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刚这个人讲的只是他记住的其中一个原因，那其他的呢？
我迫不及待知道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强压下将要涌上的泪珠，靠在他所在旁边一面的墙柱上，低声问着，“那其他原因呢？”
对方不知为何一直不回话，我好奇转身看了过去，只见他双唇紧抿着，似乎在犹豫什么。
“……接下来的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父母不让说。”
他转过来，眼睛直视着我，“你真的想去了解宿添吗？他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是的。”我没有一点犹豫，直接用力点着头，“他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为什么，难道他是你的亲人吗，或者重要的人，比如，爱人？”
这个称呼一出他口，我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连忙摆着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与他并没有谈过。”
他像是一副懂了的样子，又说道，“那就是你喜欢他？”
我：？！！
这下是再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很快平复了一下情绪，他也不开玩笑了，领着我来到图书馆一处空座前并肩坐下，为了不让才认识的我和他尴尬，他还将他自己借的书放在两人中间。
我与卫默讲了一些我为何与他相识的事情，还包括那夜篝火晚会的一些事情，又说了一些高考刚结束一行人出去玩的事情。
“其实我特别喜欢高二那段与他一起度过的时期，同样在这个时候，我的父亲又因意外去世了。”
一些当时曾提起就泪流不停的事情，如今却可以平静讲述，我内心中满是止不住的感叹。
果然，时间才是最好的疗愈剂。
虽长久，但能被温柔抚平。
“当时我也只对他讲了这件事，虽然那个时候的他看起来不知所措，只会不停地用肢体来安慰，但那对我来说，算得上是我最能接受的一种安慰方式了。”
“所以，”我谈论完之前那些值得回忆的事，注意力又很快回到他所说的“不能说”的事情上，“到底是什么不能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任何事倒是也不至于，”他皱着眉头思索，“就是需要你签一份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他的事情居然严格到这种地步？！
其实从当时他消失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一直没有可以确定的证据。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这份保密协议后的事情，将是我无法想象的。
“先加个联系方式，我接下来还有事情，到时候联系商量一下找个地方聊一聊吧。我记得我宿舍电脑里还有协议的电子版，今天先发给你看看，也思考一下要不要签。”
他拿起书籍打算离开，但很快又停住脚步，含着深意讲了一句：
“……我觉得这件事你有必要回去好好想一想，这份协议里的东西是宿添几乎所有不能与他人谈论的事情，可以称得上是秘密，也可以说是他尽力掩埋的伤疤。”
回去的一路上，直至恍惚着瘫在床里，卫默说的那几句一直回荡在耳边。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希望我不要再探究下去吗？
可我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就这样半途而废吗？
甘心吗？我自然不甘心。
明明都已经打探到这么多消息了，就这么放弃？无论再怎么想都会觉得很荒唐。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卫默的消息。
“离开时我讲的话有些模糊不清，而且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你体验过亲人离世的感觉，自然是一些悲伤的情绪，那如果不是离世，但是与离世差不多的事情发生呢？无论怎么样，越是亲密的人情绪往往越深，也越不容易走出来。我想说的是这点。”
越亲密的人往往越不容易走出来……
将手机丢到床一侧，手臂盖住眼睛回想起来。
确实啊，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当时父亲的去世让自己深陷了好久，妈妈也是。
那段时间也过得浑浑噩噩的。
不过，还有什么事情能抵得上生死呢？
我也确实想不到了，但卫默的语气明显在提示着我，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最好。
已经体验过一次亲人的离开，第二次，我还能坚持下来吗？
我一直在询问自己，可心底暗沉着，作不出任何回答。
第二天清早，大学城内还安静着，由于是周末，咖啡店里的人也稀疏着，伴着机械声的欢迎光临，我踏入店中，转身就看见坐在窗边双人桌的卫默，桌边空着的椅子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他的身前则是杯冰美式。
“现在才初春，喝冰的没事吗？”
我看着杯中明显能看见的冰块，不禁关心着询问。
他很像正常一样回答道，“没事的，反正已经习惯了。”
“来说正事吧，你确定想好了？”
这个问题昨晚我一直在反复问着自己，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我也有想过如果我不去签保密协议的结果，也就是像遇见他以前一样平淡度过，但真的会平淡下来吗？
我知道答案，定然不可能。
所以，为什么不去求得答案呢？好歹不会囫囵度过一生。
那一夜，也的的确确想了不少，在迷糊之中入眠，所以刚醒来头倒是晕乎着的。
“既然我都如约来到这里了，学长你应该能理解吧。”我微笑着看向卫默，“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见我已经下了决心，对方也没再劝阻，将电子协议书递给我，“既然这样，那就签下吧。”
这份协议书刚拿到手的时候就翻看了不知多少遍，现在再也熟悉不过了。
将名字写上去后，我递了回去，深呼一口气后平静对着他说，“开始吧。”
卫默叹了一口气，第一句就足以让我目瞪口呆。
“他其实是国家研究所里秘密培育出来的。”
才过了不到十分钟，周末的咖啡店来的人不知为何越来越多，以至于看起来都有些拥挤。
见这里已经不太合适讲下去，卫默提议去外面的双人自习室继续，我也就跟着听从，毕竟这近十分钟里的内容，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跟着对方去到自习室的路上，脑海中一直反复着那些话。
他是国家研究所里秘密繁育的人。
二十几年前，国家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才，所以鼓励高智商的男女结婚生育，还发布了各种奖励金以此激励。
可不曾想，现在是自由恋爱的时代，早已经不是往日那般封建，自然没有人愿意去听从。
国家特别组织的研究所也不是坐以待毙的，见这条政策没起什么用，而且现在也不可能用任何手段去强迫，于是只好用了第二个方案，就是人工繁育。
我突然想起，平时他对外说自己亲人时说的都是家里人，而不是更加亲密的父亲母亲；还有篝火晚会那天，他说，头一次遇见的挫折是以“我的父亲/母亲”为题的作文。
在听说了这些事情后，一切的疑惑就像迷雾一样被拨开。
刚回想的差不多了，身边的声音叫醒了自己，“自习室要求穿鞋套，穿上吧。”
有些愣着看着递过来的鞋套，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卫默只是淡淡笑着，随后带着我进到了房间中。
“你还好吗？要不缓一会儿吧，你现在的脸色很差。”
对方关心着问道，我知道，还是继续听下去最好，就好比伤口，不一下子缝合，接连几天都一直疼着。
我用力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没事，你接着说吧，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他张口想说什么，但很快又改为无奈，“行，那你注意一点。”
“人工繁育你应该可以理解，那个研究所毕竟是国家暗中特别组织的，拥有的权力自然也大，他们大多的借口都是研究任务或者论题任务为由，以此隐瞒理由要来精子与卵子，然后进行人工□□。”
“听我父母有讲过，一开始进行的时候并不是很顺利，毕竟智商多高也不是可以人为控制的，繁育出来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龄会去测试智商，如果连最低标准都没有达到的，都统一送到福利院或……私下销毁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揪住一般。
那些孩子的命运，早在诞生时就已经决定了，没有用的会被抛弃，有用的则被利用，正如他那样。
“达到了要求的孩子，则会专门请私教过来上课，大概是三岁的样子，一直持续到可以上小学的年纪，研究所会根据孩子目前的学习程度来决定送入哪所学校，直至考到博士及之后的学位。”
“平时在上了小学，直到进入大学之前，平时他们的时间都被挤压得很满，大学所选择的专业也都是研究所慎重考虑的，都是一些能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他们会去看这个孩子哪几门课程优异，然后来选择专业。宿先生理综很好，其中就比如生物，所以他会去学习临床医学……”
卫默继续讲着接下来的内容，而我的思绪还停留在这段话的第一句。
对方所说的与他以前经历过的如出一辙，但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开始学习时的年龄才三岁！
那还正是小孩子玩心重的时候……
但无论再怎么难受，一切也都回不去了，我也只好继续听对方讲下去。
“……那些从小研究所里长大的孩子就与研究所签过协议，以至于他们逃离不了那所跟监狱一样的地方，研究所与国家负责给他们提供最好的教学资源，而他们等学成后也要为国家付出毕生所学，期限直至死亡。”
他们的出生连他们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连询问一句都没有就这么诞生在这个充斥着黑暗与人性的地方。
他们的一切，包括最珍贵的未来，早就被禁锢在条条框框的计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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