的：
「【吃货指南】.docx」
「这是我整理的食堂攻略，红榜黑榜都有，拿走不谢~」
陈默点开文件，里面图文并茂，甚至还有对打饭阿姨“手抖症”程度的分析。他愣了一下，敲了两个字回去：
「谢了。」
「客气啥！以后就是战友了！」李瑶回了个奋斗的表情包。
陈默看着那个表情包，嘴角扯了一下。这姑娘，倒是挺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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