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冰水,如万蛇啮髓,将一缕残魂拖向无底幽冥。正当沉沦之际,忽有一股狠绝之力,破开寒渊,将她生生拽回!呛咳连连,浊水自口鼻喷涌,董妧亦勉力睁眼,撞入一双眸子——郁清!那素日温顺低垂的面庞,此刻惨白如覆霜素绢,湿透的翠衫紧裹着伶仃身骨,正拼却性命将她拖向岸边。那双紧攥她臂膀的手,指节挣得发白,微颤不休,却透着不容转圜的决绝。
高热如附骨之疽,昼夜焚煎。昏沉之际,但觉郁清素手调羹,以温帕轻拭额角汗津,低语慰藉,宛转如莺。然董妧亦茫然回望时,眼底那全然陌路般的疏离;烧糊涂时口中颠三倒四的呓语;甚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迥异于世家闺秀的粗疏情态,皆如绵密毒针,根根扎入郁清心底。疑云暗结,悄然疯长。“小姐,” 一次侍药,郁清声气平静异常,眸底却锐利如锥,“落水之前,您于藏书阁为玥小姐寻访的那卷《前朝舆图志》……可还记得置于何处了?” 妧亦眼底唯余空茫混沌,懵然摇首。郁清一颗心,倏地沉入万丈冰窟——眼前此人,绝非她朝夕侍奉的董妧亦小姐!她是谁?小姐又在何方?一个可怖的念头攫住了她。
烧势稍退,骤闻淬毒厉喝,如焦雷炸响!
“孽障!自家寻死,还要累我同受其辱!” 主母柳氏携一身焚心怒火立于榻前,面罩寒霜,眼中恨毒几欲喷薄,“竟敢推搡玥儿落水?如今又装痴卖傻,体统全无?!董家的体面,都叫你丢尽了!”
原来昏迷数日,庶妹董妧玥早已织就天罗地网。她梨花带雨,扑入家主董崇山怀中,哭诉嫡姐心怀妒恨,于藏书阁外争执时,狠心推她入寒湖,自家挣扎间“不慎”亦将姐姐带落。更“及时”寻得争执时“遗落”摔碎的、董崇山视若拱璧的一方前朝古砚残片,奉为“铁证”。董崇山素来偏宠幼女至昏聩,登时雷霆震怒,不容置辩便认定董妧亦心如蛇蝎,歹毒至此!更迁怒柳氏“教女无方”,令其当众受尽折辱斥责。
柳氏满腹冤屈怒火无处倾泻,眼见女儿醒来后神情痴滞,举止失措,全无往日娴静风范,只道她是畏罪装疯,怒意霎时如沸油泼火:“没用的孽障!除却装痴扮傻,你还有何本事?!早知今日……”
“夫人息雷霆之怒!小姐高烧方退,神智混沌未清啊!” 郁清“扑通”一声重重跪倒,额叩冷砖,泣声哀告,“求夫人明察秋毫,小姐实乃……”
“住口!” 柳氏迁怒的厉喝如鞭笞般抽断她,“贱婢!护主不力已是死罪,还敢在此饶舌?!拖出去!浸入寒湖三日三夜!无我令谕,谁敢擅放?!”
这森冷谕令,如断头铡轰然落下!郁清身躯剧震,面无人色,却奇异地止住了哀泣。她缓缓抬首,目光深深投向榻上虚弱的妧亦——那眼神复杂难辨,有锥心忧惧,有死别诀然,更有深不见底的惊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几个粗蛮婆子如狼似虎扑上,粗暴地将她拖拽而去。俄顷,远处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夹杂几声冷水激出的短促惊呼,旋即被呜咽寒风吞没。
妧亦通体冰凉,如坠冰窖。郁清那最后一眼,竟比寒湖水更刺骨!一个念头如毒藤疯长:她知道了!郁清早知我非董妧亦!那她为何……为何还要替我求情?甘受此非人酷刑?
少顷,董妧玥携一身暖腻香风,袅娜而至。她屏退左右,捧一盏气味浓烈至诡异的“御赐参汤”,面上堆砌着令人作呕的假意关切,声气却如淬毒薄刃:“姐姐,父亲心疼得紧,特命我送来这御赐珍品,快趁热饮下,补益元气,也好早些‘清明’过来。”
妧亦本强抑恶心,虚弱侧首:“虚不受补……妹妹好意心领……”
妧玥面上假笑倏然冰消,唯余阴冷怨毒。她猛地俯身,凑至妧亦耳畔,声压得极低,如毒蛇吐信:“不喝?甚好。那我即刻便去禀告父亲,道你昨夜高热谵语,口中不住念叨‘北境’‘军报’‘粮草’……姐姐你说,父亲若知你‘病中’犹自‘挂心’书房内的北境军报,当作何想?‘通敌’之嫌,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此言如惊雷贯耳!妧亦又惊又怒,一股寒意自足底直冲天灵!她奋力挣扎,欲推开眼前这张恶毒面孔,指尖于慌乱中擦过妧玥臂膀。
电光石火间!
董妧玥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狠戾!她猛地攥住皖鱼推拒的手腕,运足气力,狠狠掴向自家脸颊!
“啊——!!!姐姐你疯了!我好心送药!” 凄厉尖叫裂帛般划破死寂!她顺势向后夸张栽倒,带翻旁边矮几,茶盏“哗啦”一声摔得粉碎,瓷片四溅!
“孽障!病中犹不安分,竟敢逞凶!” 闻声赶来的董崇山见爱女粉颊红肿、泪眼婆娑跌坐于满地狼藉,怒火瞬间焚尽理智!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中唯余“铁证”,“拖去祠堂!罚跪抄写家训百遍!不完,不得出!若再冥顽,家法伺候!” 末句杀气森然。
妧亦如破败偶人,被粗暴架起,拖向那阴森冰冷的祠堂。高烧未退之躯虚弱不堪,跪于冷硬蒲团之上,手中毛笔重逾千钧,眼前阵阵昏黑,墨迹于纸上晕开绝望的污痕。
迷离间,久远记忆碎片如冰锥刺入脑海……
她原是异世一缕魂,误入这书中乾坤,更有那所谓谓“天机”之系统……!
落水前数日,藏书阁幽暗一隅。董妧玥“失手”打翻烛台,火舌贪婪舔舐数卷珍籍,内中赫然有那《前朝舆图志》孤本残卷!浓烟滚滚,阖府惊动。混乱间,董妧玥尖声指向正奋力扑救、弄得满面烟灰的妧亦:“是姐姐!姐姐碰倒了烛台!”
恰在此时,一阵沉稳而极具威压的步履行来。借故巡视董府藏书阁的长公主邬璟玭,于肃穆女官侍卫簇拥下,恍若神祇降临于烟尘弥漫之所。一身玄色金凤宫装,凤目含威,凛冽眸光扫过狼藉现场、惊惶众人,最终如两柄实质寒刃,钉在狼狈不堪、百口莫辩的妧亦身上。
“小小董府,藏书重地竟生祝融之灾?” 长公主声音不高,却似金石坠地,砸得董崇山冷汗涔涔,扑通跪倒,“董大人治家之道,果然‘别具一格’。” 她竟未瞥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董妧玥,径直行至被烟呛咳的皖鱼面前,居高临下:“汝,抬起头来。” 那一眼,冰冷锐利,似能穿透皮囊直刺神魂!皖鱼只觉前所未有之窒息与渺小,骨髓深处皆浸透这令人胆寒的权力威压。
彼时烟尘迷眼,心旌摇荡,唯觉长公主此来,绝非偶然。她所查为何?董家与北境将帅,可有暗通款曲?那《前朝舆图志》残卷,又藏何等机要?……疑窦丛生。
*
暮春时节,九曲回廊。董妧玥盛妆严饰,欲“偶遇”长公主。她摆出万般袅娜,盈盈下拜。然长公主随行女官冷面如铁壁,漠然阻隔。长公主目不斜视,只对心腹淡掷一句:“庸脂俗粉,也敢近前?” 此轻蔑之语,如淬毒冰锥,狠扎入妧玥最脆弱的虚荣心。那淬毒的恨意,瞬时寻得宣泄之口——皆因董妧亦!若非她在藏书阁碍事,自家怎会错失良机,受此奇耻大辱!
犹记往日威严正厅,祖母龙头拐杖重重杵地,怒斥妧亦:“惹是生非,累及门楣!该打!” 家法竹板挟风高高扬起,千钧一发,是郁清奋不顾身扑上,以单薄脊背死死护住妧亦!
竹板沉闷击打皮肉之声,郁清压抑喉间的痛哼……那份锥心刺骨的疼痛与无言守护,此刻思及郁清于寒湖冰水中挣扎之景,更被百倍放大!
春水初生草长莺飞。
长公主邬璟玭此刻正于香车中小憩,檀香袅袅,勾勒午后慵懒。然她记忆深处,却闪过董府正厅外月洞门处一幕——彼时她曾短暂驻足。厅内家法施行的闷响与斥责清晰可闻。
她凤目微抬,眸光冰冷如霜,精准扫过厅内景象:那隐忍跪地、紧攥拳头泄露不甘的少女,以及那不顾生死扑上代受家法、脊背已见血痕的丫鬟。
她神色无波无澜,恍若观一场无关戏文,唇角却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丝极淡弧度。非是路过,乃刻意停留,冷眼旁观董府这潭浑水中的倾轧挣扎,掂量着每一枚“棋子”的韧性价值。少女眼中强抑的不甘怒火,丫鬟那近乎愚忠的舍身护主,皆如特殊印记,落入这顶级弈者眼底。
“董妧亦么?倒有几分意思……终归不似她那绣花枕头的爹……”
祠堂外,寒风呜咽,送来两个丫鬟刻意压低的幸灾乐祸:
“可听说了?寒湖里那叫郁清的丫头,命可真硬!竟自家爬出来了!冻得冰坨子似的,嘴里还不住念着‘小姐’‘祠堂’!真个贱骨头!”
“爬出来又如何?她那位好小姐,刚被老爷亲口定了‘窥探军机’的杀头大罪!此刻正在祠堂罚跪抄训呢!泥菩萨过江喽!啧啧,‘通敌’啊!这罪名砸实,阖府都得跟着掉脑袋!我看那郁清爬出来也是送死!”
“窥探军机?!通敌?!” 八字如九霄霹雳,在妧亦混沌脑中轰然炸响!董妧玥!她竟真敢以如此歹毒、足以诛灭九族之罪构陷!此已非姐妹龃龉,乃欲将她、乃至整个长房,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绝境!
轰——!!!
祠堂外的刻薄讥嘲、脑海中郁清于冰窟拼死挣扎的画面、董妧玥阴毒诬陷、父亲冷酷定罪、主母怨毒斥骂、祖母刻薄责难、乃至长公主那洞悉一切却袖手旁观、视众生如蝼蚁的冰冷眼神……所有积压的屈辱、滔天的愤怒、灭顶的恐惧、对郁清因己受难的锥心愧疚、以及对董家这噬人魔窟彻底的绝望……这一切,如滚沸熔岩,汇聚翻腾,终冲破理智堤防,化作焚天灭地的滔天业火!
“嗬…嗬嗬嗬……” 喉咙里挤出破碎诡谲的低笑,于死寂祠堂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董妧亦猛地昂首!
眸中所有迷茫、虚弱、痛楚瞬间剥落,唯余一片深不见底、冰冷死寂的幽潭!而潭底,是足以焚毁八荒的癫狂烈焰!所有颤抖虚弱似被这恨意与极寒理智瞬间蒸腾,躯壳重塑,唯余刻骨之恨与一种近乎非人的清明!
她死死盯住供桌上方,那一排排象征董家虚伪荣光的冰冷牌位,盯住手中那支书写“忠孝节义”的毛笔。家族?道义?尽是虚妄!于此噬人之地,唯有权柄!唯有执掌那碾碎一切之力!
“好…好一个董家!好一个父慈子孝!好一个…通敌之嫌!” 声如砂砾摩擦,字字淬毒冰裹焚心火。
“咔嚓!” 脆响惊心!那象征家族规训的毛笔,于她掌心硬生生折断!尖锐木刺深扎皮肉,鲜血汩汩,顺断笔滴落摊开的族谱之上,晕开朵朵狰狞血莲!
“嘶啦——!!!” 她如被激怒的凶兽,狂暴撕扯面前抄写的、满纸虚伪教条的家训!坚韧宣纸于染血手中脆弱如薄纱,化作漫天凄舞的碎屑!纸屑混着温热血滴,恍若为旧日董妧亦飘散的惨白丧幡!
正当这癫狂死寂交织、毁灭新生临界之际!
“吱呀——嘎——” 沉重古旧的祠堂大门,竟被一股不容抗拒之力,缓缓地、带着宣告般的威严,自外推开!
刺目天光如利剑劈入昏暗,霎时驱散阴霾,清晰勾勒出一个高挑挺拔、身着玄色金凤宫装的剪影。长公主邬璟玭,竟不知何时,如执掌乾坤之神祇,悄立于门外!凤目寒星,精芒如电,扫过满地狼藉纸屑、染血断笔、族谱上刺目血痕,最终,牢牢锁住跪于血污碎纸之中、眼神如濒死孤狼般凶狠绝望又燃着新生烈焰的少女。
祠堂内外,时光凝滞。风咽寒噤,唯余死寂,重压得人窒息。
长公主缓步踏入,玄色织金裙裾拂过冰冷地面,无声无息,却携千钧重压,令随后闻讯仓皇赶来的董崇山、柳氏、董妧玥等瞬间面如土色,扑通跪倒一片,伏地不敢仰视!
她未先看妧亦,目光投向供桌之上董家列祖冰冷牌位,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充满嘲弄与洞悉的弧度。仿佛无声诘问:此即尔等标榜之世家风骨?
“董大人治家,” 清冷威严之声终破死寂,如冰珠落玉盘,清晰刺入每人耳中,更似重锤砸落董崇山心坎,“果然‘法度森严’,‘明察秋毫’。” 讥诮之意,溢于言表。
至此,长公主方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那血污狼藉却眼神惊人的少女。那眼神,已非藏书阁初遇时的冰冷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发现璞玉、抑或是寻得一把尚未开锋却凶戾毕露之利刃的兴味,一种棋手见关键子落位的满意。
她款步走近,居高临下。强大气场如实质牢笼,冻结空气。她微微俯身,无视妧亦满身污秽血腥,伸出修长如玉、却蕴无形威压的手指,轻轻抬起妧亦沾着血污的下颌,迫其直视自己那双深不见底、似能吞噬神魂、搅动风云的凤眸。
“恨么?” 长公主声压得极低,恍若情人絮语,却字字直击心魄,蛊惑人心,敲打在妧亦最深的创口与欲念之上,“恨此囚笼?恨此虚妄?恨那些视汝如草芥、肆意践踏、构陷汝于死地的‘至亲’?” 她略顿,凤眸掠过一丝冰冷焰芒,“欲撕碎这令汝窒息的牢笼否?欲将那些高高在上、操弄汝命、视汝如蝼蚁之人……亲手,一寸寸,碾作齑粉否?”
妧亦瞳孔骤缩!周身血液似刹那冻结,复被这**裸、充满诱惑与毁灭之力的话语点燃,奔涌沸腾!长公主之言,如烧红之钥,瞬间捅开她心中那扇被恨意、毁灭欲及对力量无尽渴望所充斥的大门!碾作齑粉……她渴求!她疯狂渴求!
“本宫予汝一个机缘。” 长公主直起身,目光如淬毒利刃扫过地上筛糠般的董崇山、面白如鬼的董妧玥、惶惶如丧的柳氏,最终落回妧亦燃烧的眸心深处,“一个……令汝有力讨回所失、取回应得、乃至……攫取汝从未敢想之物的机缘。” 其声陡然转寒,带着残酷警醒,“只看汝,敢不敢接,能不能……自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活下。”
指尖优雅轻弹,一枚非金非玉、触手冰沁、刻繁复凌厉凤纹的玄色名帖,如判书,如通牒,轻飘飘却携万钧之力,落于妧亦那染满自身鲜血的掌心。
“三日为期,持此帖,至城西‘听雪楼’。” 长公主声复一贯冰冷威严,不容置疑,“过时不候。” 言罢,决然转身,玄色身影如融于暗影之凤凰,携主宰乾坤之威,于众人敬畏恐惧目光中迤逦而去。所遗者,唯满堂死寂,及足可颠覆诸人命途的滔天巨浪!
冰冷的凤纹名帖紧贴掌心血痂,触感寒彻骨髓,却又带着诡异的、灼魂般的滚烫。帖缘甚至刺入未愈伤口,锐痛钻心,却令妧亦因愤怒绝望而混沌的头脑异常清醒,一股冰冷、充满算计之力在体内苏醒。
她缓缓抬首,目光如淬冰寒刃,一一掠过地上惊惶万状的父亲、怨毒扭曲的妧玥、惶然无措的主母……最终,越过大开的祠堂门扉,落于院中那身影——
浑身湿透,单薄翠衣紧贴身上,冻得唇色青紫、瑟瑟战栗,因亲睹长公主降临与祠堂内景象而满面惊骇难以置信的……郁清。
妧亦沾着血污泪痕的脸上,无劫后余生的庆幸,亦无委屈哭诉。她只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扯开一个笑靥。那笑容再无半分往昔怯懦、迷茫或软弱,唯余一片被血火彻底淬炼过的、冰冷刺骨的、近乎漠然的平静。而平静冰层之下,是疯狂燃烧的、名为野心与复仇的幽蓝烈焰,正破冰而出,熊熊燎原!
“郁清,” 其声沙哑异常,却清晰如金铁交鸣,带着斩断过往所有软弱幻想的决绝,亦带着洞悉某些真相的冰冷,“这潭死水……该搅它个天翻地覆了。……换路行。”
那枚染着董妧亦鲜血的凤纹名帖,于其掌心,被死死攥紧,滚烫如烙铁,冰冷如墓碑。
风暴,已至!执棋之手落定初子,而棋枰之下,阴影幢幢,真正的猎手,唇边或已浮起一丝莫测的微笑……
此时,郁清望向妧亦眼神深处,除却惊涛骇浪般骇然,是否还藏着一缕谋算落空之懊恼?一丝审时度势之冷静?抑或……一抹极难察觉的、属于猎食者之幽邃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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